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晚癱在洗手間里的不是安之,而是許益柯。
“特供吃多了,腸胃都嬌慣了。”安之給他買了藥回來,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
許益柯扶著墻慢慢走出來,跌坐在沙發上,一臉羞憤:“那該死的地溝油!”隨即又忿忿不平,“你怎么一點事兒都沒有?難不成德國也有地溝油?”
“別亂說,”安之把藥和水遞給他,“你不知道醫生的胃都是鐵打的嗎?有些手術,要在手術臺上站十幾個小時,沒有鋼筋鐵骨的身子,誰受得了?”
許益柯吃了藥沒再說話,別過頭去不看她,安之嗤笑:“怎么,還不好意思了?”看他那別扭的樣子還真有點兒,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笑著說:“別介,我不也在你跟前出過糗嗎?”
“你哪兒出過糗了?”許益柯嘟噥,從小到大這丫頭不都是一副淡定到令人發指的模樣兒么!
安之也靠在沙發背上,笑道:“你忘啦?我初三那會兒,暑假!”
益柯想了想,立馬想起來了。
暑假呀,熱!安之貪涼,跟益柯一塊兒溜出去吃冰激凌,這一吃就吃出事兒來了,到沒有拉肚子,而是她例假突然提前來了。
益柯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樣子急得抓耳撓腮的,問她又不說,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不肯挪步。后來實在被他問急了,才小聲說了句:“我那個來了。”
“那個?哪個?”許益柯莫名其妙。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安之快哭出來的時候,益柯一拍腦袋,明白了!
然后就跑了。
好一會兒,他又滿頭大汗的跑回來,把袋子往她手里一塞:“快去!”
安之偷偷一看,紅了臉,趕忙跑進附近的廁所,里面不光有姨媽巾,還有一條小內褲,她記得清楚,上面印了好多小草莓。
后來益柯跟她抱怨,說公園外面那家超市的冷氣太差了,以后再也不要去買東西了!
安之捂著嘴偷笑,這笑容一直延續到現在。
益柯咂嘴:“你那有什么糗的,我覺得我比你還糗。”說著便瞪她,“考慮到我身為一大老爺們兒去買那玩意兒的感受沒!”
安之指著藥說:“所以我幫你買止瀉藥,還回來了嘛!”
益柯抗議:“這算什么!級別不夠!”
安之默,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那下次我幫你買痔瘡膏好了。”
益柯氣得跳起來大叫:“誰特么說我有痔瘡了!”
安之忍住笑,垂下眼瞼低聲說:“沒有就好。”
益柯咬牙切齒的,冷笑兩聲,問她:“你在傅思聰跟前也這樣兒?”
安之的臉色垮了下來,眼神飄忽向別處,淡淡道:“哪兒能啊,我還記得那時候心里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幸好是在許二面前。”
益柯繼續冷笑:“你在他面前就是太端著了,整的自己跟高高在上的女神似的,誰受得了!”
安之嘆氣:“喜歡一個人,自然想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如果那天面對的是他,說不定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再見他了。”頓了頓,問益柯:“你說要是我不再端著了,他會回頭嗎?”
益柯白她一眼,說:“現在知道要放低姿態了?晚啦!”看著安之泄氣的樣子,他又補了一刀,“他已經不愛你了,無論你做什么,他都以為那是你要挽回他的手段,只會讓他更厭惡你罷了。”
安之緊咬著牙關,生怕一松開就會哭出來,到底眼里還是含了淚,不滿的看著益柯咬牙笑道:“誰說說實話是美德的?我一定捅死他!”
許益柯攤手,故作沉痛:“這個世界,實話都說不得了。”
安之站起身擺擺手,示意自己要去睡了,到了臥室門口又轉頭看他,笑瞇瞇的說:“我的導師一直夸我對人體結構知之甚詳,我告訴他中國有個成語叫‘庖丁解牛’,要不什么時候在你身上試驗一下?”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許益柯目瞪口呆,后脊梁直發麻。
安之繼續在家窩著,也沒聯系傅思聰,從前便是如此,她不是個愛粘人的主兒,總是給他極大的空間。如今想起來,大約這空間實在太大了,讓他自由的差點兒忘了有她這個未婚妻。可是現在這種處境,想要改已不可能了。
正如許益柯所說,無論她現在怎么做,都只會讓傅思聰厭惡罷了。
干脆,什么都不做吧!
她在這兒靜候佳音,卻有人沉不住氣了。
傅思聰的父母齊齊上門拜訪,竟是和宋家商量婚期來了。
宋家倒是沒什么意見,早嫁晚嫁都得嫁,這會兒嫁了說不定安之就留在家不出國了。可誰知一聽傅家說的婚期,頓時傻眼了。
“下個月舉行婚禮?這是不是太倉促了?”宋爸和宋媽交換了個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議。上回聚餐傅家也沒表現的這么急切呀,今兒是怎么了?
傅媽笑了笑,說:“主要是考慮到安之假期結束又得去德國,這一等恐怕又是兩年,思聰和安之都不小了,早點兒結婚也算了了我們的心愿。等到他們結了婚,我就讓思聰跟安之一塊兒去德國,新婚夫妻嘛,自然不能分開太久。”
宋媽覺得如果女兒一定要回德國,思聰跟著也好,當下心里已有些松動。宋爸卻皺眉說:“一個月準備婚禮,還是太倉促了。”
傅爸連忙說:“不倉促,憑咱們的能力,用不了一個月就能辦得妥妥帖帖的。老宋你放心,我絕不會委屈了安之,一定風風光光的讓她從宋家出門兒,再風風光光的進我們傅家。”
宋爸也知道他們不會讓安之受委屈,可畢竟是捧在手心里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忽然之間要離開家到另一個家庭生活,心里多少都有點兒別扭。
宋媽暗地里扯了扯老伴兒,笑著說:“咱們都是尊重孩子意愿的人,只要孩子們都樂意,咱們就等著受他們的大禮。”然后叫傭人去叫安之下樓來。
方才安之打過招呼就回避了,這會兒又被叫下來,聽到婚訊,愣了一下。本能的看向傅爸傅媽,問:“思聰的意思呢?”其實她是想問,思聰的事都解決好了嗎?可是礙于自家爸媽在場,她不想把糟心的事兒鬧出來。
傅爸臉色一肅,說:“放心吧安之,傅思聰那小子要是膽敢有負于你,老子打斷他的腿!”他說的這么嚴肅,到讓宋爸宋媽覺得奇怪了。傅媽連忙取笑他說:“你看看你,又擺當老子的譜兒,以后思聰就有安之管了,你可別跟著瞎摻和。”傅爸看了眼安之,連忙咳嗽了一聲兒掩飾自己的尷尬。
在座的都知道,院兒里但凡是有兒子的家庭,老子總是輕則呼來喝去,重則皮鞭加身。所以傅媽這么一說,宋家倒也沒有懷疑什么。
安之微微一笑,點頭:“思聰是個有分寸的人,我不用管的。”
傅媽沖她欣慰的笑笑,傅爸暗自松了口氣,然后就讓人拿出黃歷來,先挑個良辰吉日舉行婚禮。其余婚宴、酒店等等之類再細說也不遲。
安之見兩家父母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再打擾,悄悄回了房間。
她坐在落地窗前,手指摩挲著手機,竟荒謬的覺得:今天這一幕,傅思聰必定是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