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在心內科跟著主任醫師坐診, 每個禮拜安排了四次門診,一次手術。宋媽說了,不會因爲她是自己女兒就給她特殊照顧, 再苦再累也不許掉眼淚!安之說她可不是什麼怕苦怕累的人, 她是回來做貢獻的, 不是回來享清福的。宋媽當然知道女兒的個性, 不過一句玩笑罷了。
安之很快就習慣了忙碌的生活, 這年頭心血管疾病的人還真多,而且年齡也呈現出年輕化的趨勢。除了藥物治療外,最主要的還是平時的飲食及運動量。
這天, 上午的病例都診斷好了,安之拿著飯盒去食堂吃飯。
剛坐下吃了幾口, 對面一道陰影投下, 她還以爲是哪位同事, 擡頭一看,竟然是許益柯。
“你怎麼在這兒?”安之嚇了一跳, 這幾天她一是忙二是不想見他,好像已經躲了他好幾天了。
許益柯慢悠悠的反問她:“我怎麼不能在這兒?”
“來視察?你們單位跟我們醫院沒掛鉤吧?”安之明知故問。
許益柯十分不滿,沒好氣的說:“來看病行不行!”
安之乾笑了兩聲兒,說:“你能有什麼病?我看你挺健康的。”說完又後悔,他要是說出什麼“相思病”來, 那可真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幸好許益柯什麼都沒說, 悶頭吃飯, 安之吃得快, 他也不慢, 兩人吃完了,他狠狠瞪她一眼:“小沒良心的!”
安之滿頭霧水, 許益柯才說:“你什麼時候去我家?我爸媽問了好幾次了!”
原來是因爲這個,那確實是她疏忽了,抱歉的說:“這幾天實在是忙暈了,你知道,我纔回來,需要適應,一堆的事兒。”
許益柯打斷她:“別找藉口!就這禮拜天,上我家一趟。”
安之掏出手機看行程,搖頭:“這禮拜天不成,我媽叫我跟她一朋友去吃飯,要不禮拜六……哎呀,禮拜六我要值班!下個禮拜吧!”
許益柯氣急:“你……”手指點了點她,沒辦法,只得順著她說:“行!下禮拜就下禮拜,不許放鴿子。”
“行啦!”安之保證,“我一向說到做到的!累死了,我去辦公室歇一會兒,下午好像還有五十幾個號。”
許益柯一聽就心疼她,邊走邊幫她揉胳膊:“到底行不行啊你?”
安之嚴肅的說:“我宋安之的職業生涯裡沒有‘不行’倆字兒!我這還算好的,郭主任那專家門診,一天兩百個號,還必須全部看完才能下班!”
許益柯冷哼:“吃力不討好!”醫患關係緊張啊!還好聖心醫院的後臺硬,到也沒發生什麼惡□□件。可是當醫生實在是累啊!但他也沒說讓安之轉行的話,要說了就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安之的脾氣性格他再清楚不過,正是清楚,所以纔不敢貿然表白啊!
可他也不想就這麼耗下去,所以請家裡二老出面,就等下個禮拜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許益柯什麼都沒說,讓安之放下了心,暗暗責怪自己多想,要因爲這樣失去一個這麼好的朋友,那可就後悔了。
到了禮拜六,宋媽特意把女兒好好打扮了一番。安之看著身上那件時尚的駝色羊絨大衣,腳上的高跟長靴,那異樣的不祥預感再次涌上心頭。
“媽,您到底要跟誰吃飯吶?我怎麼覺得……”
宋媽連忙說道:“不是說了嘛!就是我以前一同學,你是去見長輩,當然得打扮的漂亮點兒了。”
安之皺眉,摸了摸被老媽燙成大波浪的頭髮,對這些解釋不置可否。嘆了口氣,轉身雙手扶著宋媽的肩膀,她腳上那雙高跟靴子把她的身高墊到了一米七多。盯著她媽的眼睛:“媽,咱說重點成麼?”
“重點,重點啊……”宋媽眼珠亂轉,一咬牙,跟她交了底,“重點就是你常叔叔的兒子剛從基層回來,今年三十出頭,小夥子長得斯斯文文的,我瞧著挺好。”
安之嘴角一抽,呵,果然啊!
遂一點頭:“行,那走吧。”
宋媽眼睛放光:“哎呀閨女你不生氣啊?”
安之無奈的攤手:“您都約了人家了,我能不去麼?再說,您也是爲我好,我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要看著真合適了,我也想早點定下來。放心吧媽!”
宋媽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拉著女兒的手直說:“我女兒怎麼這麼貼心喲!”
安之苦笑,她有自己的主張,但她更尊崇父母的意願。她不會因爲任性就故意和父母作對,成年人了,又不是中二病少女。
和職業生涯裡沒有“不行”倆字兒一樣,她的人生裡沒有“任性”倆字兒。強極則辱,過剛易折。尤其是在醫院看了那麼多,年紀跟父母差不多卻飽受病痛折磨的人們。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她願意順著父母。畢竟,她的父母也是很開明很疼愛她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宋媽帶著安之,常叔帶著他兒子常君臨,在包廂裡見過之後落座。常君臨的確如宋媽所說,長得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皮膚白皙,面容清俊。只是比不上傅思聰挺拔,更比不上許益柯的魅惑。
安之看著常君臨,他也回以一笑,並不扭捏。安之可不是沒禮貌的人,之所以盯著他看,實在是覺得常君臨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了。她正出神,宋媽輕咳一聲,低聲說道:“想什麼呢!你常叔跟你說話,剛問你在德國學習累不累。”
安之忙回過神來,報以歉意的一笑,說:“不好意思常叔叔,剛剛有點走神。其實在國外學醫比別的專業都難點兒,不過還好,我也熬過來了。”
常叔笑著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我聽你媽媽說,你從小就是個吃苦耐勞的孩子,一點兒沒有大小姐的驕矜,實在是難能可貴呀!”
安之微微一笑,道:“叔叔過獎了。”她瞥了一眼常君臨,見他在聽到他父親的誇讚時,眼裡飛快閃過一絲不屑。
她心中有些不喜,的確,她們這樣的人,若不接觸,確實會給人“傲慢”甚至“驕橫”的感覺。但事實上,除了個別家中長輩格外縱容的,其餘家庭的女孩子都很端方。畢竟,人的處事性格是跟受教育的高低程度掛鉤的。
這樣僅憑猜測就臆斷他人的人,安之不想多接觸了。
正想著這一餐之後就不再聯繫了,就聽常叔說道:“君臨一年前也去德國訪問過,那時候安之也在德國吧?可惜沒遇上,呵呵。”
安之想起來爲什麼覺得常君臨面熟了,看著他問:“常先生這一年來可還因早搏暈倒過?”
常君臨一驚:“你怎麼……是你?”
安之笑了笑,常君臨臉色微變,露出笑意,說:“原來是你,恕我一時沒發現,真是失禮了。”
宋媽和常父面面相覷,問:“你們以前見過?”
常君臨此時不再緊繃,身體放鬆了下來,對父親說:“我不是說過,在德國訪問的時候暈倒了,是一位華人醫生救了我嗎?沒想到就是宋小姐。”剛纔他還對宋安之主觀臆測,真是不應該。說著,帶著歉意的眼神望著安之,點了點頭。
安之笑了笑說:“也是機緣巧合,常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感受到了對方的歉意,安之也沒深究。知錯能改,還不算無藥可救。
宋媽和常叔都高興起來,兩人既然這麼有緣分,看來結成親家,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