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寧的滿月宴上,胡錯一直在伸著脖子四處張望,就好像他接下來想要見到並非是什麼彼此看不順眼的死對頭,而是多年不見的舊友將要重逢,滿臉的期待。
龍介坐在他身側(cè),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悶悶不樂地伸出筷子夾了些菜,剛要忘自己碗裡放,就見眼前伸過來一個碟子。
“······”,龍介忍了又忍,輕輕把菜放進胡錯碟子裡。
胡錯夾起來嚐了一口,讚歎道:“遊渺這裡的廚子還真不錯,弄得我也想往族地裡請幾個人族的廚子了?!?
沒有得到迴應,他微微擡眼,看向龍介,“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嗎?”
“我······”龍介剛要說話,就見胡錯眼睛一亮,一躍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往一個方向跑去。
龍介僵硬地扭過頭去看,遠處是氾遇和不周相攜而來。
有些人站起來去迎接,也有些人看到迎面走過去的胡錯,露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氾遇與胡錯之間的恩怨是人盡皆知的,這兩個人壓根就不能湊到一起,不然就等著勸架吧。
胡錯搖著手中的摺扇慢悠悠走到氾遇面前,先是對不周客氣一笑,打了聲招呼,然後瞇起眼睛,不懷好意地將氾遇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完全不在乎被賞了幾個白眼。
“呦,這不是薄水之主嗎?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氾遇聞言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種語氣,好像今天的滿月宴是他兒子的似的,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義父罷了。
他皮笑肉不笑,“不敢當?!?
“······”
兩人就這麼站在那裡,陰陽怪氣地你來我往,眼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正主總算出來了。
遊渺先是注意到了衆(zhòng)人的視線都落在一個地方,看到氾遇和不周的時候,客氣地點了點頭。
不周站在氾遇身邊,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兩人鬥嘴,見遊渺過來,不著痕跡地撞了下氾遇的手臂。
他們還有正事。
這邊遊渺也伸出手臂拍了拍胡錯,胡錯還沒有糊塗到這種時候就和氾遇槓上,知道眼下的場面不適合鬧事,因此只是過過嘴癮,就收了手。
氾遇從衣袖裡拿出個錦盒交給遊渺:“小崽子的見面禮。”
遊渺收下,“多謝。”
人已經(jīng)到齊,滿月宴很快就開始了,七大妖皇齊坐一堂,雖說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但是特殊時期,還是引來了許多人的矚目。
席上,百花之主左顧右盼,引來遊渺的注目,“怎麼了?”
蘭圃好奇問:“不是滿月宴?怎麼不見你家小崽子?”
蘭圃是森丘七大妖皇中唯一的一名女子,平日裡和遊渺關係不錯,由蘭花修煉成型,只不過性子完全不似蘭花的嫺靜優(yōu)雅,相反地還很暴躁。
她前些年閉關不出,所以之前並沒有跟著氾遇他們一起前來道賀,還沒有見過遊寧。
提到今日宴席的主角,在座的幾人同時向遊渺看來,胡錯大剌剌說道:“對啊,我說怎麼好像少點什麼,我義子呢?”
遊渺還沒有說話,氾遇仰頭喝了一杯酒,淡淡道:“也不見青檀?!睗M月宴,卻不見親生父親出席。
只不過此時氾遇提起青檀,並非真的疑惑青檀怎麼沒有來,他把親生父親四個字著重念出來,爲的是讓旁邊自稱義父的人有點自知之明。
人家親爹還有倆呢,他一個義父也好意思出來顯擺!
胡錯隔著好幾個人狠狠地瞪了氾遇一眼,直到站在他身後的龍介提醒,才轉(zhuǎn)身去聽遊渺說話。
遊渺:“遊寧受了點驚嚇,現(xiàn)在在房裡休息,青檀放心不下,所以在身邊陪著?!?
他說著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不對,所以其他人並不能從中看出什麼,只以爲是遊寧年紀太小,第一次面對這麼大的場面,受了點驚嚇也很正常。
倒是胡錯一驚一乍:“怎麼會受驚?小崽子現(xiàn)在沒事吧?”
遊渺說了句沒事,讓胡錯放心,然後不著痕跡地去觀察在座的其他幾人。
能夠無聲無息地潛進遊寧住處不被他發(fā)現(xiàn),那個人的實力應當不弱於他。遊渺的視線從先是從氾遇和不周身上掠過,然後去觀察其他幾位妖皇,幕後黑手會不會是這幾人中的某一個?
只可惜他並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
同一時間,森丘之外,相關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尤其是上天界那一羣無所事事的神族,聚在一起都是在說這件事。
江凝路過的時候被人一把拉進人堆裡,開明攬著他的肩膀,一臉八卦的表情,“你有沒有聽說什麼消息?!?
“什麼消息?”江凝裝傻。
另一邊的月裡早就被人圍起來拷問過一番,此時見到江凝頗有種難兄難弟的感覺,“大家都快別鬧了,這件事情很嚴重的?!?
開明一攤手:“所以要找個知情人問問嘛?!?
江凝把開明的手拿下來,一臉的不在乎,“我什麼都不知道。”
十方表情嚴肅地站在一旁,“今日是遊渺之子的滿月宴,森丘其他幾位妖皇同時出席,我覺得這種大場面需要有人時刻關注著,否則萬一他們?nèi)浅鍪颤N事情,到時候悔之晚矣。”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顧慮,只不過想到這麼多年來,上天界與森丘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冷不丁派人監(jiān)視,弄不好會直接使得雙方關係惡化,所以一時拿不定主意。
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邢伋······他和遊渺的關係大家都略有耳聞。只不過難就難在,戰(zhàn)神應該不會同意以道賀之名,行監(jiān)督之實。
所以他們纔會先找與邢伋關係不錯的江凝打聽打聽情況。
十方試探著問:“我記得邢伋和玄蛇一脈那個妖皇的關係不錯,他今天沒有應邀去參加滿月宴嗎?”
“沒有啊”,江凝一臉驚訝:“邢伋領命下界駐守連山城,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到處亂跑?他是那種因私廢公的人嗎?”
十方:“······”
月裡:“······”
開明皺著眉頭,“真的沒有?”
江凝呵呵笑了一聲,“騙你們幹嘛?”
開明不死心,“那他·······”
江凝打斷他:“不過我覺得任務之餘,如果說讓邢伋順便去監(jiān)視森丘那羣大妖,他應該不會不同意?!?
月裡與十方面面相覷,“那就,那就再勞煩戰(zhàn)神跑一趟?”
開明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能者多勞,想必邢伋不會反對?!?
主意已定,江凝笑著主動攬下任務,悠然離去,準備去告知邢伋這個好消息。
有機會可以明目張膽地前往森丘,戰(zhàn)神應該會很高興,江凝心想,自己這個朋友當?shù)目烧媸莿谛膭诹Γ颤N都得操心。
只不過剛到連山城的城門口,江凝就停了下來,他看到邢伋從城裡出來,一路往森丘而去。
“看來是多此一舉了”。江凝忍不住咂舌,站了一會兒後掉頭回去。
而在森丘,邢伋踏過封印結(jié)界,感受著身側(cè)的風變得陰冷,心中有些急切。
小崽子的滿月宴他怎麼可能缺席,只不過近日來連山城事務繁多,他今天恰好被事情絆住脫身不得,以至於遲來了那麼久。
到了玄蛇一脈的族地,遠遠地就聽到宴席上熱鬧的聲音。
遊渺有些心不在焉地和周圍人聊著天,胡錯喝的有點多,靠在龍介胸膛上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胡話,突然一巴掌拍在遊渺肩上,“那,那不是戰(zhàn)神嗎?”
遊渺聞言擡起頭,就見邢伋走過來,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在場的妖皇哪有不認識邢伋的,於是紛紛藉著舉杯的姿勢偷偷眼神交流,這可真是稀奇了,活生生的神族。
遊渺裝作沒有看到宴席上的變化,他起身走到邢伋身邊,“不過去坐坐?”
邢伋笑了一下,“不去了,我來看看就回去?!?
遊渺說了發(fā)生在遊寧身上的事情,“小崽子在房裡休息,你要是想見他,我可以帶你過去?!?
“不必麻煩了”,邢伋擺手,他的見面禮已經(jīng)給過了,其實今天來不來都可以的,只不過戰(zhàn)神大人有私心,藉著這個理由來看看某個人罷了。
“我這就要走了?!?
遊渺回頭看了一眼,幾位暗地裡偷偷觀察的妖皇趕緊收回視線看向其他地方,彷佛自己剛剛並沒有想要偷聽什麼。
“······”,遊渺拉住邢伋的手臂,“你跟我來?!?
兩人走到角落裡停步,邢伋強忍著笑意,眼睛一直盯著遊渺的側(cè)臉。
“我臉上有什麼嗎?”
確定其他人再也看不到,遊渺耳朵尖紅了一點,強裝鎮(zhèn)定地問道。
邢伋搖頭,“沒什麼?!?
遊渺臉上的熱度下去了一點。
邢伋:“就是想看看你?!?
“······”
戰(zhàn)神大人說完自己也開始有點臉紅,兩人就這麼頂著淡淡地紅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同時笑了起來。
遊渺咳了一聲,止住笑意,“我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
宴席上,他一直都在偷偷觀察其餘的幾位妖皇,但是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開始我覺得可能是氾遇或者是不周,但是今天一見,他們並不像是能夠籌劃這一系列事情的人?!?
他可以明確的感覺到,氾遇雖說和以往一樣看不慣他,但是絕沒有到那種背地裡算計別人的地步。
當然,不排除是兩人演技超凡,知道今天的滿月宴沒這麼簡單,所以提前做了準備,時刻提防著遊渺。但是很多時候,遊渺覺得自己的感覺還是有借鑑的價值的。
邢伋聞言眉頭微蹙,不是氾遇,那會是誰?
遊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並非是覺得一時找不到頭緒,而是思緒太多,像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尾。
他們可以懷疑的人有很多,三族不和由來已久,每個族裡都有主張一勞永逸,用戰(zhàn)爭解決問題的人。
只不過會把矛頭集中在遊渺身上的,暫時想不起來太多。
一時找不出可以懷疑的人來,邢伋心中莫名焦躁,幕後之人隱匿的時間越久,遊渺可能會遭到的傷害就越多。
“來之前,玄靄那裡已經(jīng)查出了些線索,我現(xiàn)在就回去接著調(diào)查,說不定能從武清身上找到突破口?!?
說走就走,著急忙慌,像是生怕晚一會兒,線索就飛了。
遊渺剛想攔住邢伋,就聽到不遠處一聲巨響。
兩人同時轉(zhuǎn)過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祖陵那裡飄起了一股股的黑煙,在上空聚成一團沉鬱的雲(yún)氣,隱隱可見其中游走的白色閃電。
“轟”
閃電過後就是響亮的雷聲,遊渺的臉色頓時一變,道了一聲不好,急忙往祖陵的方向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