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那么一種人,秉承著“有恩必還、有債必討”的處事原則,譬如夜漸離;世界上也有那么一種人,可以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人不畏生死,譬如漠北七俠;世界上還有那么一種人,愛做“順水推舟”之事,譬如夜漸離!
在這離漠北表層不知道多遠的地下皇城里,若沒有特制的儀器是根本不知道哪個時候是白天、哪個時候是黑夜的。
夜漸離蒼白的臉色已經恢復了紅潤,準確的來說他是因為沖破了被阻塞的五道經脈而臉色有些紅潤;從進入月華宮直到現在,夜漸離都沒有上過那張華麗的大床,大床上面的金絲錦枕與綾羅被褥根本不能在夜漸離的心里蕩起一陣漣漪,不是他夜漸離有床不上自討苦吃,而是他不能上!他覺得五毒教若給他安排一清靜簡樸的客房,他心里還容易接受些,但是五毒教卻如此安排,準確的說來是顏路如此安排,這其中的用意倒是值得琢磨一下了!
數盞高腳琉璃燈照耀的夜漸離的臉色更加紅潤,也映襯出夜漸離的眼神忽閃忽現;默默地,夜漸離緩緩站起了伸來;伸手展腰脖頸扭動,帶起一陣“噼噼啪啪”的關節交錯的響聲。
響聲過后,夜漸離緩緩走到椅子旁,伸手解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件月牙白的長袍將身上破爛的青袍換了下來,卻在將青袍放回之時,發現了包袱里的一截鞭子。“馬鞭?那女人的!”夜漸離嘴里嘟囔著,卻是伸手掏出了馬鞭,馬鞭通體漆黑中帶著淡淡嬌紅,長僅二尺,由大漠深處草原里特有的墨菱草與紅刺莖編織而成,墨菱草與紅刺莖皆是療傷中的上品,止血生肌不再話下;而更受女孩子歡心的卻是墨菱草的幽香,而紅刺莖則是柔韌性強不易折斷扯裂,所以,漠北人大多都用墨菱草與紅刺莖來編織馬鞭!
對于普通騎馬人來說,馬鞭僅是鞭策馬兒行進的速度與方向的工具;而對于武林豪俠來說,馬鞭還可用來做殺人的利器;握住鞭柄,夜漸離手腕一抖,“呼啦”一聲,已是幾個鞭圈掃了出去,快而猛,似乎這根鞭子并不止二指長般,鞭圈所攜帶的勁氣掃中近處的高腳琉璃燈,燈柱未倒,燈卻是滅了,滅得毫無聲息,滅得平凡淡然;夜漸離臉色漠然,似乎這一鞭并非他所使出來的一鞭。
在他的眼中,這一鞭掃出過后,那本是燈光大盛的琉璃燈忽得就那么滅了,甚至是罩在外面的燈罩亦沒有搖曳!這一鞭,竟是隔物滅燈!
“啪啪啪啪……”就在夜漸離震驚的時候,身后卻是傳來一陣掌聲,掌聲清脆,顯然來人并不多!夜漸離回轉身子,果然不多!夜漸離拱手道:“小子見過教主,教主這是要趕我走了嗎?”
顏路掃過整潔如昨晚的檀木床,眼里閃過一抹笑意,聞聽此言,笑道:“賢侄此話可就嚴重嘍!當你來到這里時,五毒教的大門已為你而開!何來趕你之言呢?”
為我而開?夜漸離心下驚疑,卻是淡淡道:“不知教主此話怎講?”
顏路一捋胡須,莫測道:“冥風沒有讓你給我帶什么東西?”
“有!”夜漸離在包袱里掏出一封信函,遞給顏路;顏路一眼掃到信函上那“顏路親啟”四個字時,竟是雙手接住,夜漸離負手一旁,雙眼微閉,表情淡然;顏路卻是撕開封漆,拿出一張
潔白的信紙仔細地看了起來……
半晌。
顏路自口里呼出一口氣,面色古怪道:“西域密宗、東部蠻夷竟然妄想圖謀漠北,沒想到冥風竟然會是這種應付之法!”說完又搖頭晃腦繼續道:“冥風啊冥風,你做棋手時,以天地為棋盤,以我們為棋子,實來莫大的豪情;可你做棋子時,卻又想不盡一個棋子該盡的義務,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夜漸離眼簾低垂,對于顏路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說出來的話,根本無動于衷;因為這不需要,或許他已知道冥風來信的目的了!
顏路走到琉璃燈前,燒了信紙后,才轉過身來,盯著夜漸離良久,顏路才淡淡道:“賢侄,信上說你若讓老夫心服口服,便不必再挑戰漠北七俠,依我看,就不要去挑戰了吧!”
夜漸離正身,挺肩、朗聲道:“大丈夫在世,為人當求一字千金,我既已發出挑戰,便再無不戰之意!”
“好!有魄力!”顏路不禁脫口而出,隨后繼續道:“冥風也料到賢侄會如此回答,所以,冥風給了兩道題供你選擇!”
“供我選擇?怕是要我做個明志的人吧!”夜漸離道:“兩道題?什么題?”
“一,八風營事了,立刻趕往西邊截住入侵漠北之人;二、直接回來和我戰上一場!選一題吧!”顏路淡淡地說出來。
夜漸離一直靜靜地聽著,直到聽完,他的表情都沒有變過:表情淡然,看似波瀾不驚,心里卻是有了一陣彷徨,但也僅是一陣,彷徨過后,夜漸離道:“我去阻擋西域之人!”
“為何不和他打?”
“兩兄的死因固然還有一半的緣由在他心里,即使就算是和他打,那又如何?我一樣不是他的對手!世界上女人多,我這樣的人卻是只有一個,我不否認我有部分原因是怕死,那又如何?誰能做到真正的不怕死?沒有!這不可能有!只要你還是人,便不可能會有!”
顏路聽完,深深地一點頭,才道:“世人若能做到你這般灑脫看得開,這世上也就不會枉死那么多人了!其實他們多數是無辜受害者,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將他們自善惡輪回里解救出來!”
夜漸離道:“就算是有又如何?若是利益當前,還能真正忍受住,那便是真正的俠士!”
顏路抬腳邁出,夜漸離握劍勾著包袱跟在后面,顏路道:“這種人太少了!也就讓江湖失去了真正的平靜,卻……”
“卻也讓江湖變成了真正的江湖!”夜漸離打斷道,“因為有流血、因為有紛爭、因為有俠義、因為有豪情,所以才有了真正的江湖!”
顏路無言,夜漸離亦沒有話說,城巷里的人聲一時沉寂了下來;但是因為兩人并沒有功運腳下,倒讓兩人走在花崗巖上的“嗒嗒”腳步聲遠近可聞;夜漸離年少,卻老成持重,步伐堅定方正;顏路年長,少時的銳氣早已經過時間的消磨殆盡,步伐沉穩有力;兩人一前一后,幾乎是同時抬腳同時落腳,腳步聲整齊一致,一時竟讓人難以辨出那一聲腳步聲是誰踏出的!
太子本住東宮,理所當然的,月華宮也在蟠龍鳳凰城的東部,兩人一道走來,卻是走的西南方向,路兩旁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拖得狹長無比,一路無話,
只一會兒功夫,兩人卻到了另一座宮殿。
辰霄殿。
進入辰霄殿后,辰霄殿那華麗的擺設竟是難掩住辰霄殿里沉寂的氣氛;辰霄殿里那華麗的寶座之下,此時正站立著十數人,十數個衣著青綠的中年人,每一個中年人的臉色都有些發青,此時兩人進入殿里,那十數人俱是“嚯”的轉過身,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兩人,其中一人的眼神里卻有幾分驚愕,夜漸離眼光一掃,覺得這人的身形似是有點熟悉,微微一思索,便想起了這人就是那晚夜探客棧的五毒教護法閻羅!
顏路在眾人面前站定,那站著的十數人一起拱手道:“屬下見過教主!”
顏路淡淡一點頭,以手示意夜漸離站在一旁,才道:“各位的來意吾已明白,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殿中一鶴發童顏的山羊胡子站出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夜漸離,眼神中閃過幾絲疑惑,卻是欲言又止;顏路見狀,大手一揮,和顏道:“此乃神殿來使,無妨事,呂真一,你大可說出來!”
呂真一心下一動:難道神殿也要肅清來犯之人?嘴唇微動欲說出話來,夜漸離卻是向眾人一拱手,道:“此乃貴教重事,我這外人便不摻和了吧!正巧這座皇城巍峨凜然,我也想去到處走一走!”
那十數人聞聽此言,臉色都是莫名的有所緩和,顏路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激賞,道:“既然如此,賢侄便自行安排吧!若是要出城,相信以賢侄的才氣應該不需要向導了吧?”
“老奸巨滑的性格果然是年長之人的通病!”夜漸離心下暗忖,卻是笑道:“當然,我這人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是可以的!”說罷再不理會眾人,一拂袖子人已轉身向殿外走去,那一襲月牙白的長袍顯得圣潔莊嚴。
直到夜漸離消失在殿門之后,呂真一才鄭重道:“回教主的話,此番西域密宗與東部蠻夷來犯,我們應當主動出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呂真一說著的同時臉上涌起一抹狠色,完全與那鶴發童顏的外表不符!
顏路又掃了掃其他幾人的臉色,見其他人俱是無一例外的與呂真一一樣的表情,顏路心中一動,已是明白這幾人聞風而來時怕是已經通好了氣了!
顏路突然袍袖一拂,勁風鼓漲,一股兇煞之意涌現在整個大殿內,站著的十數人竟是要各自運功抵擋才可擋住那股兇煞之意,幾人心里俱是一驚:教主的功力……
顏路眼皮一翻,凌厲之氣頓顯,沉聲喝道:“你們可知西域密宗有多少實力?可知東部蠻夷又有多少實力?”
十數人盡數搖頭、臉色陰晴不定。
顏路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們又怎么去和人家斗?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
呂真一全力抵抗著來自顏路的壓力,出聲道:“難道我們便眼看著人家闖入漠北視而不見嗎?”
“當然不!”顏路話鋒一轉,道,“我們現在可以分出多少人手?”
呂真一立即道:“全教千人眾,盡是精銳,其中分出五百精銳以防中原進犯,現在能分出的人大約四百!”
顏路點頭,繼續道:“四百人對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會有把握嗎?”
呂真一頹然搖頭,嘆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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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