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聽太子的故事,還得從他母妃說起。”
說到此處,本說了不再喝茶的上官青璇竟又抿了一小口,才道:“他母親落妃,原名上官梨落,是先臨帝的寵妃,雖然她也姓上官,但與咱們家似乎沒有半點關(guān)係。不過,她可也算是位奇女子了,據(jù)聞,此女同時得先帝蕭翊和佑親王蕭湛的傾心,據(jù)聞也是臨帝除了靜悅皇后之外,最愛的女人。”
“當(dāng)年,臨帝登基,她便順理成章的封了落妃。二十年前,落妃產(chǎn)子,而穩(wěn)婆接生半日後搖頭慘叫道:落妃難產(chǎn)。語罷,天地風(fēng)雲(yún)色變,晴天白日裡,竟然烏壓壓的漆黑如夜,足足一柱香的時間,天色才漸漸亮了起來。”
“落妃生產(chǎn),竟足足生了三天三夜,皇上便在她身邊陪了三天三夜,要說產(chǎn)房是不詳之地,皇上卻執(zhí)意守著落妃,足見兩人感情深厚。”
說到此處,上官青璇停頓了一下,或是這件事牽動了她心中某處敏感的弦,以至她覺得應(yīng)該停一停下繼續(xù)。
朵顏定定的看她,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份淡淡的失落,一閃而逝的悲憫!
許是因爲(wèi)朵顏的眼光太直接,上官青璇躲閃了一下,便又岔開話題道:“落妃所出,便是當(dāng)今太子蕭君徹。”
朵顏嚴(yán)肅點頭,心想:原來,太子的身世,倒也挺可憐!
她略一思索,又浮上一問:“按這樣說來,皇上應(yīng)該更加疼愛太子纔對,爲(wèi)何姑母偏說,皇上器重之人是六皇子?”
“你呀!聽話當(dāng)真只聽不是重點的地方,姑母說了半天,你竟一絲重點也沒聽出來麼?”
朵顏愣了一下:“什麼重點?”
“太子蕭君徹根本不是皇上的兒子,是先皇臨帝的兒子,你懂了嗎?”
朵顏:“……”
先皇,臨帝?
對了,剛纔姑母所說確實提到了先皇臨帝蕭翊,還有佑親王蕭湛,但那兩位畢竟在自己出生前便已去世,所以有關(guān)於他們的事蹟自己只有耳聞,卻並不算了解。
但……
先皇臨帝文韜武略,駕崩後爲(wèi)何太子沒有繼位,而是給了當(dāng)今皇上?
見朵顏似是開竅了,上官青璇神秘一笑:“你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吧?”
“姑母,老實說還是不太明白啊?這關(guān)係,似乎有點複雜。”
“倒也並不複雜……”
說著,上官青璇下意識地看了眼四周,然後才壓低了聲音在朵顏耳邊咬牙一語。
當(dāng)朵顏聽清了姑母所說的一切,頓時,整張臉都白了……
所以,說臨帝是先皇都不算準(zhǔn)備,應(yīng)該是先先皇,而如今的太子蕭君徹纔是皇帝義帝,現(xiàn)在的銘帝也就是人趁人家孩子小搶了人家皇位的亂臣賊子?
“可如果是這樣,皇上爲(wèi)何不殺了太子?還留著他?”
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自古皇城多冤魂,哪一位帝位得來都不算平靜,更何況銘帝這般逼宮奪位,當(dāng)年必定是血流成河的一段往事。
但,他若還有理智,是斷不會留蕭君徹一命在此的,可他偏還留著,甚至還養(yǎng)大成人一直當(dāng)著太子。
這豈不是匪夷所思?
朵顏的想法很現(xiàn)實,上官青璇也十分理解:“正常人可能都會這麼做吧!但,皇上若真的這麼做了,他想要的一世英明,怕也會成爲(wèi)一世罵名吧?”
“可就算是一世罵名,也比擔(dān)驚受怕的強,皇上那般狠毒,又豈會養(yǎng)虎爲(wèi)患?”
“你說的不錯!”讚許地點頭,上官青璇這時又抿了抿嘴,笑:“那是因爲(wèi),接下來的事情,太詭異!”
聞言,朵顏的心中莫名的咯噔一響,彷彿能感應(yīng)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心驚!
“據(jù)聞,皇上得位之後,本是真的心有要太子之命的。因爲(wèi)當(dāng)時的護國天師有言:太子乃陰年陰月陰時而生的命格,所謂孽星至,天命歸!順著生,逆者死!皇上聞言,再不能冷靜自處,還是寒冬之日,便將年紀(jì)的太子扔進了水塘裡,要不是太子身邊的宮人手快,他早就溺死了。”
“皇上當(dāng)真是狠!”
朵顏感嘆一聲,復(fù)又認真聽上官青璇繼續(xù)的往下說來。
“按理說,有這樣的命格,又是皇上的眼中盯,肉中刺,是斷不該不活到現(xiàn)在的是不是?但事情怪就怪在這裡。”
“皇上上皇位得來不正,自是不願意讓人閒說,所以太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他手裡。他扔太子進水,就是爲(wèi)了凍病他,讓他自然早夭,當(dāng)然,太子也確實病了,而且一病就是許久,但他偏就只是病著,一直臥牀不起,可就是死不掉。”
“但那生不如死的樣子倒也如死了沒什麼二樣,皇上這才漸漸淡了殺他之心。然後,漸漸的,宮裡的悲劇便接踵而至。”
“皇上繼位之後,封了自己二皇子爲(wèi)太子,二皇子其實與太子其實相隔不過十歲,可當(dāng)年,二皇子輔一被立了太子,翌日清晨宮人便發(fā)現(xiàn)二皇子死在了先前太子所落的水塘之中,且死狀可怖。皇上驚恐之下,卻又聽天師輕語:天命不可逆!”
“太子之位,至此虛懸了三載之餘,那時候皇上除了太子以外,已有了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五位皇兒。朝中大臣均勸皇上立太子,皇上思量再三,仍舊決定立三皇子爲(wèi)第二位太子。而三皇子被策立之後,亦同樣沒有躲過那一劫,一月後,三皇子同樣溺水而亡。天帥又言:順著生,逆著死!”
“至上,皇上已然對太子再無一絲感情,有的,只是驚駭。但,皇上是那麼固執(zhí)的一個人,他再度將太子之位虛懸又三年。太子十歲之時,皇上做了最後一試,策立五皇子爲(wèi)第三位太子,而接下來,五皇子,亦只是多活了三個月。三月後,五皇子不過是喝了一口水,便被生生嗆死……”
“至此,天師不再開口,只留下一張字條,從此雲(yún)遊四方,字條上書,白紙黑字:皇上三思!太子之位,大周國之命數(shù),盡繫於一身。皇上撕碎了那張字條,將自己關(guān)在乾坤殿三天三夜不曾見人。三日後,一紙聖詔,終於還是改立了臥牀多年的蕭君徹爲(wèi)大周皇太子。”
聽到此處,朵顏再不能言語,這是怎樣的往事,怎樣的童年?
太子又是如何艱難的生存於這吃人的後宮?
這樣的太子之位,他,又如何能坐得安穩(wěn)?
而上官青璇,沒有顧及朵顏的表情,仍舊自顧的說著:“說來也真是邪門,立了太子之位不到一日,乾旱已久的北方突降甘霖,著了水災(zāi)的南方豔陽高照。而東南之位,均現(xiàn)詳瑞之兆。”
“皇上,六年失三子,已然對太子的孽星轉(zhuǎn)世之說信了十分之多,至此,再不敢動太子半分。所以,姑母纔會說皇上真正中意之人,非太子而是六皇子,只不過,經(jīng)過,當(dāng)年那幾樁慘事,皇上再不敢隨意更換太子。即便是再喜歡六皇子,也只能是按兵不動了。”
這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若再立了六皇子,萬一再有事發(fā),六皇子也出事怎麼辦?
皇上是這麼想的,所以纔會留了太子蕭君徹一命……
朵顏這時總算是明白了,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若有所思的盯著那碧綠的茶水,淺淺的笑了。
上官青璇見狀卻反而有些著急,問:“朵兒不想說點什麼?”
“姑母,該是你想說點什麼吧!”
朵顏不答,反問,卻正中上官青璇下懷,她不禁重新打量著這個侄女,似乎,再也不認得她的真實面目。
朵顏放下手中茶杯,淺淺一笑,眼波流轉(zhuǎn):“姑母難道從未想過要表哥去爭一爭這太子之位?以姑母如今在後官的勢力,以爹和大哥在朝中的實力,姑母若想一爭高下,只怕六皇子也不是對手吧!”
“姑母,難道你也信了那孽星一說?”
朵顏十分尖銳的反問著,上官青璇作勢捂了朵顏的嘴,喝道:“我的小祖宗哎,你不想要命了嗎?你不想要,姑母還想要呢!這話是咱們能隨便說的麼?”
“姑母,若是怕了,朵兒便幫你破了這個傳說,朵兒倒要看看這太子,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只不過,如果姑母果真無心一爭,那朵兒便也用不著費那些心思與算計了.
這話太直接,上官青璇不怕是假的,可要說她不心動,那便更假。
後宮的女人,爭的是什麼?
奪的又是什麼?
還不是一個權(quán)利與地位,如若一朝母憑子貴,那也便不枉在這深宮煎熬了數(shù)十載了。
可她,真的能相信這個才年僅十六的小丫頭片子麼?
她猶豫了,卻也糾結(jié)著內(nèi)心,掙扎幾許,她最終重重一咬牙:“朵兒,姑母能信你麼?”
朵顏只是定定看向上官青璇,而後,輕語:“姑母,我?guī)湍阋嗍菐臀易约海挪恍盼遥媚感闹性撛缬卸ㄕ摗?
上官青璇聞言,坐正了身子,卻是會心的笑了。
那一笑,便是確定了心中所想,朵顏也便明白了上官青璇的意思。
她終於還是同意了朵顏的提議,決定跟她合作了麼?
朵顏嘴角牽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清脆道:“朵兒在此,謝姑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