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不問我為什么到這里來嗎
家里上下不安焦躁了半天的米初妍,還是決定去赴約。
在她看來,何宴爵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甚少私底下找她,即便以前他喜歡在她面前說些不中聽的話,大多數也只是因為偶然間的碰面而提起,像這樣的特意邀約,這是首次。
而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找她,絕非只是喝喝咖啡聊聊天而已的事。
進屋,給自己換了衣服,短袖上衣輕薄褲裝,挽著包行至玄關換鞋的時候,躊躇半秒,穿了小白鞋,特意選了系帶的那種。
米初妍不是沒有想法的,她覺得,這樣的裝束,萬一在緊急狀況下,更適合奔跑。雖然大白天在賓宜廣場那樣的繁華市區,并不太可能出現她想象中的畫面,但她不得不防。
都是市區,交通路線有很多,米初妍特意不打車,而是乘坐地鐵這樣的交通工具,從南都奧園到賓宜廣場,五個站,其實很快。
地鐵站的名字就叫賓宜廣場,這個購物中心,對于穗城人來說,幾乎算得上是地標性的建筑,也更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段。
B出口所對的,是賓宜廣場的南門,而D出口所對的,則是賓宜廣場的對街。米初妍走的是D出口,往前三百米就是菲克咖啡館。
站在對街,很自然就往賓宜廣場望過去,而賓宜廣場,能夠讓她輕易想起瞿安。
那個向來油腔滑調,好似不知愁為何物,開個事務所卻還能每天逍遙自在的男人,如今躺在病床上,會是怎樣的一番境況?
想起瞿安,她的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胸腔處有些窒息的酸澀。
昨天半夜,寧呈森手術下來,拉著她在手術區一路奔跑,再又一路回到南都奧園,不管是跟她,還是跟向敬年的那個電話,都是不同尋常的話多,能聊,表現的有些興奮。可是,恰是因為這些脫離他本性的活脫熱絡,讓米初妍更覺心酸。
瞿安的事,她都覺難受,更何談寧呈森本人,她有些無法想象,到底有多強大的內心,才能看著自己的好兄弟倒在自己面前之后,還親自動手為他做手術,并且,起因還是他自己。
有些不太懂,男人為何都要如此好強。
明明心里痛,在她面前卻故作輕松,然后在癲狂的云雨共覆后,以為累極的她會睡的昏天暗地,便旁若無人般的顯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他一個人呆坐在落地窗前呆滯發沉的模樣,即便肩膀再如何寬挺,她亦是覺得,有些可憐。很想起床,過去擁抱他,可是到最后,她還是選擇成全他的獨自悲傷。
她知道他沒怎么好睡,所以早上那會兒才不愿意叫醒他,可是,如今的時刻,他又豈能安眠……
天熱,咖啡館已經開放了冷氣,玻璃門緊閉。
米初妍停在門口,那里有專門的侍者迎客,替她開了門,禮貌而又不失熱絡的向她問好。
中午兩點四十分,時間尚早,環顧一圈后沒有看見自己要找的人,便在侍者的帶領下,尋了個角落的位置落座。
這里是高消場所,一杯奶啡九十九元,相當于尋常人家一天的買菜錢。米初妍要了杯卡布奇諾,有配套點心,一百五十九元,對她來說,感覺有些奢侈,但是她中午沒吃,現在餓,不吃點心胃里有些受不了。
付錢的時候,抽了兩百現金,交出去的時候,頓了頓,又撤了回來,轉而去擺弄錢包里的卡,有她的,也有寧呈森的。
說起來有些好笑,上次因為卡的事,給寧呈森削了頓,然后沒兩天就發現,原來他的工資卡和那張土豪卡都夾在自己錢包的里層,有些郁氣又有些無奈,害她白白犧牲色相去勾引那條餓狼。
他說她沒有刷過他的卡,如今逢了有消費的機會,錢不多,米初妍卻想還他這個心愿,只不過,沒敢拿那張土豪卡,怕招賊眼。
等待的過程中,米初妍拿著手機一直看。怕寧呈森收到消費信息知道她出了門會打電話來訓人,但是又期待他知道她在用他卡時,會表現出怎樣的驕傲。
米初妍懂寧呈森想給她撐起天的心態,但她也同樣懂男人也有男人的脆弱和敏感。無論是選擇在背后凝望,成全他的獨自悲傷,亦或是現在,用他的卡刷個小小的額度,都是對他無聲的配合和鼓勵。
只不過,那個下午,米初妍始終沒有等來寧呈森的只言片語。
從兩點多坐到四點,她的咖啡續了一杯,點心續了一份,目送著顧客走了一批又進來一批,始終沒有等到何宴爵。
有嘗試過打他電話,國外的號,撥起來很麻煩,打過去,還總是不通。
感覺何宴爵像是在故意耍人,便有了些脾氣,眼看馬上就要到五點,她并不想在外頭過長時間的晃蕩,于是,起身,抓了背包想要走人。
然,腳步才跨出桌位,門口侍者的一聲歡迎光臨后,她聽到了一陣埋在記憶中,并不陌生的女性嗓音。
她跟侍者說,她要找人。然后就一路進來,高跟鞋咯咯的響,一襲湛藍色連體闊腿褲的高挑身影,佇立在咖啡館中央,格外引人注目。
中分的柔順長直黑發,悉數攏在腦后,綁成低低的馬尾,讓其精致無可挑剔的五官,盡數顯露了出來。
米初妍是震驚的,呆在她的方位,望著她,許久未動。
根本未曾想過,何宴爵的電話邀約,他自己沒來,來的卻是他妹妹伍樂旋!
其實跟伍樂旋照面的日子并不多,但或許是自己格外留意的緣故,她的容貌,她記得甚清。偶爾看到她,也會想起喬洵,兩個人同樣高挑,同樣美的精致無雙,但不知何故,她偏是覺得喬洵要更甚一籌。
喬洵的美,明媚而耀眼,健康又熱情,而伍樂旋,則是要沉郁些,明明同桌而坐,卻總會讓人感覺到安靜如鬼魅,然后冷不丁的一句話,便能挑起事端。
她就好像是那種,安靜的縮在自己角落,默默垂頭,看起來無害,可卻又是關注著四周的一切變動,一旦逮了機會,便會伸出爪子來害人的那種鬼魅。
米初妍沒有躲避,她亦早向她走來。
看著她大方而又理所當然的往她對面的空位落座,招來侍者要了咖啡,米初妍只得攥了攥手心,重新坐回去。
她看她,抬首,描繪精致的眉眼中,有著倨傲,亦有著復雜難懂的情緒。
米初妍承認,她對伍樂旋認識不深,更不談了解,最深的印象,莫過于她在寧家溫泉池邊的狠毒和護犢。
心里暗暗幾分思量,她穩住自己的神態,回視她的挑望。
伍樂旋將手中的包擱在桌角邊上,白色愛馬仕,優雅且時尚。同樣是白色,米初妍的背包顯得氣場弱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她在伍樂旋面前的底氣,如果她愿意,分分鐘可以拿著錢包里的那張土豪卡到對面的賓宜廣場買十個愛馬仕,再買十個香奈兒,Gucci……
紀唯寧跟徐暮川的戀情穩定后,她曾調侃過,有當總裁的男人寵的女人就是囂張啊,想請假就請假,而且人見了你還得點頭哈腰。
現在米初妍覺得,這句話用在自己身上好像也同樣妥當。
伍樂旋全身上下的名牌,精巧得宜的打扮,倨傲的神態,像是無聲的擺譜。米初妍淡定之余,略有幾分感激寧呈森的慷慨交家!原先不覺他給自己的兩張卡能發揮到多大效用,可這會兒,她覺得,若是沒有那兩張卡傍身,她估計會被伍樂旋刺激的有些熬糟……
女人,到底還是虛榮的,攀比了男人的心之后,多多少少還會攀比財勢,尤其是在自己特別不待見的人眼前。
彼此對視,好幾秒的沉默,伍樂旋開了聲:“抱歉,讓你等急了,這個國家人多的跟螞蟻似的,一路擠,一路塞,我已經盡力在趕時間了。”
口中的抱歉似乎是走過場般的開場白,米初妍聽了,淺淺一笑:“對啊,這個國家長出的都是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人多著呢。”
言下之意,伍樂旋你的祖籍也在這個國家,你的一頭黑發都在嘲笑你的過分倨傲!
伍樂旋不傻,自然聽出了米初妍話里的幾分譏笑之意,斂了斂眼皮,回話:“不問我為什么到這里來?”
米初妍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殘冷咖啡,不急不躁:“何宴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