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魯子書的藥方,但嫣然恢復得很緩慢,加上她的頭髮被燒光,一連幾個月都沒法去市集,原想冒險再下山谷去尋找雪兒,幸好回來後的第二天,雪兒自己又跑了回來,只是渾身髒得就像掉進了泥塘一般。
每日裡陪著嫣然看書、嬉戲,似乎又回到從前的歲月中,不顧衆位先生的阻攔,搬到嫣然的屋內居住,僅隔著一面屏風,有什麼秘密,也儘可以告訴她。
山中的歲月總比上京城緩慢,也許上京已經夏初,山中的桃花才盡數開放,每日裡,帶著嫣然坐在那棵大榕樹下,靜靜的看一山燦若雲霞的野花,心裡平靜而安詳,輕輕撫著懷裡嫣然新長出的頭髮,假如這世間歲月就如此刻一般靜靜流淌那有多好。
“問風,”耳邊突然傳來璇璣的聲音,這才省起,原來世上還有常璇璣這個人,迴轉身,“問風,我想問你一句話?”
“說吧,”懷裡的嫣然已經熟睡,“我在聽。”
“問風,我想問你爲什麼變了?”此刻的璇璣那麼的楚楚可憐,從前的囂張跋扈在一夕之間憑空消失了一般,“這段時日,你對我不理不睬,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璇璣,到了此刻你都不覺得你做錯了嗎?”姬問風的怒氣如同此刻山間的雲氣瀰漫開來,“嫣然已經受了重傷,你竟然還要用火傷害她……。”
“是她自己故意的,”璇璣大聲辯解,“是她激怒我,我纔會傷她。”
“激怒?”氣得不想再見她,轉頭看著空曠幽深的山谷,“嫣然已經傷得那麼厲害,你說她激怒你?她怎麼激怒你了?她連說話都困難,她怎麼激怒你?”
“你不信我?”璇璣涌出眼淚,即使這樣,她卻又恢復成從前那個咄咄逼人的模樣,“你知不知道贏嫣然有多狡猾,她假裝可憐在騙你,她說她在山谷裡救你,我不相信,一定是她設計陷害你,然後再救你……。”
“璇璣,”姬問風伸手輕輕撫了撫嫣然面頰上脫落傷痛後的紅印,“你根本不知道在山谷裡發生了什麼?你也不會明白嫣然是豁出了性命來救我,你也不清楚,這傷是怎麼來了,總而言之,你所說的,我都不相信。”
“我也會救你,”璇璣的神色突然變成哀憐,“問風,我也會救你,爲什麼你不相信我?”
平靜的轉過頭,平靜的注視著璇璣,她真的很美,可是此刻,終於明白爲什麼皇兄,不,皇上在面對她時那麼平靜了,因爲此刻眼中,她的美只是一朵花、一幅畫,再沒有懾人心魄的能力。
“我相信你,”姬問風平靜如水,“可是那又如何呢?於我而言,這有什麼意義呢?”
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出於問風口中,僅僅是數月前,他還對自己俯首帖耳、耳提面命,今日竟然這般的無情,“問風,你到底怎麼了?”
“我的夢醒了,”姬問風平靜的注視著璇璣,“你知道嗎?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和嫣然在一塊兒了,對我們彼此來說,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沒有什麼分別,而你,只是一個認識的人而已。”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在他心裡,自己只是一個認識的人,璇璣的脾氣發作,扭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她不知道,這一走,就是永遠,她註定再與嫣然和問風的世界沒有交集。
“嫣然,”儘管知道她聽不見,姬問風仍然柔聲道:“聽見了嗎?我們,就是彼此。”
又是花街,百無聊賴的坐在酒樓的欄桿旁,向下俯望,這營營衆生、販夫走卒,每日裡爲了生計忙碌,多麼的可憐、多麼的可悲,坐在此俯望世間的紅塵萬丈,市聲喧囂,卻只覺得悲涼。
緩緩將指掌間的茶水傾落,如同要顛覆整個世間,不經意卻發現一輛灰色的馬車緩緩馳來,在綢緞莊前停住,當先躍下馬車的,是一個紅衣的女子,十四、五歲,長得明眸皓齒,即使在美女如雲的上京,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絕色。
只見她昂首走進綢緞莊,將一衆的目光抖落在身後,被後來之人踏進塵埃,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注意到兩個身影站在馬車旁,那少年也是十四、五歲,面白如玉、長眉秀目,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即使只是身穿粗布的白衣,那鶴立雞羣的氣質,也能令他在萬千凡人中排衆而出。
而那個女孩子,身材嬌小,看上去不過十歲年紀,只是垂首,看不清長相,穿著上好寶藍色綾絹製成的衣裙,滾著銀色的邊,滿頭流水般的黑髮捆成無數的小辮,當中最粗大的髮辮上鑲嵌著五彩的寶石。
那女孩子返身從車上抱下一隻又肥又老的貓,那隻貓看上去彷彿有一千歲那般老,可是那女孩子仍然憐愛的撫著她,然後仰頭看了看少年,就在電光火石間,看清了她的容顏,小小的瓜子臉、水波盈盈的大眼、還有櫻紅的、帶著一抹嬌嗔的小嘴,贏嫣然,冷笑著轉過身,她此刻比小的時候,可漂亮得太多,如果適才那個紅衣的女子是一朵嬌豔的曼佗羅花,令人沉醉,那麼她,就是一朵小小的白荷,在田田的荷葉間,也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是二……,”王喜站在身後,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又強行忍住。
不錯,姬無塵冷冷的看著姬問風,他一臉縱容的注視著贏嫣然,如同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即使這般大了,問風還是沒有半點兒出息,只不過,無論他如何溫和的微笑,舉手投足之間仍然如同風雷滾動。
他們走得近了,聽得清談論的內容,贏嫣然頸間懸掛著一顆明珠,只一眼,便認出是問風禮冠上的夜明珠,“問風,你累了嗎?”
“不累,就這麼點兒路,”更近了,看得見問風面如冠玉、風度翩翩,隱然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嫣然,卻是你累了吧,雪兒可長胖了不少。”
“問風,一會兒咱們可得找個醫館讓他們好好兒的給雪兒看看病,”贏嫣然走上臺階,只看得見她滿頭的寶石閃閃發光,語氣顯得憂心忡忡,“雪兒的精神越來越差了。”
“你偷著去找醫館,程先生可要生氣了,”姬問風的聲音溫潤如玉,懶洋洋的,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舒服,“這麼多年,雪兒也老了。”
“問風,我知道程先生會生氣,”贏嫣然溫軟的聲音帶著一絲乞求,“問風,你陪我去吧。”
轉眼間,他們已走進綢緞莊,餘下的對話再也聽不到,只不過問風一定會陪贏嫣然去吧,他從小就是這樣的,耳根軟,心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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