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了何爲打情罵俏之後,遊渺心情複雜的送走了胡錯。
並表示家裡孩子還小,怕學到什麼不好的東西,讓他逢年過節安排人把禮物捎來就可以了,至於本人,最近十年就不要來了。
胡錯臨走的時候,站在大門外面一臉的憤懣不平:“我知道,你們就是嫉妒!”
嫉妒他有人說情話。
雖然聽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送走了胡錯,留下青檀和遊寧培養父子感情,遊渺就回了自己的寢殿。
順手脫下外袍扔了出去,接著就有一根藤蔓貼著地面快速伸展過來,在衣袍落地之前勾住了它。
聽著耳邊傳來的沙沙聲響,遊渺伸出手臂往後甩了兩下,小崽子現在一天一個樣,抱起來沉了不少,胳膊都壓麻了。
撩開牀榻前的帷幕,剛要坐下,遊渺倏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角落裡,“誰?出來!”
“是我是我”,邢伋聽著遊渺的聲音,被他話中的殺意嚇了一跳,趕緊從書櫃後面走了出來。
遊渺表情緩和了些,“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也不說一聲,害得他一驚一乍的。
邢伋抹了抹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連山城的事情不多,他一閒下來就想到了遊渺,又想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就來看看,偷偷看一眼就走。
結果誰知那麼巧撞見了胡錯有事來找遊渺。
當年這倆人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還曾被上天界衆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很是流行過一段時間,邢伋自然也是知道的。
於是他立刻心生警惕,就這麼在暗處躲了起來,想著等到胡錯離開了,他才能走。
然後就留到了現在。
其實在遊渺回到寢殿之前,邢伋是有機會離開的,但是不知怎麼的,他一隻腳都邁了出去,又生生收了回來。
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往後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幹嘛不趁著機會多呆一會兒,好好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這麼一猶豫的功夫,遊渺已經進來了。
昏暗的燭火下,邢伋看到他脫衣服,臉上一紅,不知怎麼的就有些心虛,徹底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可是即便他這麼小心翼翼,連眼睛都沒敢往遊渺那邊看,還是沒有逃脫被發現的命運。
見遊渺只穿著裡衣從牀榻上走下來,邢伋本來就紅起來的臉只覺熱的厲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遊渺:“?”
他走到邢伋身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邢伋咳了一聲,任由遊渺的手放在他腦門上,也不躲,面上立刻掛上了幾分憔悴:“沒事,就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疲累。”
遊渺聞言擡眼看他,眼神中滿是不贊同,“累了不會休息嗎?連山城又不是隻有你一個能做事的。”
“這不是想盡快把事情辦完好來找你嘛······”
邢伋被遊渺用責備的眼神看著都是高興的,他兩邊嘴角不受控制的想往上翹,被他給壓制下來了,“不過這兩天好多了,林將軍的妹妹回來了,他很是高興,也有心思做事了,我的負擔輕了不少。”
所以才能抽出時間來找人。
遊渺牽起邢伋的手,走到榻前坐下,給他倒了杯水,“林芊羽?她的情況怎麼樣?”
借了他的妖力雖然可以短暫提升修爲,但是前兩年的事情早就掏空了林芊羽的身體,妖力一散,她必定會受到反噬,臥牀休養一段時日已經是比較好的結果了。
再加上教訓了青檀一頓,她回去之後是什麼情況,遊渺還不知道。
邢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被遊渺握著的那隻手上,但是嘴上依舊能對答如流,他對相關的事情還是比較瞭解的,畢竟知道是這其中有遊渺的參與,他很有可能會問到這些。
“據說林姑娘回去之後就跟林將軍道了歉,兄妹兩人重歸於好。她雖然受到了妖力的反噬,但是這麼多年林將軍偷偷摸摸給她吃了不少珍貴補藥,所以現在的情況還算可以,只不過這半年裡是動彈不得了。”
遊渺有些驚訝:“癱了?”
這反噬的影響有點嚴重啊,看來以後不能再隨便借人了。
“······”,邢伋:“只是人太虛弱下不了牀,被她兄長勒令沒有徹底恢復之前不能出門罷了。”
遊渺哦了一聲,“林巖管妹妹還是這麼嚴格。”
當年就是因爲他那脾氣,害得兄妹兩人一度反目成仇,現在好不容易冰釋前嫌了,他竟然還搞禁足那一套嗎?
邢伋想了想,覺得還是可以幫林將軍解釋兩句的,“也不算禁足,林芊羽本來就虛弱的走不了路,玄靄說了,她的身體沒有個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完全好起來的。”
所以林巖也不算禁足,他就是擔心林芊羽再出什麼事,或者說受不了接下來又要回到之前那種閉門不出的狀態,會心生抗拒而已。
“害怕她抗拒,需要放狠話嗎?”
邢伋也不理解,不過據他觀察,應該是有原因的,“這好像是他們兄妹相處的常態。”
遊渺:“······”
什麼常態,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那種嗎?
不過知道人沒事他就放心了,畢竟妖力是他借的,到時候再出什麼事,說不定又要有人在這上面大作文章。
更何況,林芊羽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她可是小崽子的生母。
就算是看在遊寧的份兒上,他也不希望她出什麼事。
又問了武清的事,知道玄靄接手診治之後一直在查他究竟中了什麼毒,遊渺就沒有太過擔心了。
畢竟擔心也沒有用,玄靄要是查不出來,那他們就得等下毒那人自己站出來了。
就是不知道那個人覺得什麼程度纔算是“時機到了”,以至於可以站出來,把陰謀化作陽謀,光明正大地跟他們交手。
說話間,遊渺察覺到一絲絲涼意,低下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只穿著裡衣,心中有些不自在。
不過見邢伋好像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對,他暗暗鬆了一口氣,招招手讓藤蔓把他的外袍送過來。
正要披上,邢伋突然看過來一眼,“你不是要睡覺了?”
遊渺動作一頓,有些糾結。
是啊,他要睡覺了,要睡覺了還穿什麼衣服,等會兒還得脫。
於是他放下外袍,有些躊躇地問邢伋:“今晚你要留下嗎?”
刑伋的腦子裡突然間就閃過什麼畫面:“……我睡外間就行。”
“……”,遊渺:“好。”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妖皇殿裡的兩人靜靜地躺著,隔著一段距離,都沒能睡得著。
一陣鐵鏈撞擊的聲響傳來,像是隔著千萬重阻礙,讓人聽不真切。
遊渺側身躺在塌上,倏地睜開了雙眼,目光冷冽銳利,隱隱發出詭異的黃色亮光。
他翻了個身,皺眉看向窗外,月色在封印的影響下是黑灰色的,形狀如褪了色的銀盤,是個很完整的圓。
又來了。
遊渺心想。
外間,隔著一塊小小的屏風,刑伋知道里面的人也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吵醒了。
氣氛不對,他想叫遊渺一聲,卻不知爲何又改了主意,只翻了個身,面朝著屏風的方向,睜著眼睛發呆。
“明天跟我去見一個人吧。”
遊渺突然開口,怪異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刑伋想到了一個人,他嘴角一彎,朗聲回答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遊渺帶著刑伋前往祖陵禁地。
守陵的老者看了刑伋一眼,面露疑惑。
遊渺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直接伸手拉著刑伋,越過老者走到了祖陵大門之前,咬破右手食指,按在了石門上。
石門轟隆隆往兩邊打開,遊渺正要往裡面走,守陵老者開口叫住了他:“少主人,那麼多年了,差不多了。”
遊渺腳步一頓,並沒有回頭的意思。
長久的靜默之後,他冷笑一聲:“差不多嗎……我倒是覺得還差的遠吶!”
遊渺說完就進了祖陵,刑伋在後面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老者還在門口站著。
他朝陵裡望著,眼中滿是眷戀,發現有人在看他,又趕緊低下了頭。
“……”,刑伋沒有再看下去,他快走了兩步追上游渺,與他並肩一起走向了玄蛇一脈的祖陵深處。
祖陵裡陰暗潮溼,是用黑晶石壘起來的地宮。
本就是密不透光的環境,再加上黑晶石似乎還有削弱光線的作用,所以即便墓道兩側點著長明燈,朦朦朧朧地,也只是使得周遭黑暗顯得更爲壓抑。
遊渺只一個勁往前走著,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只能從他睫毛的陰影分辨出,他一直低垂著眼眉,心事重重的樣子。
刑伋猶豫了一下,手指一動,握住了遊渺的手掌。
一者溫熱,一者微涼。
遊渺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刑伋。
戰神努力裝出“這有什麼牽個手而已”的樣子,目視前方,“不要擔心,還有我在。”
不論前面將要面臨的是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遊渺眨了一下眼睛,眼中似乎有光燃起。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手下用了點力氣,回握住刑伋的手,“嗯。”
兩人眼前又出現了一塊石門,這一次遊渺沒有再用自己的鮮血,一走過去,它就自己慢慢打開了。
與此同時,從石門裡面傳出來一道嬌媚女聲:“我的孩子,你總算願意來見爲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