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王治就被外面的吵鬧聲弄醒了,他從床上爬下來,三兩下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扭頭一看房間,發現有點不對,兩個鬼都還不見蹤影呢。
于是他從挎包里掏出了定魂盤,看著這塊方方正正的五色鐵片,他犯愁了,幽冥心經上記載得很明確,要到使用法器的階段,怎么也要到運道,王治現在剛到起悟,離運道還早著呢。
既然不能用,也只能算了,又把定魂盤丟進了挎包,草草的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屋抓起挎包,下樓推出了自行車,正要往上面騎時,卻一下子愣住了,自己這是要去干甚么呢?
還去上班么?可自己已經給老板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了,何況自己現在這心態,回去上班,還真有那份心思好好工作么?那不上班還能去哪兒?劉畢家嗎?昨天才從劉畢那里出來,今天跑去又能干嘛?
他干脆把自行車又停回了車棚,仔細地想了想,這一想才發現,自己現在如果不去上班,還真沒地方可去了,胡麗倒是邀請了他,可他現在被大家說得也不敢去了,至于趙武貞,人家要的是劉畢給的憑證,王治自己也不知道是甚么憑證,劉畢到底又跟上面說了沒有。
既然沒地方可去,他干脆不去了,反正都想回家了,干脆現在就回去,反正自己一個人,想往哪兒走,都是抬腳的事情。
有了計劃,他回去又換了一套衣服,背著挎包就出門了。
到了街上先取了兩千塊錢,回去不孝敬一點給老媽實在說不過去,可王治也不敢拿多了,母親一個人在家里守著,放太多錢也不是好事,他在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一些吃的,本來還想買衣服的,可又不知道母親穿多大的,于是提著一口袋的東西,趕車去了。
王治的老家在簡陽,算是丘陵地區,山不算高,但也不會太矮,直到他坐著客車都進了山區,兩只鬼才不慌不忙地從定魂盤里出來。
王治身邊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奶奶,錢佳就直接站在了王治的面前,身體一半都進了前座的靠背里面,鄭立凱就沒地方了,只好飄在了過道上。
錢佳一出來,立刻嚷嚷道:“誒,我說王治,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太婆,她和藹地對他笑了笑,王治尷尬地回報了一笑,然后就看向了窗外飛馳的風景。
錢佳不耐煩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道:“別給我裝聾作啞的,你倒是給我說話啊!”
王治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拿了耳塞,塞進了耳朵,先哼哼了一聲,表示接電話,然后說道:“我回家呢,現在都在車上了。”
“靠,回家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那殺人犯還沒死呢!”錢佳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嘴上叨叨著,卻不敢真的對王治發火。
過道里的鄭立凱看不過去了,忍不住說道:“小佳,別這樣,害死你的那個男人,反正都被抓住了,被判刑也是遲早的事情,你若是誠信修行,就應該早點放下這段怨念才是。”
“放下?”錢佳的神色怪異,目光轉向了車窗外面,看來某些事情說起來真的容易,但真正要做到,就未必有想的那么簡單了。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然后又轉了一趟車,才來到王治出生的小鎮,鎮子還是那么個窮樣,沒多大變化,總共就兩三條街道,顯得破破爛爛的,即便是新修的貼磚房,在他的眼里,跟城里也是沒辦法比的。
不過,破歸破,總歸是家啊,那種對家的感念,是任何地方,都無法替代的。
王治下了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向著鎮子外走去,開始上山了。
兩個鬼開始都沒怎么煩他,畢竟他在車上說話確實有點不方便,不但他說得累,兩個陰神聽著也難受,現在好歹下了車,錢佳就再也忍不住了,跟上他說道:“哎,我說,這就是你家鄉?”
“是啊。”王治雖然對街上的破爛鋪面不太滿意,可心里還是高興和舒坦的。
“切,這么個窮地方,我家可是在宜賓!我爸媽都是五糧液的職工,比你這強多了。”
王治撇了撇嘴,看了看另一邊面露微笑的鄭立凱,也不跟她計較。
錢佳自己說完就沒覺得多榮耀了,唉聲嘆氣地低下了頭,然后輕聲問王治道:“你說,你要真有了本事,愿不愿意送我回宜賓再看看。”
王治現在心里既高興又有點淡淡的緊張,想著一會兒見到母親該說些甚么呢,對錢佳說的話,想也不想就答道:“這有甚么問題,只要我有那個本事了,別說回宜賓了,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兩顆。”
“吹牛!”錢佳心情也好了不少,飄在他的身邊,一起在山林小路間前行著。
王治看她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難免疑惑的問道:“回宜賓?你不是不敢回去嗎?”
錢佳一著急,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旁邊的鄭立凱笑呵呵地一抬手,示意自己來說,對王治道:“她的意思,是需要你陪著一起去,有了你陪著,她就敢回去了。”
王治抬手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于是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說道:“我跟著去怎么就敢了,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錢佳聽得一陣子白眼直翻,嘴里嘟囔道:“臭美,以為天下女人眼里只有你么!”
鄭立凱呵呵笑著繼續解釋:“你現在還不明白,其實我和小佳,已經是你的馭神了。”
王治一下子就停了下來,然后盯著鄭立凱道:“馭神?甚么意思?”
“自從我和小佳被收進定魂盤之后,就已經是這個魂盤里的一部分了,只要是誰掌握了這個定魂盤,誰就會成為我們的主人,要我們生,要我們死,都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鄭立凱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帶著甚么表情,可另一邊的錢佳聽了這話,就有點受不了拉,立刻嚷嚷道:“真的?”
老鬼鄭重的點了點頭,錢佳立馬就爆發了,雙手狂抓地叫道:“劉畢那個雜種,居然干這種缺德事!那我以后大好的未來不就完了!”
王治和鄭立凱無奈地相互望了望,都不太明白錢佳的大好未來是怎么來的。
王治想著鄭立凱的話,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錢佳,別說,這女鬼雖然死是死了,可漂亮的模樣還是在的。
錢佳被王治那詭異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飄到鄭立凱的背后躲了起來,指著王治叫罵道:“你他-媽想都別想,老娘是不會屈服的!”
鄭立凱也慌忙解釋道:“王治,話雖然是這么說的,可你也還是需要尊重定魂盤里的陰神的,不然,如果你虐待我們,不但會讓定魂盤的威力下降,甚至還可能會反過來傷害到你自己的。”
王治好奇地從挎包里把那塊鐵片拿出來看了看,又問鄭立凱道:“這么塊鐵片,能有甚么威力?”
“這就要看你怎么修煉和運用了,要是運用得好,能趕上千軍萬馬,但要是運用得不好,就會害人害己。”
“那你告訴我怎么用啊?”王治有點著急了,自己現在好歹也是一修真了,可一點能拿出手的本事都沒有,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鄭立凱苦著臉看著他道:“現在沒辦法的拉,至少得等你到了運道的境界,能把他收了才行。哦,對了,這個定魂盤你可千萬得收好了,萬一掉了,又被甚么壞人撿到了,我和小佳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錢佳在后面跟著威脅道:“聽見沒有?你要敢丟了,我把你老二割下來喂狗!”
這次不但是王治,就連鄭立凱都打了個哆嗦,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火爆的女人,而錢佳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兩個雄性,恨恨地道:“干甚么!老子說到做到的!”
王治無奈的一嘆,這女人,看來死的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王治的家離鎮上有三四里路,要翻過兩個不算太高的山頭,一路上雖然太陽熾烈,好在都有樹木遮陰,倒也不是熱得太難受,到最后一個山頭,正要下坡的時候,王治看著對面的山坡,愣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
鄭立凱好奇地問道:“怎么了?”
王治輕輕一笑道:“這里就是我遇見師傅的地方,就是他傳授了我幽冥心經,才讓我活了下來。”
“知道正統幽冥心經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你怎么沒有一直跟著他修行啊?”
王治尷尬地一笑,他自然不知道師傅到底是個什么打算,估計是鬼見愁受不了自己,才玩消失的,他訕訕地說道:“師傅他肯定有事吧,當初教了我一點就走了。”
錢佳在旁邊漫不經心地說道:“肯定是你太笨,把你師傅氣跑了!”
相處了這么多天,錢佳的本性也逐漸暴露了出來,她就是個霸道的沒腦子的漂亮女人,王治也沒興趣跟她計較,只是在心里想著,如果當初知道她本來是這幅脾氣,還會不會那么義無反顧的幫她了?
他干脆岔開了話題:“前面不遠就到我家了,都不知道媽煮飯了沒有。”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關心一下你媽!”錢佳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邊抬頭看著山溝里錯落的莊稼地,和隱沒在竹林間的院子,一邊自然而然地刺激著王治。
一人二鬼拌著嘴,沒一會兒就下到了山腰上,然后走進了一處院落,剛進院落,一條大花狗就瘋狂地叫了起來,還把一條粗大的鐵鏈掙得筆直,卡拉卡拉地響,看那樣子,要不是鐵鏈夠結實,早就沖上來一口把王治吃了。
王治還在納悶,這條狗以前見自己可不像這樣的啊,旁邊的鄭立凱小聲說道:“那條狗看得見我和小佳,我們從外面繞過去吧。”
王治還沒來得及說甚么,鄭立凱就拉著錢佳從外面的菜地繞過去了,而那條狗就真的一直對著兩個鬼狂吠著。
王治撇了撇嘴,再仔細地看了看這條狗,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成精了!
等兩個鬼飄遠了,那條狗又朝著王治叫,只是這次變成了低聲的汪汪,還不停地搖著尾巴,一看就是在討好的樣子。
王治心里正在樂,房子的主人就出來了,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正是王治的二伯,這個院子總共就三家人,都算是王治的家人了,這邊是二伯,中間是大伯,最里面就是王治家了。
和二伯匆忙的招呼了兩句,他就迫不及待地繼續往院子里面走去。
當他終于走到院子最里面,當他第一眼看見母親那已經開始佝僂的身影,正背著一筐豬草,正蹣跚著從遠處的地里走回來時,王治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