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公聞聽唐曉不冷不熱的送客,混不在意的笑笑,接著繼續(xù)揖了揖:“小皇子的教習(xí)先生,皇上已經(jīng)請好了。是當(dāng)今文淵閣大學(xué)士宋先生。宋先生學(xué)富五車,詩經(jīng)禮儀,治國安邦無不精通。小皇子有宋先生教導(dǎo),將來一定會龍飛九天?!?
“陳公公說笑了,小俊俊是我的兒子,不過是一介草民,怎敢妄稱‘皇子’。更沒有福分當(dāng)?shù)闷鹗裁创髮W(xué)士親自教導(dǎo)的。您老還是回去忙好了。鶯兒,送客?!?
唐曉皮笑肉不笑牽著小俊俊轉(zhuǎn)身就欲回屋。
“慢著,皇上有圣旨到?!标惞豢刺茣越z毫不給他們這一隊(duì)人的面子,只好搬出圣旨來。他說著回手從身后的內(nèi)侍手里接過圣旨,雙手托著,朗聲唱誦到:“小俊俊接旨!”
唐曉蹙眉,又轉(zhuǎn)回身,很是不解弘雋到底要干什么。派了浩浩蕩蕩一隊(duì)人馬來,又是皇輦,又是皇家禮儀仗隊(duì),又是宮女內(nèi)侍官的,到頭來,宣旨只是對小俊俊宣旨?難道不是請自己進(jìn)宮的?靠,看來是自作多情了。虧自己還掏心扒拉的給他配藥解毒,哼,沒良心的東西。
小俊俊莫名的看著媽咪,撓撓頭,不知道這旨意要怎么接。
唐曉還在生悶氣,也不管小俊俊要哪樣。既然不是找她的,那她樂的回去補(bǔ)個覺睡睡。輕款腰肢,扭著水蛇腰進(jìn)了房間,不僅進(jìn)去了,還把門‘膨’的很大聲關(guān)上,以顯示自己的強(qiáng)烈不滿。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朕尋回失散多年的子嗣小俊俊,是朕之幸事,是大梁之幸事,今特賜其皇姓弘,賜名瑞麒,封俊王。即刻進(jìn)宮受禮,欽此?!?
陳公公對著一個三歲的奶娃娃,也不求他什么沐浴更衣,焚香設(shè)案接圣旨。甚至直接連最基本的跪下要求都免了,直接對著坐地上摳腳的奶娃子洋洋灑灑的念了一通。陳喜苦笑,這大概是他一輩子宣過的最‘隨便’的圣旨了。
“老爺爺,您說的是什么?。渴裁葱沂??什么俊王的?小俊俊都不懂。那啥,小俊俊也困了,就不留爺爺吃午飯了。您老哪里來的哪里回去吧。”小俊俊坐在地上,腳趾丫縫里的沙子摳干凈了,把鞋子里的沙子也倒出來,又穿上鞋。拍拍屁股就往隔壁的房間走去。
唐曉在窗口偷看到兒子的舉動,暗暗得意。這才是她生出來的兒子。不為富貴折腰,不為權(quán)勢低頭,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簡直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把自己都拍在了沙灘上。
陳公公手里的圣旨,院子里的好幾十號人,大門外還停著皇輦黃仗隊(duì),都被一個三歲的娃娃徹底無視了。
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都不知道這一家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得陳公公親自來宣旨,還絲毫不給面子的一個兩個都回去睡覺。那可是皇子的身份哎,皇上親自賜姓又賜名。而且在大梁的朝政體制上,皇子都只有成年,出宮建別院的時(shí)候,才封賜什么什么王的尊號。小俊俊,不,現(xiàn)在是弘瑞麒三歲就封俊王,這在歷史上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榮寵和恩澤。
然而……然而……
俊王打著哈氣睡覺去了。
那‘即刻進(jìn)宮受禮’怎么辦?現(xiàn)在朝堂上,還有文武百官都在候著呢,等著見這位小小王爺。
陳公公活了一把歲數(shù),第一次遇到這么棘手和為難的事。一聲:“俊王且慢!”可是且慢之后要怎么辦,卻還是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的。
“老爺爺還有什么事么?”小俊俊都走到門口的臺階上了,狐疑的回頭。大大的眼睛眨著懵懂的天真和無邪。
“老奴恭請俊王上皇輦?!标惞p膝一跪,雙掌伏地,額頭觸地。當(dāng)今天下,除去皇帝弘雋,還沒有誰能讓他行此大禮。年近七十的陳公公一跪身后的宮女內(nèi)侍,護(hù)衛(wèi)也呼啦啦都跪下了。院子里人跪下,大門外更多的人也都跪下了。
“恭迎俊王回宮!”
“恭迎俊王回宮!”
“恭迎俊王回宮!”
幾十幾百號人,跪地不起,一聲比一聲高的山呼。
小俊俊長這么大,何曾見過這樣的陣勢。不僅有些怯怯的看向窗口的媽咪。
唐曉也在審度眼前的這個場合。弘雋派來這么大的陣仗,宣旨,接人。眼下皇城怕是沒有人不知道小俊俊的存在了。不去?這幾百人的跪請,若是都不給面子,以后對小俊俊也是不好。畢竟藐視圣旨,藐視圣上的罪名,說小就小,說大就大。
算了,反正兒子去了宮中也不會吃虧。再說,小小的宮墻還關(guān)不住他,他心里有自己,在哪兒都是自己的兒子。他心里若是沒自己,就是綁在身邊,也綁不住心。
唐曉想到此,給小俊俊遞過去一個眼神。小俊俊心領(lǐng)神會,紅艷艷的小嘴一彎,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帝老爹,這可是你三催四請,求小爺進(jìn)宮的。若是以后宮里出了什么雞飛狗跳,讓你頭疼的事,可就不是小爺?shù)呢?zé)任了。
“好了好了,別跪著了,都讓你們吵死了。小爺隨你們進(jìn)宮就是?!毙】】⊙逡煌Γ凵褚粍C,飛身直奔皇輦,一個漂亮的閃身,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坐在皇輦之上。
陳公公抹著額頭的汗水津津,這個小祖宗總算是上了皇輦了,他總算是幸不辱命。陳公公一起,其他跪著的人都起來了。
“起駕回宮!”陳公公迫不及待的唱諾,恐怕又出什么變故。
“媽咪,你在家好好看家。兒子去朝中看看有沒有面目俊俏的小生,給您押回來做相公?!毙】】≡诨瘦偵匣仡^,對著媽咪甜甜的喊了一聲。
唐曉一頭栽倒地上,這個小兔崽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陳公公也覺的頭上幾只烏鴉飛過。但還得強(qiáng)打起精神,只當(dāng)那是童言無忌,然后帶著大部隊(duì)浩浩蕩蕩的出發(fā)。
鬧哄哄的院子一下子變得清靜,唐曉步出院落,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黃柳鎮(zhèn)肖寒家的蘭心出嫁時(shí)候的場景。開始也是這樣,人來人往,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可是時(shí)候不大,蘭心上了花轎,就滿院蕭寂,冷冷落落。
蘭心上花轎,兒子上皇輦,雖然顏色不一樣,可還是真有種兒大不由娘,出嫁的感覺。
“姐姐,小公子又不是不回來了。您不要太傷心了?!毕矊毑恢螘r(shí)站在唐曉的身側(cè),輕聲安慰。
“我哪有傷心,不過是感覺終于弄走個淘氣包,心里輕松而已?!碧茣曰仡^,看看因?yàn)槌D瓴賱诘南矊?,風(fēng)霜過早的爬上了眼角。心疼的拉起也不再是細(xì)膩的手:“喜寶,等肖寒的毒解了,你們就結(jié)婚吧??淬y翹都要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你就不著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