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號聲聲閻羅地獄,
長生死亡白駒過隙,
青鳥哀鳴,我心感傷。
不動,不妨,
不思量。
——劫
出盜洞時,是從一處荊棘叢鉆上來的,我們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連個出來的路都沒有。幸好都帶了刀子,當時一路披荊斬棘,連挑帶撥的,甚至用上了勾魂爪,拼了老命這才算是出了絕命谷。
還是后來爬上山嶺,才看出我們是穿過了一處支脈小山的主峰,直接到了另一邊山谷,我們還被護林員盤問,遞了好煙說是野外探險的,那護林員千叮萬囑說別生火,還將我們往山下趕。
我們哭笑不得地離開,順路收了礦井架子,回到武漢后,東海和朱子豪就張羅著送拓片到專家熟人那里去驗證年代。
等結果到手,還需要等大半個月,我們這段時間可算是能休息會兒了。我們辦妥了這事,東海忽然記起來小偉收到個好品色,據說是周朝時期的古董。反正閑著也沒事,我們一聽來了興趣,就都跑他店子里去看。
到了店子里,發現來掌眼的人還真不少,評頭論足的,可就是沒一個人買。東海悄悄對我們說:“知道為什么嗎?他們是嫌貴,開不起價。像這種文物,也只有李老板這樣的土豪才敢入手,一般人都只有瞪眼的份。”
李亨利笑道:“貨怎么樣,我先得看看是打眼還是開眼再說。”他說的是行話,打眼的意思是遇到假貨,開眼就是看到真貨,那些圍觀的同行一聽來了金主,也一個個都活了心思,七嘴八舌講起來。
絕大多數人都說這是珍品,也有兩個人口若懸河,說是假貨的,他們說得頭頭是道,連我聽了都覺得有道理。有人反駁,其中一個認為是打眼貨的就搖頭說:“你看這經幢,首先它矮小,才半米高,跟那種動不動就幾米高的經幢來說,簡直像袖珍的,這就給人不可信的感覺,因為制作者要考慮成本問題。但這還不是關鍵。”
他頓了頓說:“主要是上面的經文,這尊經幢的樣式,是屬于西域造型,但卻用漢字書寫經文,一般的經幢寫的是《陀羅尼經》,而這尊經幢上記載的卻是無憂王的贊歌,是歌頌‘至那提婆瞿呾羅’的,它贊頌的不是佛,而是人間主,并且是兩個人主,這就是最大的槽點。”
李亨利對那些人說:“這位老板說的有點道理,的確不是什么好貨。”
東海趕緊著急地偷偷拉他袖子,小聲叫他別拆臺。李亨利于是轉口說:“貨的確是真的,我開個眼,各位不要亂講。我說的不是好貨,是說它沒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值錢,當然了,古玩這一門,其實也沒有什么價值定位,只有打眼開眼之說,貴賤全憑個人喜好……”
他說到一半,就已經走了近一半的人,把東海氣得直甩眼色。剩下的人又陸續走了兩個,東海終于忍不住說:“李老板,您是大人物,大土豪,高富帥,您眼界高,打眼的東西多,看不上這些小物小件的,可您眼界再高,也犯不著跟我這小本生意過不去啊。”
朱子豪忙說:“這個不是,難得出件好東西,您三言兩語就給糟踐了。”
有個看客說:“走的人都是不是貨的,我們幾個留下來的,都認為這是好東西。只是這價錢嘛……”
朱子豪說:“總有人會識貨,您是打算入手呢,還是解解眼饞?”
那人笑道:“這么高的價我可盤不起,先飽飽眼福,回頭跟老主顧說起,我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也是看大個子是實在人,要換別家,我還吃不住這癟呢,早跟老劉他們一樣散了。”
李亨利笑道:“這東西其實還不止這個價,但是不能再高了,再高,相關部門就該有想法了。留下的各位老板都是東海的朋友,我也不說外道話,這文玩古董和國寶的定義誰也理不清,它們本來就是一回事兒,中間可沒有門檻啊。”
那幾個人點頭,有人道:“那倒也是,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這也沒有外人,我交個底,早點出手吧程老板,你是倒斗行出身,有本事我們哥幾個都佩服,可也是因為這一層,手上的東西都是燙手山芋啊,萬一要被小人舉發,抓個現行,那可就是屁崩出來的黃泥巴,假屎也摻了真屎了,你說得清嗎。”
這幾個人匆匆道別離去,東海真有點慌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看出什么眉目來了?
李亨利說:“走了也好,你們知道這是什么?這是從斗里帶出來的東西!那位老板值得交往,他這是在拿話點你,好意給你提個醒,這東西你趕緊藏起來!我沒算錯的話,過不一會兒就得有人來辦事了。”
東海吃驚地說:“狗曰的,老子一向待他們夠可以的了,有生意總都顧著人情,誰他媽算計老子,不想在漢碼頭混了。”
李亨利說:“別人不是沖你來的,是沖豬老板來的,這么些年,他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朱子豪點頭道:“慚愧,我的路數就是這樣,將來你總會遇到這樣害你的人的,在商言商,生意場上,全是利益。”
李亨利點頭道:“這也沒錯,東海就是太實誠了,哪天栽個大跟頭,未必爬得起來,早點漲漲經驗,升個級也是好事。”
東海趕緊將經幢包起來,正準備搬走,外面就來人了,大老遠吆喝著要東海請客吃飯。小偉趕緊揭開收銀臺的地毯,打開一處暗格,將經幢收了進去,又迅速擺好,鉆出來時,手上已經拿了細砂紙和一把劣質陶壺,好像是專門在修理似的,掩蓋了自己鉆下去的動作。
來的人穿著常服,至于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數,東海招呼著他們,小偉也放下手里的活計,笑道:“老錢來了啊,又是剛開完會了?我這苦命,壞了個晚明陶壺,我還得打打砂紙,那不然賣相不好,沒錢吃飯咧,都半年沒開張了。”
老錢笑道:“誰不知道你們這一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吶,我來隨便看看。”
小偉說:“你隨便看,我老板正在談生意,他忙他的。正好我沒吃飯,回頭一起喝兩盅,人是鐵飯是鋼,你酒量不行,不要推辭。”
老錢笑道:“咱們可是好幾年喝過來的,誰還不知道誰?就你那三兩尿性,誰怕你啊!”
他們聊得熱鬧開心,我心里卻捏了把汗,瞧這陣勢,真是有人攢著勁使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