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玉丞相實際上是四王爺的人?
“傾顏,讓喻離暫代胡洲知府之職恐怕不妥。”裴葉凱插口說,“且不說九品以上官員任命必須由皇帝做主。單就是喻離跟皇上的關係……這件事情一旦讓皇上得知,必定會降罪於你。傾顏,我看還是……”
“大哥,你多慮了!”玉傾顏拍拍裴葉凱的肩膀,讓他寬心。她說:“我從來沒有說過讓鳳喻離暫代胡洲知府之職這樣的話。請你記住,我讓鳳喻離留在胡洲只是爲了養傷。至於他留在胡洲會做些什麼,又會不會順便處理了胡洲事務,那我可就管不了羅!”
又是那副純純無辜的天真表情,鳳喻離突然很想撕開玉傾顏的笑臉,看看隱藏在那具皮囊之下的心臟究竟是什麼鮮色的!
爲什麼她總是可以用這樣天真無辜的表情說出這麼一番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而最最可恨的是,他偏偏生氣不起來!
裴葉凱依然不放心,“傾顏,皇上心機深沉,誠腑極重。你跟他耍心眼,恐怕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玉傾顏說:“皇上若要降罪於我,那麼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皇上若然放縱於我,那麼無論我如何試探他,他都不會怪罪於我。”
玉傾顏就是賭定了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鳳玄殿捨不得這麼快殺她,所以纔敢如此放肆,故意挑戰鳳玄殿的極限。
裴葉凱皺眉,“傾顏,你爲何要這麼做?”
爲什麼?因爲看見那片死亡森林,刺激了我。我忽然明白了當年綠敬業爲何不支持鳳玄殿登基爲帝。鳳玄殿或許是個很好的弄權者,但他絕對不是個好皇帝!放任這些人在眼皮子低下爲虎作倀,犯下這些累累惡行。士可忍,孰不可忍!鳳玄殿,我忽然很想把你的心臟挖出來看看,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裴大哥,我很早之前就說過,我玉傾顏當官爲相,不爲錢、不爲權、不爲勢,我只想要爲百姓謀幸福!在其位,謀其政!既然讓我做這個丞相,我就決計不允許底下的官員如此放肆!皇上可以縱容,我卻決不姑惜!”
玉傾顏目光灼灼看著衆人,義正言辭地說:“不爲良醫,便爲良相!我玉傾顏無才無能,唯有這一腔熱血!你說我固執也好,說我任性也罷,我已決計要利用這次淮南賑災的機會,轍查底下這羣貪官污吏,還淮南百姓一片安寧!”
“啪啪啪啪啪啪——”
玉傾顏話音剛落,熱氣騰騰的小店內突然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那是一片比涮涮鍋更加炙熱的熱度,濃*氣燻蒸得每個人的臉蛋都是紅撲撲的。
“說得好!老子第一個挺你!”陳漢謀猛然站起來,拍拍胸脯,豪氣干雲地說。
孫子仲第二個站起來,“玉丞相,如果不嫌棄,我也願助你一臂之力!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一定幫你完成!”
“謝謝二位壯士!”
他們的支持,更加堅定了玉傾顏的信心。上輩子她或許從未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穿越後的這一輩子,給了她這麼好的一個契機,她決計定要闖出一番新天地。
鳳喻離給他們潑冷水,“玉傾顏,你無錢無權,在你背後沒有任何勢力支持。你現在的一切都是皇帝給你的,如果有一天皇帝收回,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怎麼樣?”
“我會死得很難看。”笑笑,玉傾顏無所謂地說,“鳳喻離,你聽說過蕭夫人的故事嗎?無權無勢的她如何做到財傾天下雄霸三國的富商,如何做到權傾天下的三國國母,你想過嗎?”
“你想學蕭夫人?!”鳳喻離忍不住訕笑道,“須知,蕭夫人背後可是有好幾個勢力雄厚的相公支持,而她的哪一位夫君不是人中龍鳳。玉傾顏,我勸你還是不要異想天開了!”
“我是否異想天開,那要做過才知道!”玉傾顏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她說,“鳳喻離,你是懦夫!想想你的恩師綠敬業當年是如何教導你的!如今你卻畏首畏尾瑟縮不前,自甘墮落,留戀花叢,你是個懦夫!”
“住口,傾顏!”裴葉凱突然斥喝出聲,怒聲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玉傾顏寸步不讓,嚴厲指責,“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看見的就是個畏首畏尾自甘墮落自我放縱的鳳喻離!”
“夠了!傾顏,你……”
“葉凱,算了!他說得沒錯!”
攔阻裴葉凱,鳳喻離自嘲笑笑,冷漠道:“玉傾顏,你說得沒錯!我確實畏首畏尾!我確實自甘墮落!所以,胡洲城的這潭混水我不會趟,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他漠然開撇臉去,不再看玉傾顏。
因爲鳳喻離的冷言冷語,如同臘月寒風颳過,店內熱騰騰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無妨!明天我就上書皇帝!至於這代理知府,你愛做不做!”玉傾顏賭氣,竟然憤然起身,甩袖而去。
裴葉凱一驚,正要追上去,白如霜已經抱著垂耳兔離席朝玉傾顏走去,緊跟玉傾顏身後出了店門,消失在濃濃夜幕之中。裴葉凱轉頭看鳳喻離,似乎在問鳳喻離的意見。鳳喻離沉默不言,臉上表情陰沉如墨,這漆黑夜色還要凝重三分。
綠博淵爲鳳喻離斟上一杯茶,淺笑道:“玉丞相不懂王爺。”
鳳喻離擡頭看了綠博淵一眼,一掃滿面陰霾,端起茶杯呷了口,讚歎,“好茶!確是好茶!”
“茶是好茶,只可惜品茶之人心中無茶,品不出滋味。”
鳳喻離怔忡,看向端起茶杯輕抿的綠博淵,眸底極快掠過一抹沉思之色。
綠博淵靜品綠茗,脣角掛著如沫春風的微笑。他說:“玉丞相畢竟年少輕狂,血氣方剛,如果沒有人從後提點,恐生禍端。四王爺,您真的放心讓他就此離去嗎?”
“哼!輕狂之人,自該受點教訓!”
話雖如此,可心裡總是忐忑難安。
這摺子如果真的遞上去,鳳玄殿那裡……
心底驟然一緊。
玉傾顏,你可知道,鳳玄殿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啊……
……
玉傾顏真的回去寫摺子了?哪能啊!不過賭氣之語,她纔沒有那麼白癡呢!
玩權弄術雖非她的擅長,但她也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回到醉仙樓自己的房間裡後,她思量再三,提筆給皇帝鳳玄殿和六王爺鳳無殤各寫了一封信。
不用摺子,而用密信。將事實闡明,露出謙虛惶恐之姿,自言不敢放肆擅自處置胡圖賬,請二人定奪。玉傾顏在心裡早已算計一番,不管二人何種答覆,等這封密信送出去七八日抵達二人手中之時,她再上摺子,言明胡圖賬已被仇家所殺,一探虛實。
入夜,綠君柳歸來,告訴她胡圖賬誤踩陷阱,被亂箭穿心而死。玉傾顏冷笑,吩咐綠君柳割下胡圖賬的頭顱,高懸胡洲城樓之上,以撫慰胡洲百姓之心。她告訴綠君柳,要把事情做細緻點,今夜所有知道真相之人,除了涮涮鍋一家子,不留一個活口。必須僞裝成仇殺,至於這筆帳,自然得記在夜未央頭上。
“暗邪宮”本爲殺手組織,只要在所有被殺者家裡留下“暗邪宮”的特有殺人符號,就不會有人懷疑。再說了,能在一夜之間血洗胡洲城,有這樣能力之人,除了“暗邪宮”宮主,還有什麼人。
綠君柳暗暗驚歎玉傾顏心思之陰險,手段之狠辣,究竟是他之前錯估了她,還是玉傾顏隱藏得太深。難道仇恨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理智,讓她連仁善都忘記了嗎?
但是,綠君柳絕對不會同情這些人。這些人爲虎作倀,平日裡橫行鄉里,欺男霸女,死有餘辜!殺死這些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同時,玉傾顏告訴隔壁住著的白如霜,連夜收拾行李,天一亮,城門大開,他們就要馬上離開胡洲。
因爲她估摸著天一亮,等官府的人發現胡圖賬被殺,府衙被血洗,必定會封鎖城門,全城宵禁搜捕。到時候想離開,可就不行了。趁此之前,無人發覺,趕早離開,既能遠離胡洲城這潭渾水,又可將接下來的事件拋給鳳喻離處理,何樂而不爲。
……
第二日清晨,鳳喻離被樓下囂喧的兵丁吆喝聲吵醒。他披起外袍下牀,正想走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裴葉凱急衝衝闖進房門,告訴鳳喻離,“昨夜胡洲七十三家富人被血洗家門,胡洲知府衙門血腥滿地,無一人生還。在府衙牆上,殺手用鮮血畫下一個大大的血鷹圖案,這是‘暗邪宮’特有的殺人標記。”
鳳喻離聞言驚愕,略一沉吟,問:“可有檢查過屍體?”
“全部都是見血封喉,一劍畢命,可見殺手武功之強,江湖罕見。‘暗邪宮’的宮主夜未央正有這樣的本事。”裴葉凱說。
“說夜未央乾的,我不信!”
與夜未央多有糾擱,見面總是鬥個你死我活,對於夜未央是個怎樣的人,鳳喻離還是略有了解的。
“夜未央雖非什麼大義之人,卻也不見得會這樣濫殺無辜。再說了,你剛纔所說胡洲七十三家富人門戶全部被血洗,可是昨夜我們在涮涮鍋見過的那些人?”
裴葉凱想想,點頭道:“正是他們。”
“哈!”果然如鳳喻離所料。他意味深長地說:“江湖中能譬美夜未央的高手確實罕見,而胡洲城裡恰恰就有一位。”
裴葉凱怔愣,“你是說……綠君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