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上次無意中用分景劍干掉了夢魘不假,但這次的情況不同,黑影子很可能不是粽子,這把小劍對起不起作用還很難講。我將玉劍舉起來,咬著牙沖了出去,往黑影子“身上”一通猛扎猛砍。雖然早有防備,用力地握住了劍柄,但手上還是猛地一震,鮮血淋漓,分景劍也被那股無形的力量磕飛,掉在了地上。
我終于看到了黑影子是個什么東西,有兩只朝后彎曲的斜長硬角,青得發黑,環節分明,長著鱗甲的暗青色身體很修長,我嚇懵了,這分明就是一條青龍!
四周忽然明亮起來,我知道是強磁場消失了,手電筒燈光又恢復了亮度。而這個時候,那條暗青色的長龍居然也不見了。
我的手疼得鉆心,鮮血不斷地滴落在地面,這么霸道的力量,分景劍居然還沒有折斷破碎,甚至沒有任何損傷,這讓我感覺到不可思議。難道這股力道,是一種韌性的軟力量?
我撿起了玉劍,仔細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發現這好像是一處高僧圓寂的地方,靠里墻的位置有一對石獅子,石獅的背上長著翅膀,并且其中一頭獅子有一只角,另一頭獅子有兩只角,這應該是道教文化里的天祿、辟邪兩大神獸,據說是佛教的護法獅子道教化后的產物。
但是我沒找到什么坐化缸和舍利塔之類的東西,這就很讓人費解了。
眼鏡說過這是東漢末年的佛教建筑風格,也就是說距今至少有1800年左右的歷史了。雖然這個時間已經很久了,但距離我們一直以來所接觸的陵墓年代,還是很有點距離的,李亨利并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掘墓賊,他盜墓是帶著宿命觀念的。
也就是說,他的盜墓行為,是和他的身世以及命運息息相關的,他來盜挖一個東漢和尚墓,又是出于什么動機呢?
吳敵松了口氣,笑道:“他奶奶的,郭老板這把劍真不錯,哪兒弄的?收來辟邪的嗎?”
我笑道:“市場上可淘不到這種好貨。”大致和他講了分景劍的來歷后,他哈哈笑道:“原來是這樣,你小子運氣真不錯!”
眼鏡奇怪地說:“從規模來看,這里應該是個高僧圓寂的墓,但和尚墓一般是塔林建筑,像這種埋在山體底下的,真是很少見。并且除了金剛石像、天祿辟邪和佛教壁畫之外,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難道和尚也造疑冢?那還算什么和尚?”
胡子認同地說:“這要真是疑冢,那這個和尚肯定不是一般的和尚。”
張弦說:“不妨先看看壁畫的內容。你們看,這上面除了有飛天和金剛等造型外,還有伏羲女媧像點綴,并且你們看這些碎石”他翻動一塊石頭,露出了上面的花紋。
“這上面刻畫著燃燒的太陽,應該是太陽神崇拜的延伸,我們下來的地方,正好是破碎坍塌的藻井建筑。”
胡子點頭說:“既然有藻井,說明這里的建造規格相當高,應該是宮殿級別的了,但室內陳設卻過于簡陋,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某個皇帝征戰時候的臨時墓冢嘞?東漢佛教盛行,這種佛道熔于一爐的建筑風格也是很常見的,至于沒有尸身存放的位置,也許是那個皇帝病危轉好,這座備用的陵墓就被廢棄了。”
我覺得他們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完全是有可能的。李亨利看了半天,忽然說:“不對,不是這樣。你們看這壁畫,看出什么了嗎?”
我被他的話吸引,好奇地甄別起來,只見這些壁畫上最多的人物是飛天,但從色調上來講,最明顯的卻是這些手持降魔杵的金剛造型,們怒目圓睜,唇紅齒白,面目看起來比鬼怪妖邪還要可怖,而且眼睛都是紅色的。
最主要的,是壁畫上面竟然有一首漢樂府詩。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我看了看落款,只提了一個“孤”字。
這是個很奇怪的事情,古代自稱為“孤”的,無非兩種人,第一種是皇帝,第二種是想當皇帝的人。我指給他們看了這首小詩,眼鏡說:“這都不認識啊老大,你要多學點文化了,這是曹操著名的《蒿里行》噻,講的是連年打仗禍害百姓的事嗦。”
李亨利笑道:“未必。詩里提到關東義士,曹操肯定是說自己,因為他曾于關東組織義軍,號召天下英雄討伐董卓,討群兇嘛,這個‘兇’字就耐人尋味了,我看和斗里的東西有關。曹操盜墓發丘,在軍中設置發丘中郎將和摸金校尉,這件事你們應該都有耳聞吧,他說‘軍合力不齊’,是說關東聯軍討伐董卓的時候,各自還是有私心的,自己籌不到軍餉,只好來西北‘大雁飛過的地方’尋求解決之道,要想得勢得利,就要去發死人財,而在下面嚴苛的環境里,才顯出人性來,軍士們自相殘殺。”
胡子驚道:“軍法嚴厲,士兵不敢隨便亂來,這恐怕不是自私自利那么簡單了,他們可能是在下面中邪了。”
李亨利點頭道:“這也是有可能的。袁術在南方稱帝了,曹操不甘示弱,也想稱帝,這時候他在大西北盜墓發丘籌集軍餉,就在這里刻下皇帝璽印。但是在這里他們遭遇了死人大軍,鎧甲上生滿了蟲子,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也將死去,說明這個墓很兇。”
“白花花的骸骨裸露在荒郊野嶺,他們費盡千辛萬苦,遠逃千里,才逃離了雞冠蛇的領地,終于聽不到恐怖的雞鳴聲了。但這個時候,他的發丘大軍已經死傷慘重,百里活一,所以曹操他感到很悲傷,終于飽含著深情,忍不住題寫了這首詩,用來悼念那些為籌集軍餉而驚擾亡靈,招致了殺身之禍的將士們。”
我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解釋,現在想來絲絲入扣,不禁感到一陣后怕。如果全副武裝的軍隊都要栽跟頭,這樣的墓我們最好連碰都別去碰。眼鏡懷疑地說:“李老板兒,你這樣解釋有點牽強,曹操是個雄才大略的人,他心懷天下,一心想著統一的事,好讓老百姓過上安生日子,像他這樣的偉人,怎么會干倒斗這種喪良心的事嘞?”
李亨利冷笑了一聲:“曹操盜墓發丘籌集軍餉,這在歷史上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你別忘了這首詩的題目,可是蒿里行。”
眼鏡反問道:“蒿里行怎么了?”
李亨利道:“沒怎么,蒿里,本義是泰山之南的一座墳山,不過在文學上,漸漸變成陰間魂魄聚集之地的符號罷了,他曹操又不傻,不是盜墓發丘走陰地,他沒事取這個詩名做什么?”
眼鏡臉色慘白,終于不再問了。我的心情和他估計差不多,如果連曹操都畏懼的地方,我覺得我們也該要快點離開了。
我擔心地分析道:“這里會不會就是曹操看到部下一個個的死去,以為他大限已到,所以才為自己建造的陵墓?”
胡子說:“這個因素基本可以排除了。如果真是這種情況,他哪里還有時間建造陵墓、打磨浮雕并染上色彩?他又哪兒還有時間去雕刻金剛石像、天祿辟邪?先不談藻井的設計難度,他也不可能有閑情,還將自己的樂府詩提到壁畫上去。所以我認為到這里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安全了,這座地窖恐怕另有用途。”
李亨利也點頭贊同他的意見:“這里地處偏遠,人跡罕至,有可能是他儲藏冥器的地方。”
吳敵默默看了半晌,笑道:“你們都猜錯了。”
我吃了一驚,好奇地看向他,他指著壁畫上的怒目金剛說:“你將這些金剛的眼睛全都連起來,看看是什么情況?”
張弦面色凝重的看了半天,忽然倒咝了一口涼氣:“差點被曹操這廝給騙了!這是個精心布局的地圖,快將所有的壁畫拍照,我們趕緊走!”
我們分工好,各自拿起手機,按照一定的順序拍下了這些珍貴的壁畫資料,然后才仔細端詳起來。
但地圖太大,壁畫又花里胡哨的,具有很強的干擾性,我看了半天,竟然還是沒辦法在腦海里完整地連線這些金剛的銅鈴眼,又不能拿東西去涂刻它,會毀了這么重要的歷史文物,這讓我非常著急。
張弦催促道:“我說快點走,你們是不是沒聽見?”我從來沒見過張弦用這樣不友善的語氣說話,忙瞧了他一眼,只見他舉起了霜鋒劍,劍身已經又開始顫抖起來,并伴隨著似有若無的劍鳴。
李亨利見了忙說:“事情嚴重了,強磁力又在開始波動,那條惡龍會再次出現的!所有人全都給我上去,一刻都不許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