既然要走,當然得把事情安排停當。方淺晴并不想搞得沸沸揚揚的,讓所有人知道她出門了,畢竟上次在途中遇險等于是給她敲了警鐘。這京城里,到底有多少人對她心懷不軌,尚且很難判斷。
叫吟風悄聲喚來了管家,把自己出門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管家大約四十出頭,一個容貌平實而雙目中透出精明之光的漢子。聽得王爺不在,王妃又要悄悄出門,不由得大是躊躇。
“放心吧,管家,我平日很少出門也不愛招搖。我已經(jīng)打算好了,我不以王妃的身份出現(xiàn),這樣總行了吧。你對外人只說我在府中修養(yǎng)不就好了,你也不想我在府里憋死吧?”
管家沉吟了半晌,實在是拿她沒轍。王爺在時,也是不多過問王妃的行蹤的,似乎是當日有什么協(xié)議,各自有自己的自由。可是,管家也知道,在王爺走的那夜,王妃在烈鷹宮里留宿了。
以前明顯是因為王爺只喜歡柳飛,所以對這個王妃不管不顧的,可一旦他們有了親密關系后,王爺?shù)降资侨绾蜗氲哪兀窟@個,王爺走的時候分外匆忙,甚至像是跑路一樣,管家幽怨地想:王爺真是的,什么都沒關照出。如果放走了王妃,王爺回來怪罪怎么辦?
方淺晴看他臉色一時一個變化,知道他不敢輕易答應。
“我說管家,你也太小心了吧。我不妨告訴你行蹤,如果有什么事,你隨時可以派人來找我。我這是去探望公主,陪陪她的。”
花蕊和方淺晴交好的事情,可說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管家聽她這么一說,心里大為放心。只是一再叮囑王妃路上要小心。
按他的意思,是要派出家丁隨行保護的。可是方淺晴特意和吟風想到處走走看看,最后才是探望花蕊,又怎耐煩那么多人跟來跟去的。
兩個人扯皮許久,方淺晴火了:“我說管家,你可管得真是寬了!再管,也不能爬到我頭上去吧?”
“小人不敢!”
管家頭上一把冷汗,看方淺晴火地表情。覺得很像一只露出爪子的貓。
吃過午飯的時候,管家在平時管賬的賬房里看看賬目。理理思路,卻聽得有人叫門。
打開門,只見一個少年人一步跨了進來,細看眉目雖然熟悉,卻記不起是誰。按說,此人風姿高雅。氣質不凡,唇紅齒白,少年英俊,看到過就不會忘記,可是為什么就是想不起此人名號呢?
來人燦然一笑,露出編貝般的細白牙齒,直把管家給晃暈了頭腦。
“公子。公子是哪位?”“你果然認我不得?”
聲音隱然有雌音,不過少年人長頭上,變身未完也是有的。
“小人,小人一時愚鈍,請公子賜教。”
“哈哈哈哈。我說可以掩人耳目吧!”一陣嬌笑,赫然便是王妃的聲音。
管家額頭冷汗終于滴下,要說此人面熟呢,卻是王妃扮了男人來戲弄他。
“你別不高興,我可不是戲弄于你。我只是告訴你,我一旦扮了男裝。完全不會有人猜到我是王妃。這樣出去,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事已如此。管家復有何言,只能唯唯諾諾再次叮嚀,希望王妃一路平安。
第二日清晨,王府后門早早停下一輛油壁馬車,一名裝束精干的馬夫似在等候著什么。
后門吱呀開處,一名白衣少年,一名青衣童子便閃了出來,身形都比常人為嬌小。
看到馬車,低聲嘀咕了幾句,車夫恭敬下馬,為二人打開車門簾。兩人飛快上了車,馬車遠去,消失在悠長地巷道中。
自從計劃這次出游以來,方淺晴早讓吟風去尋好了馬車,付好了定金,一切迅而隱秘,天衣無縫。
可是,真的無縫嗎?天知道。
此時,方淺晴和吟風坐在舒適地車中無比興奮,在王府里確實是無聊極了,能出來自己逛逛,感覺和小時候一年一次的春游差不多。
“吟風,”方淺晴打量著自己丫頭,看她穿了男裝水靈靈地透著精靈可愛,“好個俊俏童子!”
“小姐,好個絕色郎君!”吟風興奮中,也就少了幾分拘謹。再說了,方淺晴一穿男裝,那份風流俊朗,就別提了。
“死丫頭,呃,大膽童兒,你可別忘記了,我們是男人呢,以后別漏出小姐二字!”
吟風伸了伸舌頭,小臉微紅:“知道啦,我叫你少爺!”
京城耳目眾多,而且方淺晴也曾經(jīng)逛過玩過,所以一路直向城外而去。景華城,在京城的西北,馬車搖啊搖,出了西城門后,又轉而向北。
“唉,我們現(xiàn)在走的,正是花蕊當初嫁人的路線啊。”
被車搖晃得犯困的方淺晴忽然冒出一句。
“看來少爺真是想她了。”
吟風地頭也直垂。
方淺晴看過地圖,知道要她們晚上要歇腳的第一站將是在一個小小縣城,叫做漓水。不過,現(xiàn)在為時尚早,既然困了,不如好好睡一覺。
馬車里鋪墊得很是舒適溫暖,也擺滿了吃的東西,主仆二人吃飽喝足了,兩人都被周公招了去,睡了個天昏地暗。
一聲響亮的吆喝,馬戛然停下了腳步,那慣性使得馬車一個震動,把方淺晴和吟風都從睡夢里給弄醒了。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方淺晴掀起車窗的簾子往外看,夕陽落日,正是黃昏了。看來是到了漓水了吧。
“車大哥,是不是到了漓水?”
“回公子,正是。”
在車上呆長了也是氣悶,方淺晴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腳,一拉吟風,兩人下得車來。
縣城雖小,倒也五臟俱全,而車正停在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前。
方淺晴看那客棧地酒樓生意很好的樣子,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早有殷勤的小二上前招呼了,“公子是住店還是吃飯?”
“住店也要,吃飯更不能少。”
方淺晴嘩地打開折扇,裝模作樣地搖著,作***狀。
“公子里邊請!”
此時車夫也被客棧里其他人帶著他和他的馬車一起進了邊門,到后面給馬喂草料。
方淺晴吩咐:“給我一個雅座,另外在大廳開一桌飯菜,給車大哥。”回頭又叫那車夫:“車大哥,把馬安頓好了,來前面喝酒解解乏。”
誰知道小二的臉色有點為難,“公子,今日雅座都客滿了,煩勞公子就在外面開席吧。”
真沒想到,還有這么好地生意啊。這次出來又不以王妃身份,也不能說自己是相國千金,算了,外頭就外頭吧。
小二看出這位公子身邊雖然沒帶多少人,可那行事和口氣,顯然是有錢人家出來的。當下也不敢怠慢,引了他們來到二樓靠窗處坐下,放眼看去,就能看到街景。
方淺晴拿了菜單在看,卻不覺酒樓里吸引了許多目光在她們身上。
這里本是小地方,雖然靠近京城比較富庶,也自不能和京師比。她和吟風雖作男子打扮,可是衣著相貌,無不鶴立雞群,又怎能不讓眾人偷偷打量個沒完。
忽然一個喝得醉醺醺腳步踉蹌的人從雅座里走出,大概是要去尋方便之所。路過方淺晴的桌邊,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好個俊俏的孩子,是哪個勾欄里的小倌啊,還是那家戲班地旦角?”
方淺晴正研究著菜單,邊點著菜呢,一時不覺此人竟是在說自己。
可是那人見她不動聲色,心里癢癢難耐,一手撐著桌邊,一手徑自來扣她地下巴。“怎么,不理爺嗎?”
“放肆!”
一聲清叱,自方淺晴口中逸出,秀眉幾乎豎了起來。從沒被人這樣無理調笑過,尤其可笑的是,拿她當鴨子了?
“呵呵,小倌兒,你怒地樣子真好看!別做坐在外頭啦,跟大爺去雅座里,喝幾杯小酒,唱幾句小曲兒。”
“啪!”
一個耳光,正經(jīng)拍在那個人的面門,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辨,就跟畫上去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