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皇上失望這還可以理解,說讓朵顏失望麼?
朵顏咯咯笑了,怕是真把朵顏當成了那深宮無依的飢渴女子了吧!
朵顏越是笑得開心,裴瀲晨就越發看不懂朵顏的想法,他左閃右避的想要離朵顏遠一點,怎料到朵顏會武,就像是貓戲鼠般盯著他不放,他實在避無可避,便想著一了百了,突然來了個急轉彎,朵顏沒有料到他有此一著,冷不丁的就撞了上去。
這裴瀲晨也是沒有防到朵顏避不開他,於是,兩人就這麼互抱著滾倒在地。朵顏玩得興起,開心道:“太子殿下,看你往哪兒逃,抓到了抓到了。”
言罷還騎在了他的身上,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不過,這種得意的感覺,也沒能持續多久,因爲,就在這時,宣和殿的大門外,響起了均勻的敲門聲。
朵顏轉身剛想喝斥一聲,卻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瀲晨,可是還在這裡?爲何我聽到有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太熟悉,朵顏登時亂了心神。
那被騎在身下的瀲晨,此時,也顧不上形象好壞了,只大聲道:“我在,我在……”
門外之人,聽到這樣的回覆,便也再不猶豫,用力的推向了宣和殿的大門。可試了幾下,也沒能推開,剛打算開口相問,卻看到門自己開了,裡面鑽出秋歌略有些尷尬的臉。
隨著大門的找開,凌曄瞬間便看到了殿內衣衫凌亂的兩個人,朵顏的臉早已燒紅成了一片,而裴瀲晨卻是一幅慶幸萬分的模樣。
凌曄看著殿內情形,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最終將眼光調向裴瀲晨,問道:“這是?”
裴瀲晨無奈的擺了擺手:“別問我,要問得問你的父皇。”
他又將眼神調至朵顏的臉上,朵顏別開臉,有些委屈的說道:“不就是宣我來侍寢了,有何不敢說的。”
這話,一半是堵氣,一半是解釋。但聽到凌曄的耳中,當真不是滋味,他急急的行了進來,看著朵顏不忍的說道:“父皇,當真如此荒唐?”
“我看起來像是在說謊嗎?”
朵顏擡著怒意滿滿的眸子看向蕭凌曄,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堅持,在任何人面間談笑自如,唯有一個蕭凌曄,她做不到。
他是她的劫,是她唯一曾經以爲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
可現在,他真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離得那麼近,她卻只能喚他一聲皇兒。
她不甘心,所以,她要反抗到底,總有一天,她會讓銘帝看得清清楚楚,她上官朵顏絕不是他口中的‘賤’人,她要讓他知道,即便是紅顏禍水,她禍的,亦只會是他大周國的皇宮而已。
“朵……母妃,夜深了,你還是回宮吧!”
聞言,朵顏失望極了,這就是凌曄的回覆,這就是他對她的堅持麼?
那日,他不是還拒理力爭的找了銘帝,那日他不是還跪在大殿之中求情,可此時,此刻,他怎能如此對待自己。
朵顏含著淚,咬牙道:“沐王殿下,你這是在趕本宮走麼?本宮是皇上請來的,要走也得皇上請,你憑什麼要我走?”
這話凌曄聽明白了,裴瀲晨更是聽明白了,他一轉眼珠子,對著秋歌道:“這位小美人,可否陪我出去賞賞月?”
秋歌一聽這輕浮的話語,臉瞬間燒到了耳朵根,她看了看外面漆黑無一顆星子的天幕,愣愣道:“殿下,今晚,沒有月色。”
這話一出,裴瀲晨真的是讓煞到了,從未像今晚這麼失敗過,一連兩個女人,連正眼也不帶看他一眼的。
一個小小的宮婢,邀她去賞‘月’居然還不肯?
裴瀲晨這裡真的黑了臉,也不管秋歌哇哇大叫,只拖了秋歌就往外走,嘴裡哼哼道:“哼!本太子說這外面有月亮,就是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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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朵顏打落牙齒和血吞,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絕口不提。
可是,蕭凌曄的出現,卻徹底撕裂了她心底僞裝的那份堅強……
那時,裴瀲晨與秋歌已經退出了大殿,只餘下這心中有情不得而抒的兩人,朵顏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的不讓它滴落,凌曄看得真切,卻也當真心疼。
他扳過她身子,心疼的口吻,彷彿朵顏是那嬌弱的花兒一般溫柔:“你爲何這般倔強?想哭就哭出來,別忍了。”
言罷,朵顏的淚,像是猛然間找到了出口一般,傾瀉而出。
她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是該哭的,可她卻不能告訴他,她爲了何事而哭。侍寢那夜所受的百般羞辱,叫她如何對著這個男人說出口?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痛!
朵顏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蕭凌曄簡直是不知所措,他輕嘆一聲,終於攬了朵顏入懷,有些感傷的說:“朵兒,你可怨我?”
怨,怨有何用?
朵顏想這麼說,卻只是哽咽,生在帝王家,有多少無奈與悲哀,她或多或少都能理解。
只是一想到,這步步驚魂的後宮路,從此後,他再不能陪自己一路而行,朵顏的心,便開始一陣陣的抽痛。
她埋了臉在他懷中,享受著這片刻的詳寧,出了這宣和殿,也許,她們再沒有機會親近,越是這樣想,朵顏越發的抱緊了蕭凌曄。
如果說,明知相愛如此悽苦,她寧可當初從未相遇,至少這樣便不會有遺憾,更不會如此委屈。
沒有聽到朵顏的回答,凌曄的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他感受著懷中人兒的微微起伏,忽而想起了初遇的那個夏天,同樣的夜,同樣的人,只不過卻再找不到同樣的當初。
如果一開始就能預見結果,他絕不會像以前那般有所顧慮,他以爲只要步步爲營,所有的人和事都會和他預計的一般順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父皇會先他一步下手。
而且這手還下得這麼重……
他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搶先一步,如果那一日不是被母后強行阻攔,他定會搶在凌煦之前找到父皇請求賜婚,只要能先那麼一步,所有的事情都會不一樣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只這麼小小一步,他們竟成了‘母子’。
朵顏沒有問他爲何會出現在宣和殿,因爲,此時此刻,她只留戀這片刻間的溫柔。
她已沒有再哭,軟弱從來不是她的個性,這一刻,她恨恨的想:即便是銘帝出現在她眼前,她也不要放手,氣死那老東西最好。
凌曄彷彿感覺到什麼,低了頭,有些寵膩的問道:“朵兒?在想什麼?”
朵顏自他懷中擡起頭來,清冷道:“若我說,我在想要氣死你的父皇,你可還能笑得出。”
朵顏的表情無比認真,凌曄的心動容了一下,輕聲道:“朵兒,你果然還是怨我的。”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這件事,當初真的只能有這樣一個結果麼?
她定定的看著凌曄俊朗的眉眼,而後堅定的說道:“沐王殿下,我若說我完全不怪你,那是假話,但,我能理解你的難處。”
聞言,凌曄感動得再一次將朵顏納入懷中,他的朵兒真的太好太好,讓他此刻更是悔不當初,恨不能立刻衝去父皇那裡,將她要回。
可理智讓他停止了這種瘋狂的想法,他不能,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等到一切都盡在他掌控,她的朵顏,遲早會回到他身邊。
“朵兒,堅強點,我會安排好一切,等著我!”
蕭凌曄的承諾,此時此刻聽在朵顏耳中,已成了一道錄符,瞬間掃除了她內心的暗沉,她揚起國色天香的小臉,深情的看著凌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安排著什麼,我也不能承諾以後我會不會改變主意,但,此時此刻,你記著,我,上官朵顏只想和你在一起。”
自入了這重重宮闈,她便早已知道明日事明日說,誰也保不準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每到日暮時分,總會聽到一些久居深宮的老宮人,說著那句:“又過了一天!”
是啊,又過了一天。
每一日都只是一個‘熬’,她們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銘帝沒有做得那麼絕,她可能也會成爲同樣的可憐蟲。
可現在,她已做好了準備,應對一切的突發事件,‘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已馬爲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她絕不再做哭泣的朵顏,絕不……
凌曄無聲的看著朵顏漆黑於墨原雙眸,那眸間,點點光華,映照著他的開心,他的朵兒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語,更何況,是在如此身份立場不合宜的時候。
她能堅持住立場,能這麼直接的對自己說出這些話,是多麼的不易。
他忍不住再次緊緊的抱了朵顏在懷,朵顏沒有再說話,只輕輕的倚在他肩頭上,心中的歡喜,滿滿當當。
而凌曄則輕壓薄脣在她耳側,低語:“朵兒,今日若是沒有來這裡,我恐怕會後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