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來不及多想,快步走到轎子前,掀開轎簾一看。
宋秀娘蹲在轎子中,一動不動……
孑然一探鼻息,原來老夫人也是嚇暈了過去!
眼下來不及多想,先把人救回去再說吧!
孑然大聲道:‘將高兄弟和老夫人帶回城中……‘
話還沒落地,突然‘呯呯呯——‘想起一陣激烈地槍聲!
孑然在轎子跟前,劇變之下猛地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這一輪槍雨!
然而那些侍衛們猝不及防之下,卻被全數擊中!
火銃!
什么人?
孑然猛地一驚,看著倒地的那些侍衛們,顯然都被打中了要害,活不過來了!
孑然只覺得氣血上涌,抬頭看向來人!
那是一隊身穿黑色勁裝的黑衣人,人人手中持著一柄鳥銃,銃口冒著屢屢青煙!
而帶頭之人,正是一個老熟人——
吳四爺!
吳四爺皺了皺眉頭,看了躲在轎子旁的孑然一眼,冷冷地道:‘你這廝動作倒是挺快……‘
不等孑然說話,吳四爺厲聲道:‘裝藥!‘
那隊火銃手訓練有素,很快便掏出。無.錯。小說 隨身攜帶的彈藥,開始裝填起來!
孑然一驚,如果說箭矢還可以躲過或者用兵器格擋的話,那火銃的鉛丸速度之快,是絕對不可能躲過的!
如果他們亂槍齊射,自己死了不說,轎子中昏迷的老夫人。肯定也要被打成篩子!
想到此處,孑然猛地站了起來。上前了幾步,死死盯著吳四爺:‘吳四公子。你這是何意?‘
吳四爺微瞇著那雙豬泡眼,淡淡地道:‘孑然,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這只黃雀倒是逮著陳三這螳螂了,你沒想到本大爺的彈弓——啊,不,火銃還在后面吧!哈哈……哈哈哈!‘
這話一落地,孑然哪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想必吳三桂弄了個雙保險,那隊弓箭手只是頭陣,真正的寶壓在了吳四爺的火槍隊身上!
吳四爺瞥了一眼已經裝填完畢的火銃手們。哈哈一笑,對孑然道:‘我們盯梢的人發現你帶人前往了千佛寺,二哥便知道光靠陳三成不了事!我帶著人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些,讓你將陳三干掉了!‘
孑然一聽這話才明白,原來自己想多了!
倒不是吳三桂有什么雙保險,只是自己露了行藏,被這幫龜孫子發現了!
孑然冷冷地看著吳四爺,一字一句地道:‘吳四公子。你要是殺了我,英國公府不會放過你的!‘
吳四爺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道:‘聽說最近有小股流民山賊滋擾京郊,而且孔有德的潰卒也時常作惡!哎呀呀。這事鬧得也不小了,想必南城兵馬司的呂指揮,相當頭痛呀!嘖嘖。又是一樁無頭公案!‘
孑然額頭上青筋暴起,吳四爺這話一說。便是要殺人滅口了!
怎么辦?
手下已經傷亡殆盡,面對火銃自己也許可以用速度來逃脫。可是轎子中昏迷的張力的母親,宋秀娘怎么辦?
就在孑然緊張思索對策的時候,一張大網悄然織成!
孑然四下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這隊人頃刻之間變換隊形,竟然將呈一個大圓圈,將自己團團圍住!
走不掉了!
而且圓圈之外,還有第二層火銃手,已然也是裝填彈藥完畢,準備著第二輪的射擊。
這些人訓練有素,顯然便是吳三桂軍中戰力最為彪悍的家丁。
第一輪火銃還有可能逃脫,這第二輪的槍林彈雨,自己絕對逃不掉!
孑然仿佛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到地上,似乎放棄了抵抗一般。
今天的天氣本來就有些沉悶,此刻竟然隱隱傳來雷聲。
果然夏天了,恐怕陣雨頃刻間便要來臨了吧!
吳四爺見孑然跌坐在地上,不由得有些納悶:這小子干嘛?嚇傻了?束手就擒?
……
孑然的右手藏在身后,在地上的草叢中寫了一個‘吳‘字!
這玩意西方叫做dyingmessage!
明代也不知道叫做什么,姑且叫做死亡信息,或者死亡留言吧!
世子張世澤一定會來檢查兇案現場,希望它能夠發現,自己寫在草叢中的‘吳‘字!
孑然猛地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離開了那個草叢!
自己今日乃是必死之局,希望能給世子和大小姐留下些線索——如此,也算是報了國公府的大恩!
烏云愈發密集,閃電雷聲滾滾而來!
孑然嘆了口氣,看來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要送自己一程?
豆大的雨滴突然落了下來,孑然和吳四爺都是猛地一驚!
‘快!射擊!‘
吳四爺一聲令下,自然應該是火銃齊鳴!
可惜,只響了寥寥數發!
雨水淋濕了火繩,頃刻間一大半的火銃啞了火!
這些鳥銃都是火繩槍,需要火繩引發。
然則還是有幾發打了出去,其中一發命中了孑然的左臂!
撲通一聲,孑然倒了下去……
吳四爺皺了皺眉頭,卻發現雨越來越大。
也就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雨竟然傾盆而下。
火銃手們有些慌亂,火繩槍遇到下雨,那便是有如燒火棍一般,根本用不了。
吳四爺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眼下局面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又有什么好擔心的?
吳四爺高呼道:‘孑然這小子不能留,去把頭給我砍下來!張力那賊小子的母親帶走,其他人一律補刀!‘
吳四爺相當精明。不留半點首尾,務必要確認所有人都死掉才行。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尸體上。很快便匯成了一條條血紅色的小溪!
吳府的家丁個個都收好了火槍,抽出腰間懸掛的長刀。走向了孑然和高元良所在之處……
吳四爺揩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過身去,準備開路。
這一轉頭,登時將他驚得目瞪口呆!
由于大雨阻擋了視線,吳四爺隱隱約約也有些看不真切人影,但是他卻能清晰地看見——
二十步外,一排黑壓壓地槍管正齊刷刷地指著自己!
吳四爺猛地一聲驚呼:‘誰!——‘
在吳四爺視線之外,一匹青鬃馬上一名青衣騎士表情嚴肅,很快便發出了指令!
‘放——‘
‘啪啪啪啪啪——‘大雨中的火槍激烈地噴吐著火舌。吳四爺應聲倒地,而那些吳府的家丁們,也像被割韭菜一般,全數收割!
吳四爺左腿中彈倒地的時候,心中那無比的震驚甚至都超出了火辣辣的疼痛!
這么大的雨,怎么會有火槍?
不可能啊!
火槍絕對無法點火,這到底是……
吳四爺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很圓,似乎怎么也沒有想明白——什么樣的火槍。可以在如此大雨中擊發!
‘什么人!——‘南城兵馬司的呂指揮,依稀聽見了老軍地那邊發出了火銃聲!
那名青衣騎士顯然也聽到了呂指揮發出的聲音,沉聲道:‘將人帶走,國公府侍衛的尸體也帶走!‘
……
當呂指揮帶著大隊兵卒匆匆趕到現場大的時候。大雨中滿地的慘象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有人來報說老軍地這邊有人發生械斗,呂指揮便點了三十名兵卒前來查看,哪知半路上竟然下起了大雨。
呂指揮看了一眼這些倒地的尸體。有刀傷,有火槍傷。這哪是械斗,分明是一場小型的戰斗啊!
呂指揮腦子中只有一個想法。孔有德的潰兵來了!
等等,火槍?!
剛才自己在瓢潑大雨中清晰地聽見了火槍發射的聲音。
大明朝,沒有任何一種火槍,可以在雨中擊發——
‘莫非……是傳說中……倭寇的……雨鐵?!‘
倭寇將火槍稱為鐵炮,雨中可以使用的鐵炮,便稱為雨鐵。
呂指揮覺得一股涼氣從脊梁處升了起來,尼瑪倭寇都出現在京師郊外了?
什么情況?!
他不敢多做停留,立刻帶著兵卒們將尸體運回了城中!
……
當看見盧溝橋的時候,張力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
帶著火槍隊雨中結束一切的,正是自己。
張力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便得有些蒼白。
如果細細一看,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這張臉,并不是張力往常的模樣!
母親宋秀娘只是昏厥,已經由專人帶到廂房休息,張力也開了一張藥方,讓人下去抓藥。
高元良臉部被地雷的鋼珠射入,孑然的左臂中了鉛彈,這些都需要張力處置……
張力處理好老高的和孑然的傷口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張力一個人來到庭院之中,雨后的深夜,蟲兒們又開始了嘰嘰喳喳地演奏起交響樂。
張力死死咬著嘴唇,眼神中帶著一種復雜的神色。
葉天成,這是現在自己的名字,也是先前那個白血病晚期死掉的葉公子的名字!
昨天,她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讓自己扮演死去了的葉向高之孫——葉天成!
原本自己只答應假扮一時,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南下的車馬之后,便完成任務。
這樣以來,也可以撇清葉天成與日月閣的干系。
可是當她帶來了一個人見過自己,而自己在聽完那個人所說的事情之后,徹底改變了主意!
那個人,便是潘霸天!
南京的醫館,學校,住宅——一切的一切,果真如吳三桂所言,被他們全數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