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嵐的手緩緩地覆在了他的鬼臉面具上:“是你嗎?”
她顫抖著將面具摘了下來,岑灝嘆道:“你猜得不錯。”
沈嵐看到了鬼臉下的那張面孔,反而笑道:“你知道為何我會懷疑你嗎?”
葉敬冷冷地勾起一抹弧度,道:“是葉文昭的種種行徑引你來的。”他很是得意地挑了挑眉:“他六年前知道了這事,所以和我決裂了,可是,你覺得如果我真想捉他,又怎么會讓他有機(jī)會逃走?”
沈嵐后背發(fā)涼,整個人靠在冰冷的墻上,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你、你利用他的善良,引我們出來……”
葉敬大笑:“你們這群人也是奇怪,明明可以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杺€明白,卻想得太多,擔(dān)心地太多,非得一根經(jīng)瞎折騰……其實只要稍一逼他,事情就不會這般復(fù)雜了,要知道,你越替他人著想,對自己就越不利。”
沈嵐哽咽道:“文昭千方百計地給你樹敵,我們不懷疑都難……可是,卻萬萬沒想到,其中竟是這般隱情……”
她的眼中滲下淚水,全身無力地軟了下去。
岑灝將她提起,輕聲道:“葉文昭他……他以后不用這樣為難了,不用藏著掖著,想說又不敢說……”岑灝看著沈嵐的眼睛:“他可以和我們一樣。”
沈嵐對上岑灝凝視的雙眸,重重地點了點頭。
岑灝搜了搜葉敬的身子,摸出了一粒藥丸,一分為二,一半給沈嵐服下,另一半?yún)s丟到了一邊。
“想不到你沒有中毒!”葉敬狠狠道。
岑灝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那你原有的毒也不想解了嗎?”神算使道。
岑灝面色一變,苦笑道:“我說過了,我的毒已經(jīng)遍布全身,無藥可救了……”
沈嵐握緊了雙手,心中頓時感覺疼痛。
岑灝二話不說將葉敬的外衣一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靴子、鬼臉面具、手套,一個不落。
沈嵐見岑灝如此裝扮,不禁笑道:“白臉貓變貓頭鷹了,倒是別有味道!不過,你的身材比他瘦些。”
岑灝道:“無妨,有這位仁兄在,他自會為我掩飾。”說著,抬手一拎,將神算使提了過來。
沈嵐摘下他的鬼臉面具,瞅了一眼,道:“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將面具給他戴了上去。
岑灝道:“你最好帶我們安全地離開,否則……”他捏起那人的手腕,只聽骨頭錯位的“咔嚓”聲,又道:“下次錯位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神算使連連求饒,葉敬“呸”了一聲:“沒用的東西!虧你還是四使!”
“哦?”岑灝問道:“四使是哪四個?”
葉敬暗惱自己失言,岑灝捏著神算使的手腕,逼得那人連連叫苦,只得說了出來:“我們飛鷹幫四使分別是管舵使、神算使、長槍使和金錢使。”
岑灝心念一轉(zhuǎn):“葉敬是長槍使,你又是誰?”
神算使眨眨眼,哭道:“我是神算使。”
沈嵐噗嗤一笑:“你?你是神算使?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岑灝道:“你叫什么名字?”
神算使道:“李……李計。”
岑灝道:“另外兩人是誰?”
“小的不知啊!”李計哭道。
“怎么會不知!”
“真的不知啊!真的!”
岑灝捏著他的脖子喝道:“說不說?”
李計急道:“飛鷹幫四使各不相識,相貌、名字都不知曉,就連在幫里,也只有主上吩咐,我們才得以見面,見了面都戴著面具!我句句屬實,絕無欺瞞啊!”
“神算使你個廢物!”葉敬罵道!
李計哭求道:“我也跟你們一樣,剛知道奇焰門原來是我們的人,我比你們還驚訝啊!二少饒命!”
葉敬斥道:“我叫主上殺了你!”
“住口!”沈嵐一抬手正要打下去卻又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葉敬哼了一聲不去看她,眼中怒火燃燒,似要將李計吃了。
李計道:“長槍使,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得不低頭啊……”
“別廢話,快帶我們走!”岑灝道。
“是是是。”李計連忙道。
岑灝便扮著長槍使的模樣和神算使壓著沈嵐出了暗道。
從暗道出來后才知道方才是處在小山丘里面,山丘只兩丈余高,和周圍的相比并不突出。奇怪的是四周空蕩蕩的,后面是茂密的樹林,門口只站著兩名駝背的老人,分別立在左右兩側(cè),對出來的人不聞不問,連看也不看一眼。
李計令牌一出,山丘上躥下一人來,速度敏捷,伸手不凡,他全身黑衣,與李計并無兩樣,只是領(lǐng)口袖子處沒有金絲邊花紋,戴的也不是鬼臉面具,而是黑角巾。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如石像一般。
李計道:“去準(zhǔn)備一艘船來,要有足夠的衣服食物,速去。”
黑衣人不語,身子一轉(zhuǎn),便消失不見了。
李計帶著岑灝和沈嵐有走了一段路,這似乎是一個無人問津的荒島,身邊一個建筑也無,死寂一片,可方才那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叫岑灝和沈嵐不敢輕舉妄動。
島上時時有石筍拔地而起,形式各樣,均是怪異嶙峋,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沈嵐不由地向岑灝身邊靠了靠。
很快,三人便看到一艘大船停泊在岸邊。
岑灝在船外細(xì)細(xì)看了眼里頭,李計見他這般謹(jǐn)慎,不禁笑道:“二少無需擔(dān)心,我在你手里,自然不敢弄出什么事來。”
岑灝冷笑一聲,并無作答,竟拉著李計就走,李計慌道:“二少這是做什么?”
沈嵐道:“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放你回去,怎的也得叫你跟我們再走一段。”
她話音剛落,船下蹭起一眾黑影,水花飛濺,凝成利箭,“嗖嗖”地朝岑灝刺來。岑灝身形突起,凌空數(shù)個翻轉(zhuǎn),一一擋回利箭,只見他周身四道水柱瀑起,岑灝雙手?jǐn)傞_,如大鵬展翅,掌心迸射出強(qiáng)力,只聽“嘭”地一聲巨響,他身上的黑衣撕裂,灑向四周,似飛刀般攻向他人,而鬼臉面具也不知何時朝人群中躍起最高的那人投去,口中叫道:“開船!”
可掌舵之人背對著他們,并不行動。
沈嵐一個飛身跳至船家身邊,扼住他的喉嚨,狠狠道:“開船!”
船家見到來人,驚慌起來,嘴里“咿咿呀呀”,竟是個啞巴,沈嵐心下一軟,收了手喝道:“開船。”
船才開動起來。
而岑灝以面具襲擊的那人武功最高,竟也帶著一副鬼臉面具,他這一擊貫以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非一般人不敢硬接,倘若如此,他以對手躲避的一瞬間再攻一招,便可從容離去。
怎料,那人不閃不躲,激起一層高浪,將鬼臉面具沒入海中,浪花層層撲面而來,岑灝真氣運(yùn)行,內(nèi)力貫于雙掌,奮力一拍,將這千層浪花翻江倒海朝那人滾去。頓時,黑衣人俱都退回岸上,或躺或連連退后,已站得不穩(wěn)了。
大船因岑灝之力已開出了數(shù)丈之外,他人想追也追不到了。
沈嵐立在船頭笑著跟他們揮手,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船艙。
她輕聲一跳,坐在岑灝身邊,笑道:“你怎么沒有中毒呢?方才若不是你按著我的手將我把淚逼出來,我怎么也不信你功力還在!”
岑灝道:“我一開始就沒有中毒,其實,在你醒來之前我便已經(jīng)醒了,只是怕飛鷹幫的人在暗中監(jiān)視,便假意未醒,醒來見到你全身無力,便也裝作這樣。”
沈嵐叫道:“白臉貓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她興奮地跳了起來,以至于站得不穩(wěn),差點沒摔了下去,好在她輕功好,穩(wěn)住了身形,終于安安靜靜地坐下后,又道:“還好,不然他們也不會這么輕易上當(dāng)了……只是,你怎么會沒中毒呢?”
它仔細(xì)看著岑灝泛紅的雙手和臉上暈開的紅,不禁低下了腦袋,嘆了嘆,道:“是因為大王蛇嗎?”
岑灝頷首:“我的毒已然遍布全身,如今,我自己本身就是毒……”說罷,不免苦笑起來。
沈嵐看著心酸,總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放眼瞧了瞧外頭,皺起了眉。倏爾,她展顏一笑:“那日,我分明見你臉上、手上的紅比今日還明顯幾倍,必定是體內(nèi)的舊毒復(fù)發(fā)了,可是如今看來,你……”她將岑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來回細(xì)看了好幾遍,道:“你看,你難道沒覺得全身癢勁上來,疼痛地難受嗎?”
岑灝愣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沈嵐笑道:“白臉貓,在黑洞的時候,我分明記得你頂著陽光趕來,對付邢千里時,不到一會兒,毒素發(fā)作,一招半招也使不出來的……”
岑灝雙目茫然,抬起頭來,也不知望著哪兒,沈嵐將他的頭掰過來面對自己,咯咯笑道:“白臉貓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毒已經(jīng)解了呀?”
岑灝驀地緊緊抓住沈嵐的手,又是驚又是喜,道:“我、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他話未說完,只聽船家“咿咿呀呀”地一陣叫喚,在船板上打著滾,痛苦地**。
兩人急急奔出船艙,見他全身泛紅,雙手不停地?fù)希癁挥煞终f,將他抱回艙內(nèi),沈嵐道:“他中了和你一樣的毒!”
岑灝卻搖了搖頭:“他更慘,估計他中的毒比我還深,發(fā)作地比我快,痛苦也比我深……”
沈嵐嘆了嘆:“能救他嗎?”
岑灝蹙眉:“不知。”
就在這時,岑灝突然急道:“不好!”說著,將沈嵐一拉,但不及船艙四周的鐵欄快速,三人已經(jīng)被牢牢地困在了船艙內(nèi)了。
“可惡!”沈嵐罵道。
岑灝沉默半晌,嘆道:“你的匕首呢?”
沈嵐一怔,從懷里掏出匕首,道:“你要做甚?”
剛問出口,就看到岑灝將指頭割了一道,遞到船夫唇邊,船夫突然神色變得慌張。
岑灝道:“你試試吧,也許能好受一些。”
船夫身子一頓,含淚吮吸起來。
沈嵐別過臉去:“你,你這樣可以嗎?”
岑灝道:“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反正不管怎樣,他也活不長了,多試試總是有希望的。”他繼而苦笑:“也許我這周身的毒能救人一命。”
“神算使果然是神算使!”葉敬的聲音響起,叫岑灝和沈嵐心下一凜,兩人回頭一看,一艘大船跟在后面,緩緩駛來。葉敬和兩個鬼臉面具站在船頭,那個神算使一眼便能辨認(rèn)出來,因為身材矮小,而他身邊的那人比葉敬還要高一些。
沈嵐沒好氣道:“你不是要找真正的夜漠流沙嗎,這樣把我們關(guān)在這兒,不太好吧?”
葉敬道:“你可以留下,可是你身邊的人萬萬留不得的。”
沈嵐心下一緊,一時講不出話來。
岑灝冷笑一聲:“既然這樣,就放馬過來吧。”
神算使一聲令下:“放箭!”
千百只長箭呼嘯而去,可船的四周激起高浪,圍城一堵水墻,將箭悉數(shù)擋回。
李計身邊一個鬼臉面具道:“此人在艙內(nèi)仍能運(yùn)功,且這般強(qiáng)大,不愧是能和赤練尊主一較高下的人。”
葉敬道:“此人不除,終是禍患!繼續(xù)放箭!”
冷箭“嗖嗖”地層出不窮地朝岑灝射來,岑灝心念電轉(zhuǎn),當(dāng)下雙掌朝欄外一拍,兩邊猛然形成兩大水柱,浪花落下,砸在船上,大船七倒八歪,竟被海水吞沒了大半。
不遠(yuǎn)處大船上的人迫于岑灝的壓力,不得不往后退去,待水花都散去后,眼前一片清明,可是那大船已經(jīng)基本沉沒,只看到船頂顯露出一點來。
李計道:“不行,我得下去看看究竟。”
“我去。”葉敬先跳下了水,怎奈當(dāng)他探出頭來時,卻一臉憤怒地叫道:“他們?nèi)齻€都不見了!”
“快追!”鬼臉面具左手一揮,大聲喝道。
立馬船四周跳下數(shù)十個黑衣人,紛紛跳入海里。
李計雙手負(fù)于身后,突然陰冷冷地笑道:“確實有兩下子。”
這時葉敬又探出了頭,氣得胡亂拍著水面。
李計笑道:“長槍使莫非是擔(dān)心他們走漏了你的身份?”
葉敬哼了一聲:“他們無憑無據(jù),我有何擔(dān)心!”
李計道:“就是啊,事情盡在掌握之中,我們根本無需動氣。”
鬼臉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李計道:“奇焰門的身份要是早點告訴我就好了,不過可多虧了二少和丫頭,不然,這圈子還得兜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