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住的是間兩人一間的病房,因為病人少,暫時就他一個人住在里面,沉魚進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大片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被繃帶包裹著,上面隱隱的還有大片大片的緋紅色。
她走近低頭看他,只見他眉頭皺著,滿腦門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好像在說什么,可是沉魚聽不清,于是便俯下身湊近他的嘴巴,那樣子遠遠的看上去就像兩個人在擁抱一樣。
商陸微弱的吐納的氣息之間只有一個名字:“童紫蘇……”
沉魚頓時鼻尖發酸了,手指挑了挑商陸遮在眼睛上的頭發,因為上半身光裸著,所以她看見了他右肩上的一片紋身,她不敢動他,只能憑著那半片輪廓來猜想那好像是朵正紅色的曼珠沙華,眼角溢出淚來,在她的記憶里商陸是最寶貝自己身體的,小時候看見她馬虎的不是摔破這里,就是磕傷那里,他都會一臉怒其不爭的給她說教:“沉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
而現在他卻把自己搞成這副德型,打架不算竟然還紋身?商陸,這些年你究竟經歷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讓你變成這個樣子?你傷成這個樣子,還口口聲聲叫著童紫蘇,說到底是不是因為她?
沉魚怔怔的望著商陸發呆,心中叢生出一種無力感,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幫不了他們……
包里的手機突兀的叫囂著,她猛的回神,臉上濕漉漉的,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翻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鐘澄宇。
她看了商陸一眼,轉身出了病房,坐在走廊里接電話:“澄宇!”
電話那頭,鐘澄宇的聲音與平常無異:“你在哪?老大剛剛給我電話,說你有事先走了?”
沉魚抬頭看了一眼長長的走廊,頂頭一扇窗戶開著,一汪陽光淺淺的鋪撒在地面上,幾乎沒有多想,她開口回應:“剛剛在醫院碰到一個老同學,很久不見,就約了喝杯咖啡敘敘舊!你呢?你在哪?”
“剛送完爺爺奶奶,盛唐有點急事,我現在在辦公室!”
沉魚連忙轉移話題:“你放心,我很快就結束了!”
“那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你別擔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
話說到這,隱約覺得有人在喚她,她抬頭,果不其然,醫生正站在商陸病房前沖著她招手,可能是因為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一味的叫了兩聲那個誰……她連忙沖著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出聲了,鐘澄宇耳朵那么精,那么聰明的一個人,再多喊一聲,她就會穿幫!
她低頭捂住了話筒:“我同學叫我呢,先掛了啊!”
說完,不等鐘澄宇開口,她便掛了電話,急急的朝著醫生走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盛唐總裁辦,被率先掛斷電話的鐘澄宇還一臉的錯愕,看著黑掉手機屏幕,突然就萌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來,只是沒容他多想,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然后便見李律俯身進來,手里還拎著一封快遞件!
“鐘總,您的同城快遞!”
鐘澄宇接過來,也不避嫌,順手摸到了美工刀就拆封,低頭看了一眼,甚至都沒將東西拿出來,之后若無其事的將快件放在了手邊:“還有別的事嗎?沒事就先出去吧!”
一切都和平常無異,李律唉了一聲,可前腳剛出去,后腳剛關上門,就只聽見門板上發出了一聲砰的聲音,他狐疑的轉身看了看,確定聲音一定是從里面發出來的時候,隨即敲了敲門:“鐘總,您沒什么事吧?”
李律在門口候了幾秒,眼見著沒有回應,剛想再敲門,只聽見里面傳來清淡無虞的聲音:“沒事……”
話說那個時候,鐘澄宇正滿臉僵硬的盯著門邊如同雪花般飄落的照片,走了幾步,正好有一張落在他的腳邊,他撿起來,照片的上的沉魚淚眼婆娑的趴在商陸的懷里,那樣子就像情人之間的深情低訴一般。
他一張張撿起那些照片,一張張細致的看過去,看到最后,照片的一角被捏的都變了型,照片上的日期明明白白昭示著,沈沉魚現在應該在醫院,而剛剛她卻告訴他,她在外面和老同學約會?很好,她第二次為了別的男人跟他撒謊!
臨下班的時候,鐘澄宇在盛唐門口遇見了容譽,她就坐在門前的噴水池邊上,呆呆的看著大門似乎在想什么,他本來是不打算理她的,可是剛走了幾步,就看見她沖著自己走了過來,手里還拎了個袋子。
他終是停下腳步:“不好好在醫院照顧兒子,跑到我這兒干嘛?”
容譽咬了咬嘴唇,雖然躊躇,卻還是將手里的袋子遞了過去:“沉魚把這個忘了,正好老太太給彎彎熬了血燕,他小吃不了那么多,所以就給你裝了點,你別忘了吃,這個補血很好!”
鐘澄宇原本僵硬的臉部線條和緩了許多,看了一眼那保溫瓶確實是沉魚昨天帶過去的那只,不一樣的是,昨晚那里裝的是魚湯,而現在那里裝的是血燕。
他伸手接下:“還有別的事情嗎?”
她搖頭,知道他不耐煩和自己說話,于是轉身就走。
鐘澄宇徑直去車庫提了車子,路過公交站臺的時候,看見容譽正在等車,正值深秋,早晚溫差很大,尤其是今天的風似乎更加猛烈,嗚嗚的卷著枯黃的葉子在空中胡亂的飛舞。
他看了一眼在風中等車的容譽,她連件外套都沒穿,整個人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他原本已經開過了站臺好遠,心里覺得怪怪的,終究還是倒了回去,停在容譽身邊:“上車吧!”
容譽搖了搖頭:“不用,很快車就回來的!”
鐘澄宇看都沒看她一眼:“你別誤會,我只是順路而已!況且彎彎現在需要你,我不希望他醒過來還要像小蝌蚪一樣到處找媽媽!”
容譽沒說話,只是默默的打開了車門鉆進了車廂。
而后,兩人雖同處一輛車之中,卻是一路的沉默、一路的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