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在門口遲疑了二分鐘,也就是二分鐘而已。
他想了來都來了,怎麼樣還是先按門鈴吧。門鈴按了好幾遍纔有人打開門,嘴裡說道:“誰啊?”
一個圓臉大眼睛穿著揹帶褲的女孩跑了出來,她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他看:“你找誰?”
袁安答道:“我找周如芯。”
女孩一聽瞪大了眼睛:“我媽去世很多年了。”說完也不容男孩分辨,轉(zhuǎn)身就回去了,門“呯”的一聲就關(guān)上了。
袁安也有些目瞪口呆,這也太快了吧。
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也沒地方可去,就抱著書包坐在了門邊。
他伸直了雙腿擡頭看著天上星星,接下來會怎麼樣,他整個人是木木的。
過了大半個小時,門又打開了。女孩提著一袋垃圾走了出來。
打開木柵欄的門,她看他一眼,走遠了扔掉了垃圾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她蹲下身好奇的看他:“你怎麼還沒走?”
“我沒地方可去。”袁安悶悶不樂的說。
“你爹媽呢?”
“他們不要我了。”
女孩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蹲下看著他說:“我看著你有些眼熟。”袁安想了想說:“聽說我爸和你媽是同學(xué),我長得和我爸很像。”女孩恍然大悟的說道:“是哦,我看過我媽學(xué)生時期的照片。”
她站起來拍拍手,說道:“進來吧,我好心收留你了。”
袁安站起身來跟著女孩往裡頭走。
打開門入眼的是一個異常空曠的大廳,地上鋪著菸灰色的地毯,已經(jīng)有些老舊了。最讓人感到奇特的是有一張?zhí)貏e大的實木書桌和桌前桌後的椅子,看起來倒好像是個辦公場所。後面還有一面牆的書架,直達屋頂,上面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書籍。
女孩看著他笑嘻嘻的說:“我不太會煮飯,你會嗎?我們?nèi)ブ髠€麪條吃好不好,我餓了。”說著她示意他把東西丟在地上隨她來,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袁安停頓了一下就跟著她進了廚房。
廚房也是很寬大,一張實木的桌子就放在廚房裡邊,各種各樣的廚具都有,還有一個很大的冰櫃和冰箱。女孩打開冰箱給他看,擡眼看他:“你還沒說你會不會啊。”
“會。”
袁安就動起手來,很快的就做好了一份番茄雞蛋麪,各人一碗放在桌前吃了起來。他也是很餓了,狼吞虎嚥的很快的吃完了一大碗的麪條。女孩說是餓了卻斯斯文文的,她吃的很慢,邊吃還邊說話:“嗨,你來我這裡住著可不能白住哦,以後做飯就歸你包了,嘻嘻。”
“好。”有點事情做也好啊,好過待著沒事做束手無策,袁安心裡想。
兩人吃完麪,袁安又主動的站起身來洗了碗。女孩看著他忙,打開冰箱倒了杯冰水喝著似乎很開心。
兩人出了廚房,女孩又帶他走到兩樓,打開客房給他看:“你住這吧,裡面有洗手間可以洗澡。我在三樓,明早餓了自己去廚房弄吃的哦。”說完就轉(zhuǎn)身上去了。
這是袁安出生以來第一次住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怕弄髒別人家的屋子就先去洗了澡,出來後就拘束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
天很快就亮了。
袁安很早就醒了,他躺在那裡看著天色慢慢的亮了。他靜悄悄的摸下樓,進了廚房卻看見那個女孩已經(jīng)起來了正坐在桌邊喝水。她似乎心情惡劣,眼皮沉沉的看他:“早。”說完就放下杯子站起身來走出了廚房,留下身後不知所措的少年袁安。
他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發(fā)了一會呆,他不敢貿(mào)貿(mào)然的出門怕女孩就這樣再也不理他了。也拘束的不敢亂動人家的東西,水也沒喝一口,他鬱悶的打算再回房間繼續(xù)躺著。
女孩卻又重新的走了進來,她拿了二百塊給他並指揮他道:“你出去往前走左拐然後再右拐,那裡有個菜市場。你進去第二家替我買油條燒餅和豆?jié){,然後再買點今天中午和晚上的菜回來,記得買一條魚。”她說完又停頓了半刻說道:“給你自己也買早餐。還有別太慢了,因爲(wèi)我餓了。”說完她挑挑眉示意他,袁安很快的應(yīng)道好的,我馬上回來。
他拿了錢轉(zhuǎn)身就要出門,女孩卻叫住了他:“你等等。”
袁安轉(zhuǎn)回頭回來看她。
她拿出一串鑰匙,真的是好大一串,沉甸甸的足有十幾把,有些看起來樣式很古老。她翻出其中兩個從鑰匙圈裡面套出來後遞給他:“你出去的時候拉上大門,這個是大門鑰匙。另一個是外面院落的鑰匙,你出去後也要關(guān)上門,回來的時候再打開,進來後記得也要鎖上門。另外你去市場的時候順便打一套留給自己用。”
“記住了?”袁安點點頭,他雖然有些困惑,但是並沒有開口問爲(wèi)什麼。
菜市場很大,並不難找。
袁安很快的就辦完了女孩交代的事情往回走。
時間纔到了早晨八點多,袁安回來的時候驚訝的發(fā)現(xiàn)木柵欄的門邊排了一個小隊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十來個人。那些人看見他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進去一陣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走進去後看見女孩正在廚房裡巴巴的看著他,她顯然是餓了。兩人坐下來一起迅速的解決完了早餐。吃完後女孩站起身走到外面說了幾句話,那些人迅速的就散了。袁安就站在屋內(nèi)的窗前看著這一切,女孩有些神秘。
黃昏的時候袁安正在廚房裡弄晚餐,一條魚剝皮去鱗破開肚膛撒上薑絲細鹽蒸一蒸。正弄著聽見門鈴響,他從廚房探出身來就看見女孩衝他擺擺手自己出去開門了。
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一個聲音有些嘶啞的女聲在說話:“周姑娘,我老父親已經(jīng)生病了好久,動了手術(shù)結(jié)果還是不行,前段時間醫(yī)生就讓我們帶著他回家了。今天我們看他就有些不太行了,家裡面親戚孩子什麼的都到了。我大姐說~”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來,有些話過於直白不好說出口。
女孩聰明的接話道:“你大姐是不是想讓我看看大概會在什麼時候離世。你拿他最近的貼身物件給我看看吧。”
他聽見女孩這樣說,有些好奇心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他畢竟年紀(jì)還小,於是悄悄的探出頭去看。只見女孩就坐在那寬大的書桌後面,她坐的很直整個人有種莫名的氣場,她的身前坐著一箇中年婦女有些憔悴正把一件成年人的棉質(zhì)背心遞給她。
她低下頭來聞那件衣服,姿態(tài)像一隻警覺的貓。
女孩閉著眼睛像是在冥想,然後就倏的一下睜開眼。
她把衣物遞迴那婦人,然後說道:“你快回去吧,最晚就是今天后半夜的事情了,快去做準(zhǔn)備。”
那婦人站起身來,再三道謝後出門走了。
袁安駭然的看見桌面上放著好幾張一百元的人民幣。
女孩又恢復(fù)了明媚的樣貌,後書桌後面走出來問袁安:“今晚吃什麼,我餓了。”袁安卻莫名的覺得她隨時會伸出舌頭來。
女孩吃飯速度很快,袁安覺得她好像比他還害怕有上頓沒下頓,每次都狼吞虎嚥。兩人很快就掃蕩完了兩素一葷。女孩滿意的摸摸肚子,笑著說:“你很會做飯哎,現(xiàn)在我希望你一直都在,這樣我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飯菜了,真好。”
袁安沒說話,站起來收拾桌子去洗碗。
女孩吃得高興了就主動和他聊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袁安,袁世凱的袁,安全的安,今年十四歲。”
女孩應(yīng)了一聲:“哦。我叫周如笠,十九歲。”她想了想又說:“所以你剛小學(xué)畢業(yè)嘍,我大一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看他很熟練洗碗的樣子,恬不知恥的說:“那你應(yīng)該叫我姐姐嘍,嗯,照顧老人家是應(yīng)該的,所以以後家裡的家務(wù)事都歸你啦。”
袁安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就她還老人家啊,也真好意思。
好吧,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不和她計較。
收拾乾淨(jìng)廚房,袁安看她還坐在桌邊喝水,忍不住就坐在她旁邊開口問道:“剛纔那女人爲(wèi)什麼要問你這些,你怎麼知道那人幾時會死?”
女孩瞪他:“你很好奇?叫一聲姐姐來聽,我高興了就告訴你。”
袁安從不知道自己的好奇心有這麼強,憋了半天終於用很微弱的聲音吐了聲:“姐姐。”
女孩假裝耳聾:“聽不見。”
“姐姐,姐!”男孩怒了。
周如笠哈哈大笑起來,順勢摸了摸袁安的頭:“乖啊,安安,我以後都叫你安安好不好。”
“不好。”
“安安,安安!”
“好了,好了。”
袁安忍不住的唾棄她:“你很幼稚哎,你快說吧,爲(wèi)什麼?”
女孩收起笑容,嚴(yán)肅的說道:“人死了以後會很快的身體僵直,而這邊的風(fēng)俗是家裡面都會事先準(zhǔn)備好壽衣。我告訴她以後,她回家就要先替她父親穿好壽衣。家人感情深的,送終也很重要,有的人沒有替父母送終就會遺憾一生。你明白了嗎?”
袁安想起自己的父親,頓覺得無話可說。
他擡起眼看她:“那你怎麼會知道時間?”
女孩驚訝的道:“你父親不知道嗎?我的母親在這一帶很有名,從前有瞎子算命,我們也算是算命的一種,只預(yù)測短期內(nèi)會發(fā)生的狀況。我遺傳了我母親的基因。”
袁安沉默。
他和他的父親自出生以來就沒說過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