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興奮,天剛蒙蒙亮,我便跨出了房門,卻意外地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小丫環。她可從沒起得這么早過呀。正暗自奇怪,卻聽她小聲地說了一句:“一路上小心。”說完后,也不等回話,便低著頭轉身回屋了。望著她的背影,我的嘴張得大大的,她,她竟然是來和我道別的呀。這一刻,那瘦小的身影在我的眼中似乎柔和了起來。搖了搖頭,我依然大步走出了客棧。這一次穿街走巷,再也沒有被人監視的感覺了,看來有任務了就是不一樣啊。
出了汴京城后我便買了一匹馬一路向北奔馳而去,安排給我任務,自然也有相應的活動經費了。幾天下來,在確認沒有被跟蹤之后,我便轉向保州而去了。
兩年了,我又一次踏進了保州城。心中的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了上來,那一次次的險死還生,我現在也可以說是二世為人了。在經歷了這么多的苦難之后,我終于要走到倩姐面前了,激動的淚水幾乎沖出眼眶。
騎著馬瞬息間便來到了趙家的小院。這座小院二年的時間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仍是靜靜地坐落在那。但是那緊閉的大門與一片可怕的寂靜卻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一絲不祥的預感如夢魘般揮之不去。翻身下馬,緩步來到門前,伸出的手在門前不覺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后,再次向前,按在了門上。
門似乎被從里面銷上了。等不及叫門,驚喜之下,我已經運功振開了大門沖了進去。但迎接我的,卻依然是那座毫無人氣的衰敗庭院,我的心似乎一下子從云端墜入寒冰之中,瘋了似的在每一個房間中尋找著,卻只掀起了滿屋子灰塵。當我最終沖到了后院,在那扇反鎖的后門前慢慢停了下來,目光呆滯地摔坐在一片塵土之中,口中茫然地重復著:“為什么?”
只一會功夫,我像突然驚醒了一樣一躍而起,轉身丟下仍然院門大開的小院,飛身上馬繼續向北而去。
在沉默中,我幾乎是不分晝夜地策馬狂奔,在人馬都快要崩潰的時候,我來到了趙家鎮的鎮口。北風卷著黃沙在荒廢的小鎮上任意肆虐著,清脆的蹄聲在無人的小路上顯得如此地刺耳,就如同一把大錘一下下地砸在了我的胸口。我終于無力地從馬上滑落,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馬兒早就不知去向了。在倩姐那已經倒塌的房間中我不知道呆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但是我最后還是走了。
在一片茫然中,我去了檀州郡,見到了畫像上的那個巡檢司,根本就無視他前后數十人的護衛,沒有事先的踩點,沒有全盤的計劃,沒有去想事后的退路,甚至沒有任何的停頓,就這么拔出兩把匕首當街殺了過去。在被數十個衛兵圍攻,殺了十數人,遍體鱗傷,卻依然紅著眼,瘋狂如初后,漸漸的那些衛兵開始退縮了。又在血灑長街,追出三條街之后,我終于在一個草屋前手刃了那個已經嚇破了膽的巡檢司。后來聽說檀州郡從那日起不論大人小孩,只要看到提著匕首的人都會身體發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帶著一身傷又回到了汴京裕來客棧后院的那個房間,也許是我已經無家可歸了,也許是那一道柔和的背影吧。
只是當我向那位女總管回報的時候,她卻一改往日的冷漠,對著我幾乎是破口大罵,我真是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她似乎對我的這次刺殺十分地不滿,站在書案之后,秀目圓瞪,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是誰呀!你真以為你是武神?是勇士啊?你在我這都白學了呀!你以前不是挺會用腦子的嘛,這一次卻怎么像條瘋狗似的,要是沒完成任務,我非把你的皮給扒了!你!你!你!竟然就這么直接回來了啊,要是給我把人引來了,我就把你給活埋了!氣死我了!怎么會有你這種殺手。快點給我滾,以后別在我面前出現!”
看著她漲紅了臉在書房中走來走去,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可以發泄的東西,我立即調頭就跑,我可不想當靶子,看她那股怒氣,要是真得動了手,不死估計也要殘了。
自從我回來之后,那個小丫環似乎和我熟了一些,原來她叫小環,才十三歲。雖然她還是那樣拘謹,不過話明顯多了一些,我偶爾也能看到她的眼神了。聽小環告訴我,那個女總管姓方,這個客棧中的丫環大多數都是被賣到妓院的,是方姐姐為她們贖的身,帶回了客棧,所以她們從心里還是很感激她的。
我還是依然會在晚上攥著銀簪對著明月說話,但現在更多的卻是帶著一絲痛心重復著:“為什么?”
生活還在繼續,學武也在繼續,不過在與那個方總管的每次見面時,當看到她惱怒的目光,我總是盡量躲得遠遠的,就如同見了貓的老鼠。
在這期間我又先后出去了幾次,似乎接手的任務都沒什么難度,所以完成起來也十分的輕松。由于每個目標都有其可殺之處,我也試著自己調查過,基本上還是屬實的,所以行動起來倒也能心安理得,而且每次完成之后也能分到一筆不小的酬金,漸漸地也認同了現在的生活方式。
兩個月在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小院中青青的草兒帶來了一絲春的氣息,我又被叫到了那間書房。一疊更厚的資料“啪”的一聲被拍到了書案上,隨之傳來了一句話,“拿回去好好看看,明天再到我這來,有事交待你。”
拿起后我徑自低著頭準備離去。也許見我一直沒有抬頭,在我快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問了一句:“我很可怕嗎?”
“是。啊!不!不!”我連忙打著哈哈關門就走。
晚上,在我自己的房間,隨著一張紙,一張紙地看下去,神色也愈發地凝重起來。這一次的目標竟然是瀟湘大地上最大的兩大門派之一,問劍山莊的莊主應問劍。
應問劍只用了三十年的時間,白手起家,創出了一個與百年大派湘西鳳翔城分庭抗拒的問劍山莊,可說是風光一時了。三十年的廝殺打拼,結怨無數,有人出錢殺他應該并不奇怪,但為什么會讓我看這些資料,不會是要讓我去接手這個任務吧。我雖然也完成過幾個任務,但還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能夠撼動這樣的一派之主呢。
在這之前我也曾經以弱勝強,但那所依靠的基本上都是用毒。而以我目前的造詣,用毒藥暗殺一般的高手都還要用計,更別說像應問劍這樣開宗立派的宗師了。估計我剛剛出手,便會給他發現,接著我就會在這個世上消失了吧。
仔細看了幾遍資料后,也挖空心思想了幾種刺殺的方式,但立刻就被否決了。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嘛。讓我去幾乎就是去送死。但是在飄雨樓中,如果給了你資料卻不接手的話,后果好像會很嚴重。難道說那個姓方的給錯資料了?按她那么精明的人,似乎這種低級錯誤不會在她身上發生。那還能是想借機把我除掉,想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可回頭一想,也不對,要想把我給滅了,似乎也不用這么費事吧。這一夜便在胡思亂想中慢慢度過了。(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