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
裴葉凱側眸注視著靠在他肩頭昏沉沉睡去的鳳喻離,他酒醉後豔紅如血的容顏讓裴葉凱眼底蒙上一層異樣的色彩,“明明知道對你的愛會傷害到喻離,卻控制不住自己要向你表白。其實,最自私的那個人是我!最先背叛了喻離的那個人是我!是我,對不起喻離!喻離處處爲我著想,默默爲我鋪路!可是,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喻離,對不起!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欠你的,裴葉凱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喉嚨忽然苦澀難奈,她無言以對。
裴葉凱扶鳳喻離回房安睡後,二人攜手回到自己的新房。玉傾顏坐在牀上默不做聲,喜慶的日子因爲鳳喻離的痛苦多少蒙上了一層感傷。
裴葉凱給玉傾顏端來洗腳水,他彎腰握住玉傾顏的纖纖玉足,脫去繡花鞋,又幫她脫襪子。玉傾顏不好意思,縮了縮腳,想拒絕。裴葉凱握緊她的腳,溫柔地說:“傾顏,我是你的丈夫。”
“可是……”玉傾顏神情羞澀,略帶幾分尷尬,“葉凱,你貴爲將軍之尊,怎麼能夠屈尊爲我洗腳。”
“傾顏,在家裡,我不是什麼大將軍,只是你的丈夫。你有孕在身,身子不便,我自然要服侍你。”
裴葉凱將玉傾顏的腳輕輕放入溫熱的水中,開始在水中輕輕地撫摸玉傾顏的腳,溫柔地爲玉傾顏洗腳。
伴隨著撫摸帶來的輕癢讓玉傾顏情不自禁心跳加速,從裴葉凱指腹間傳來的特殊感覺就像一根鵝毛搔弄著她的心。雙眸裡,只有裴葉凱那頭被紅巾包裹起來的烏黑長髮。
粗糙長滿繭子的手指溫柔地將她的雙腳包裹,輕輕摩挲,溫熱的水形成一股異樣的暖流自腳心而來,隨著裴葉凱的手指一點點滲入她的肌膚,由下而上涌遍全身,讓她情不自禁心神恍忽,躁動難安。
情不自禁扯去裴葉凱的髮帶,紅巾飄落,一頭烏黑長髮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在她眼前滑過絢麗的光彩,就像黑天鵝絨的上好絲綢,讓人愛不釋手。
裴葉凱身體微僵,手下動作略頓。
“葉凱,你的頭髮真漂亮。”
玉傾顏欣賞著那頭烏黑絲綢般光滑亮澤的完美長髮,由衷讚美。“比我的頭髮還漂亮,真讓人妒忌啊……”
玉傾顏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對比著裴葉凱的漂亮長髮,滿臉抑鬱。
裴葉凱失笑搖頭。他握住玉傾顏的雙腳,提出水面,用軟布輕輕擦拭乾淨。
眼珠子溜溜一轉,滿腹壞水冒上來。玉傾顏擡起被裴葉凱放在膝蓋上的腳,頑皮地戳向他的胸膛,淘氣地說:“葉凱,夜深了!咱們是不是應該休息了。”
一抹緊張劃過裴葉凱眼底,他抓住玉傾顏不安分的腳,寵溺地笑道:“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麼淘氣!等一等,我先去把水倒了。”
裴葉凱端著洗腳盆走到門口,伸手剛想打開房門,冷不妨房門自動開啓,白如霜清縹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看見白如霜,裴葉凱怔了怔,旋即禮貌地問候:“白公子,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來找我,有事?”
“嗯!”
白如霜睨了眼正探頭探腦向門口張望的玉傾顏,對裴葉凱說:“裴將軍,借一步說話。”
裴葉凱回頭看了玉傾顏一眼,朝她點點頭,轉身對白如霜說:“白公子請稍等。我倒了這盆水馬上回來。”
“我在院子裡等你。”
被拋在新房裡的玉傾顏鬱悶地嘟起嘴巴,滿心抑鬱,心裡埋怨:壞壞臭小白!人家的新婚之夜也要前來搗亂!壞死了!
裴葉凱倒了洗腳水之後,走進院子。那裡,白如霜正負手身後,擡頭仰望菩提樹上的紅綢帶。聽見腳步聲,他淡然開口:“裴將軍,你來了。”
裴葉凱在白如霜身後三步遠停住腳步,溫聲詢問:“不知白公子找葉凱何事?”
“傾顏的胎象不穩,不宜行房。”
一句話說出來,立刻僵硬了裴葉凱。血氣洶涌直衝大腦,意外之極,也尷尬之極,他忍不住鬧了個大紅臉。
“白公子的告誡,葉凱記住了。葉凱下嫁傾顏爲夫,只爲保胎兒平安,其他的事情絕不作多想。請白公子放心!”
白如霜轉身面對裴葉凱,聲音清清縹縹一如往昔,“裴將軍,我沒有干涉你跟傾顏私生活的意思。但是,這個寶寶是月留下的唯一骨肉,我把他視爲自己的*,對這個寶寶的在乎重於一切。如今陰邪正盛,胎象不穩,我希望你們能夠暫緩行房,以確保寶寶的平安,並無他意。”
裴葉凱理解地說:“白公子,我明白!傾顏和我都相當重視這個寶寶,我們絕對不會冒險而爲之。白公子的告誡,葉凱謹記在心。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請白公子一併告知。”
白如霜答非所問:“後天,你就要起程前往鳳峽關?”
這件事情正是裴葉凱的心病。他即將起程前往鳳峽關,無法留在玉傾顏身邊保護,他擔心玉傾顏和寶寶的健康。“不知道白公子可有辦法勸皇上改變心意?”
“無須這麼麻煩。”白如霜已經做好安排,“後天,藍翎羽會在前往鳳峽關必經的官道之上接應你,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經做好安排,你隨他回京便是。”
裴葉凱驚問:“皇上那裡若然問起……”
白如霜回答:“皇帝不會知道你去而復返,有人會代替你前往鳳峽關坐鎮三軍,你無需擔心。”
“誰?”
“烈隨風。”
“烈隨風?!”
許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裴葉凱先是怔忡,旋即追問:“烈隨風代替我前往鳳峽關坐鎮三軍,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白如霜面無表情淡漠地回答:“我說過,都已經安排好了。你照我說的做便是。”
“這怎麼可以!”裴葉凱激動反駁道,“三軍主帥,何其重要,怎麼能夠說換就換!白公子,你如果不說清楚,請恕我無法接受!”
白如霜靜默片刻,淡然開口:“所謂的三軍主帥,不過掛名。大軍抵達鳳峽關後,鳳玄殿就會找藉口收回你的虎符,虛空你的位置。然後,他會派自己的親信以督戰*爲名到鳳峽關,處處與你爲難,設法將你排擠出去,奪你帥位,再借機殺你。你去了,不過枉送性命。至於烈隨風易容成你抵達鳳峽關後,很快就會傳出你病重的消息,待到鳳玄殿派特使趕到,裴葉凱已經魂歸九天了。”
裴葉凱暗暗心驚,“這就是你們的計劃?!偷龍轉鳳,詐死避世?!”
“不錯!”白如霜說,“這個計劃我們已經做出詳盡的安排,你不必擔心,到時候只需要配合我們行事便好。”
裴葉凱沉吟,道:“我明白了。”
白如霜點頭,轉身翩然離去。裴葉凱注視著白如霜漸行漸遠的清冷背影,暗暗驚歎在心,沒想到白如霜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計,難怪白曉月敢把國師之位託負於他。之前以爲白如霜不問世事不通人情,原來他們都小看了他啊!
最是不鳴之人,一鳴必然驚人!
“傾顏……傾顏……”
濃濃迷霧遮住了眼睛。觸手所及一片虛無縹緲。站在一片迷茫白霧之中,玉傾顏茫然四望,不知道此刻身在何方。
“傾顏……傾顏……”
耳畔不斷迴響著熟悉的呼喚,聲聲溫柔的輕喚刺激著玉傾顏的耳朵,讓她情不自禁四顧環視,尋找聲音的來源。
鼻翼扇動,空氣中飄來熟悉的寒梅冷香,點點冰涼清甜,絲絲陶醉,沁人肺腑,讓人回味無窮。
“月,是你嗎?”
站在茫茫白霧之中,玉傾顏茫然四顧,高聲呼喚,撕心裂肺心底念念不忘的只有那個刻骨銘心日夜痛徹骨髓的名字,
“月——”
“月——是你嗎——你在哪裡——”
“月——”
縹緲虛空之中,傳來緩慢綿長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下子卻又離得很近,彷彿就在眼前。
“傾顏……傾顏……”
“月——是你嗎——月——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
玉傾顏撕心裂肺地哭著叫著喊著,跪倒在白霧瀰漫的虛無之地,腳下的冰冷從接觸的那點一路漫延往上,一點一滴冰凍了血液,一分一寸酥麻了骨頭,直至僵硬了身子,凍得整個人幾乎失去知覺。
“月——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爲什麼我找不到你……爲什麼我哪裡都找不到你……月……”
玉傾顏捂住臉,傷心哭泣。肩膀不住地**,抖落一連串晶瑩的淚花。
“傾顏……我的小寶貝……不要哭……不哭……”
聲音忽遠忽近,似乎就在耳邊。伸手想要抓住,卻又一下子飄得很遠。鼻翼間,飄散著淡淡的寒梅冷香,那是白曉月身上獨有的味道。
玉傾顏淺仰梨花帶雨的絕美嬌容,望著虛無的空氣,失聲高呼,“月——你是嗎——是你嗎——”
“傾顏……傾顏……鏡月山莊的賞玩大會……一定要去……你一定要去……”
心中一驚,整個人頓時清醒。玉傾顏猛然起身,對著白霧茫茫的虛空高聲呼喊,“月——你說什麼——你在給我託夢嗎——月——你在給我託夢嗎——”
虛空之中,傳來白曉月斷斷續續的回答,時而接近,時而飄遠,飄飄乎乎,似聞非聞,“賞玩大會……你必須去……藍翎羽可以幫你們……傾顏……小心鳳無殤……小心鬼門……千萬不要離開裴葉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