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朕知道還要問你們嗎?六個人,難道沒有一個知道?”一掌擊在身旁幾案上的安陵泓宇驀然起身,錦白色龍袍下的胸膛因爲疲勞和怒火而大幅度起伏,鷹眸生威劍眉斜飛的他讓人不敢多睹。
睡意在巨響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太醫頓時嚇得不輕。伺候多年,他們的確沒有見過天子動雷霆之怒。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幾人最後撲通跪下匍匐著地悶聲回答:“臣等無能,的確不知!”
看地上跪成一地的藍色身影,燈火將安陵泓宇的身影拉得斜斜的,怒氣頓時噴薄而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平時供你們吃好喝好,現在有什麼事就要都不知道?平時都幹什麼去了啊?一羣廢物!”
突如其來的怒火讓小容子等人嚇得也不輕,此時安陵泓宇臉色鐵青,髮鬢微散的他眼神陰鷙,和從前隱忍沉穩的他判若兩人。
盛怒之下無人再敢開口,沉默的空氣讓一屋子的人倍覺壓抑。跪著的太醫俱有些莫名其妙,皇上不僅大晚上急宣他們,問了一句後就雷霆萬鈞。可君君臣臣,即使他們有什麼疑惑亦不敢多問。
“皇上,要不讓各位太醫回去查查醫書吧,跪在這也不會知道啊,您看呢?”杏兒猜到所謂天龍八針必定和救皇后有關,因此小聲提議。此刻的皇上,體內的怒氣早已多過他素日的冷靜。
深深的長呼吸,負手在後的安陵泓宇緊緊捏拳,極力剋制胸膛內燃燒的火焰。幽若寒潭的他冷冷盯住下跪的一片,略帶沙啞的聲音如帶清霜,字字凝寒:“馬上回太醫院查找醫藥典籍,不給朕找出天龍八針就一個都別回去。滾!”
太醫們魚貫告退,個個惶恐不安。今晚的皇上,比平時不僅威嚴許多,還帶著一股霸道的寒意,這不得不讓他們戰戰兢兢。大廳再度陷入死樣的寂靜,彼此的呼吸聲彷彿是最後的聲音,奴才們低眉頷首不敢亂動,而早已起身的惠妃亦不知該說什麼。
見安陵泓宇怒火三丈,從走進昭陽殿開始就視死如歸的惠妃有害怕在心中升騰而起。她有種預感,眼前的男人現在像被一頭激怒的獅子,體內流淌著最狂暴的野性和衝動的血液。只是,她不明白安陵泓宇爲什麼能死而復生,更不明白素來沉靜的他這把怒火爲何而燒。
輕轉眼眸,惠妃發現皇后一直沒有出來,心中咯噔幾下。難道是皇后犧牲自己救出皇上,所以皇上才龍顏大怒?往事和眼下的情景交錯重疊,讓她忍不住涌上淚花。
可還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索中時,就忽然感到脖子上多了一隻溫熱的手,呼吸馬上變得不暢。擡頭一看,安陵泓宇不知何時已飄至她跟前,正冷漠無比的凝視她。
她得承認,眼前的皇上讓她極度畏懼。雖一直對他沒什麼感情可言,可惠妃也深知他歷來很少動怒,可現在的他雙眸迸出寒光,像兩道匕首似的刺向她,狠狠的決絕的,甚至是冷酷無情的!
感覺到安陵泓宇從前所顧念的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疑,惠妃雙手本能的攀上他堅硬如剛的手臂,竭力擠出自己想要說的話:“想不到事隔四、、、四年,皇上你、、、你還是動怒了。我、、、我還以爲,你從那之後都不、、、不會動怒。”
用六成功力緊緊手中的細頸,清冽得如同冰水的笑容在安陵泓宇的嘴角綻開:“惠妃,朕自認爲待你不薄,對你心存仁慈,可你卻恩將仇報不知好歹。信不信只要朕還稍微用點力,你美麗的脖子就會被掐斷?”
“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還記得我妹妹初、、、初雪麼?她臨、、、臨死前讓你好好待我,可你、、、你竟然將我收入後宮!難道、、、難道你以爲全天下、、、天下的女人都想成、、、成爲你的妃嬪嗎?”
也許是呼吸的不暢讓惠妃徹底明白自己根本再沒有可能機會活著走出皇宮,腦海裡盤旋著許多往事,她的心漸漸因爲那些變得生硬,不惜出言相激。要知道,梅初雪這三字對於安陵泓宇來說是快傷疤,即使已經癒合,只要輕輕一戳也會鮮血四溢。
的確,安陵泓宇似乎已經看到心頭的瘡疤有血跡滲出,可他並沒有因爲這個而鬆手,反而冷冽輕笑,笑得無可奈何,笑得悲涼沁人:
“梅初恵,你以爲自己進宮成爲貴妃是朕的意思嗎?朕現在清清楚楚告訴你,不是!還有,你誕下的小公主根本不是朕的血脈,你也真以爲朕不知情嗎?如果沒猜錯,她應該是你和立宇的骨肉吧?在你懷胎不久朕就知道根本不是龍種,可朕依然留下她放過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帶著悲涼的低吼讓惠妃瞳孔漸漸放大,頭上珠釵哐啷著地,聲音格外磣人。她惶恐的盯著眼前憤怒的俊臉,慌亂將她層層包圍。我進宮不是他的意思,那究竟是誰?本以爲小公主的身份整個世界都只有自己清楚,可他卻口口聲聲說從一開始就知情!
空氣越來越稀薄,她張開已經微微泛烏的嘴脣大口大口呼吸:“不、、、我進宮是聖旨,不、、、不是嗎?”
“是聖旨,可不是朕的旨意!難道幾年後宮生活,你就沒看清楚很多時候聖旨並不是朕的意思嗎?朕對你心存仁慈,卻不料你居然如此痛恨朕。難道你以爲殺了朕,就可以和他重修舊好?梅初惠,朕究竟該說你癡還是說你傻?”看到惠妃臉色越發慘淡下去,安陵泓宇最終收回手臂背過身去。
被鬆開的惠妃劇烈咳嗽起來,彎下腰去深深呼吸,半晌後才道:“想殺你,並非我還想和他重修舊好,是因爲你不僅毀了我的幸福,亦不該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