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荏苒,一轉眼就五年過去了。
五年對於微越來說足以改變他在煙寧心中的印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形開始挺拔,身材開始變得健美,即便依舊烏髮明眸、脣紅齒白,但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男兒身,聲音從童音變作磁性的成熟男音,只一眼,直叫女兒家心頭小鹿亂撞。他是一個男人,一個魅惑衆生的男人!
除了外表的改變,內心也在變化,他不再是那個內心還裝著高貴的皇族的小皇子音尚,就像一夜間他失去了所有,在不知名的一夜間他成了鳳微越。他可以玉樹臨風、踏雪無痕,可以溫文爾雅、風采斐然,只是,他的內心再沒有稱之爲高貴的皇族的東西,他將它們遺忘了。
相較於微越的改變,煙寧還是那個一臉稚氣的小姑娘,除了長高了一點點,她沒有曼妙的身姿,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她還是那個跟在微越身邊頑劣的小妹妹。
她終於認清了微越是男兒身的事實,就在微越變聲的時候,那時的聲音粗啞不堪入耳,微越還時常喊嗓子痛,開始以爲微越嗓子不舒服,直到微越告訴她這是醫書上記載的男孩經歷的聲帶發育,她如遭五雷轟頂,她的“好姐姐”離她很遠很遠了。
微越每每想起那段豬狗不如的經歷,悔恨當初!
他煮了一年的飯,刷了一年的碗,砍了一年的柴,掃了一年的房,末了,煙寧還買來一隻鷹、兩匹馬、三條狗、四頭鹿、五頭豬讓他餵養,這些他都認了。最最難以忍受的招就是讓他去打發不時來訪的張寡婦,要知道,張寡婦見不到老師見到自己也是“色心大起”。
終於在他“還算誠懇”的道歉下,煙寧原諒了他。只是他不知道,煙寧也是用了一年的時間才能接受微越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的事實,因爲一個女兒家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精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個“共浴”的小秘密也成了微越替煙寧背黑鍋的不二法寶。
又是一年之末,另一年之初。秦風在偏廳輕輕擦拭亡妻的靈位,悲從中來,訴說著這一年的種種,例如,煙甯越來越淘氣啦,每每整得微越叫苦連天,還有,他們終於掌握了後院的書籍,順利出師了……
微越和煙寧識相地下山採辦年貨,留秦風一人默默哀悼。
“老師真是天下第一癡情人,師母在天之靈想必也很安慰。”微越如實地道。
煙寧現在必須仰頭才能看進微越的眼睛,她很喜歡微越眼中的光彩,所以和他說話時總是把頭擡得很高很高,“我想老爹想的不只是娘在天得到安慰,而是和她一起攜手百年,我常常懷疑,要是沒有我,老爹是不是就隨娘去了。”
兩人緩緩走在上山的路上,暖陽一如微越初來時的溫暖。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讓路讓路!”馬上的人不時高喊。
微越和煙寧退居一側,對山裡什麼時候來了馬隊感到奇怪。
好馬疾馳,帶著一陣風從他二人身邊走過,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那馬隊,似乎是朝著秦家奔馳而去,微越煙寧對視一眼,下一刻,施展絕世好輕功向家趕去。
果然,五匹好馬整整齊齊地排在門外,他二人來到主屋,只見秦風雙手接旨,老淚縱橫。
有一根弦在微越心中繃斷了,他聽見絃斷的聲音。
秦風泣不成聲,“微臣,微臣,定當不辱先皇遺詔!”
微越一個踉蹌,他知道斷了哪根弦,他想起了和父皇在紫宸宮玩捉迷藏、賞夏荷,在錦陽宮讀書習字、論政事,父皇離開時漸漸遠去的馬車……一切不斷在模糊中清晰,在清晰中模糊,他很多年都不曾溼潤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看不真切了,看不真切了……誰來告訴他,這不過是場過於真實的夢境。
微越不記得他是怎麼同老師到的書房,再回神之前,他穩穩地坐在了木椅上。
“微越,你應該知道了吧,你的父親仙逝了。”秦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微越的反應,想著如何繼續,“這是一道詔書,要我進京輔佐新帝,也就是你的四哥,書衣。”
微越略略點頭,示意老師繼續。
“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先皇駕崩得突然,你沒能見他最後一面,遺憾得很哪!可是,孩子,你要挺過去,知道嗎?接了聖旨,我即刻就要進京,這將來的路怎麼走,怎麼走得好,可全是你自己做主了。只是,忘了那個深宮內院吧,你的父親希望你快樂地生活,健康地長大,遠離那裡,忘卻痛苦。”
老師的話和父皇的話重疊在了一起,微越喃喃地道,“父皇,兒臣知道,兒臣會不辱您的期望,忘了那裡,快樂地生活,健康地長大……”
再看了微越一眼,秦風退了出去,臨走一句很有深意的話飄了進來,“孩子,你可曾不計代價地保護一個人?”
難道?父皇瞞天過海地送我出宮是爲了保護我?
這是不是就是我苦苦思索了很多年的答案……
在五個魁梧的禁軍護衛護送下,秦風很快收拾好行裝,即刻進京。他沒有帶上煙寧,也沒有答應微越回京的請求,連夜就走了。留下他們二人過這個格外冷清的年。
一年之初,總是多事之秋。
年是怎麼過的,微越不知道,煙寧也是很糊塗,他們只記得,張寡婦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三,聽到秦風已走的消息,驚天地地一聲慘叫,喚回了兩個人的神志。
微越開始穿白衣,雪白雪白,一塵不染的白衣,他要祭奠他的父皇,這一穿就是一輩子。
煙寧開始想念老爹,以前總說老爹無聊,可是他走了之後,心裡有一種空空的失落感,習慣了很多年的父愛陡然間消失了。她還開始擔心微越,幾天前還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成了滿臉青渣,失魂落魄的落魄公子。
還只是十三歲的姑娘,有種無力感。
大概就這樣又過了五天。
這天,天不亮,煙寧還在拔周公的大鬍子,就被微越拖了起來,眼看就要拔到的鬍子,一下成了微越的烏髮。煙寧的起牀氣很重,睡眼朦朧中就和微越大打出手。
微越哪裡知道半閉目的煙寧纔是最可怕的,左閃右躲招招落了下風,在煙寧即將使出絕招“風捲雲涌”時,微越看準了她左邊的空檔眼明手快地點了她的穴,這才使她安分了下來。
“鳳微越,你小人!等我衝開穴道和你大戰三百回合!”煙寧終因氣憤清醒了過來。
這一看可不得了,微越竟梳洗整齊,一派神清氣爽,哪有前幾天的失魂落魄樣子,白衣如雪,將他的氣質託到了另一個高度,他,完完全全是一個男人了,現在的他看來宛如謫仙下凡,飄逸動人。
煙寧第一次覺得有個這麼美的哥哥也是不錯的。
又是這麼放肆的目光,微越已經皮厚到麻木了,他無視於煙寧自顧自地說,“寧兒,你可曾想過我們今後該怎麼過,難道,你願意一輩子在這山中,呃,無聊?”
煙寧想了想,“我纔不要呢?等我再大一點,我就出去闖蕩江湖,和娘一樣!”
微越一把抱起仍疆立的煙寧,“好寧兒,我們想到一塊去了,爲兄想,以我們二人的武功定能在江湖有一番作爲,不如我們擇日就出發?”微越想的是,他既然再也不能入朝,不如浪跡江湖,他始終是父皇的孩子,不能一生碌碌無爲。
煙寧在微越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間就已衝開穴道,但是她還是不能動,爲什麼不能動?
“如何?”
“好,聽美人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