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落在雙華城中央大道厚厚的雪地上。對於離晚楓而言,這是一條再熟悉不過的道路。每走一步,他都會想到一件往事,雪地上他的腳步越拉越長,而在他腦海裡浮現的畫面漸漸連在一起,那便是他的青春,他的成長,他一切的美好。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當那個深受師父器重、師弟師妹們喜歡的大師兄。
可人,向來都沒有選擇!
走在他身旁的顏書華腳步雖不及他沉重,卻也能在雪地上落下深深的印記。顏書華在這座城裡待了十五年,享受了十五年的榮華富貴,最重要的還有尊重。
尊重,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人世間不少人爲了得到別人的尊重而放棄了自己,而顏書華不是這種人,他在堅守著他的諾言和信義,他贏得了他對他自己的尊重。
二人走到雙華城大門處時,城門打開了,所有的人士兵臉上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離晚楓哀嘆一聲,一股涼意襲上心頭。
顏書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對著顏書華強顏歡笑。隨後,二人緩慢地走出這座大門,這座大門離晚楓出入過無數次,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座大門是如此**和神聖。
走出大門,他停下了腳步。來不及回頭,雙華城大門已經緊閉,他告別了他心中最美好的世界。
“走吧!”顏書華這一句的語氣很是意味深長。
他們本該對這座城無情,也在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可他們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心,輸給了光陰,雖沒有回頭多看一眼,這座城在他們心中已揮之不去。
出城未滿百步,一輛馬車走到二人跟前。一個帶著半邊金色面具的人從馬車車廂內探出臉,此人便是破生門的幫主周仲,他對著眼前二人道:“晚楓,書華,快上車!”
“幫主,沒想到是你親自來接我們二人!”顏書華激動道,眼中熱淚盈眶。
離晚楓臉色一沉,眼中淚光點點,眉宇間中帶著不悅之色。
顏書華當即便察覺到離晚楓的心思,輕聲勸道:“晚楓,有什麼話上車再說吧?”
“晚楓!”周仲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你是不是對義父心存不滿?怪罪義父沒有早點把你們救走?”
離晚楓搖搖頭,臉色愈加難看,他冷笑道:“義父,孩兒怎麼敢對你心存不滿!孩兒知道,義父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說到這,他眼裡的不悅之色已難以掩飾,他厲聲道:“反正對你而言,我只是你的一顆棋子罷了,有沒有都不是很重要。”
“哼!”周仲震怒,“若是你們對我不重要,我豈會親自來迎接你們二人!”
“幫主所言極是!”顏書華急忙趕在離晚楓反駁前說道,隨後他向離晚楓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這附近有雙華城在盯著。
離晚楓怒瞪了周仲一眼,便側頭看向他處。
顏書華笑了笑,將離晚楓推上車廂。二人上了車後,馬車急急離開。霎時,一陣風呼呼而過,一個黑衣人影出現在馬車方纔停留的位置。
“哦?原來他是周仲的義子?”黑影人影喃喃道。
又是一陣風,黑衣人影便沒了人影。
半晌之後,該名黑衣人已到莫言軒內。他走到葉忘仇面前,半跪行禮道:“啓稟將軍,據小的探查,離晚楓乃周仲的義子,而顏書華乃周仲的親信心腹。”
“哦?”葉忘仇的眼睛瞇成一條線,額頭上的幾條皺眉看似緊迫。他咳了一聲,後端茶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幾口。
頓了許久後,他纔對黑衣人說道:“傳令下去,急急召回本派在外的所有弟子和士兵。”
“這.......?”黑衣人有些意外。
葉忘仇解釋道:“你就告訴他們,說老夫重病在牀,本派需立新的......掌門。”
黑衣人大驚失色,道:“將軍,你是真的打算不再擔任掌門了,抑或是爲了編一個召回在外弟子們的緣由?”
葉忘仇長舒了一口氣,道:“老夫累了,也老了,難堪此任。”
黑衣人登時跪在地上,又道:“那將軍是打算將掌門之位傳給哪位理事?”
葉忘仇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許久之後,他眼睛閃爍出光芒,道:“老夫不打算傳給他們其中一人,老夫原想將掌門之位傳給孤星或若初二人其中一人,如今看來......老夫需要你出面接任掌門之位!”
黑衣人眼中流出一絲無奈,磕頭道:“將軍把掌門傳給小人,莫非是想......?”
“沒錯!”葉忘仇點頭承認,“既然雙華城是江湖門派,就應該爲武林和江湖人士謀利,不該再爲朝廷賣命!”
“嗯!”黑衣人抱拳,眼裡帶著堅定之意。
就在此時,又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葉忘仇眼前,他直接跪在地上,道:“啓稟將軍,大小姐已回屋。”
“那她怎麼樣了?”葉忘仇關切問道。
“大小姐趕到牢房,向離晚楓表明決裂之意;接著她蹲在地上哭了一會,最後便回房休息。”
“嗯!”葉忘仇的語氣裡夾雜著著一絲擔憂,“你們先下去吧!”
“是!”兩名黑衣人登時便沒有了人影。
莫言軒內,只剩下葉忘仇一人。自從羣言樓被燒燬後,他一直都在反思:以前爲了江山社稷著想,他奉旨以江湖門派的名醫暗自插手和監視江湖人事。可如今破生門橫行江湖,作爲武林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他卻總是稱病不理江湖事,任憑破生門爲非作歹危害武林。
他咳了兩聲,咳了一口痰,痰裡夾雜著血絲。他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已經冷卻的茶。將茶杯放下後,他喃喃道:“老夫這些年的所作所爲究竟是對是錯?”
隨後,他咳得越來越厲害,臉上憋得通紅。他心中暗暗說道:“皇上,你答應過老夫,只要除掉花間派,雙華城從此便不再聽憑朝廷調遣,而皇上你也不再幹涉江湖中事。”
他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打開,他看向窗外。
羣言樓被剷平之後,他看到的是一條直直通往城門,通往江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