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回來……?”被急促敲門聲催促而來的木木,剛開門就看到羅艾兒一陣風一樣從她身邊掠過,直勾勾跑上二樓自己的房間。
她正怔忡不解間,卓馭人隨後而來,一臉陰暗。
“怎麼了?”
“陸鷹在?”卓馭人不答反問,眼睛直盯著木木房間那扇關緊的門,“這小子沒地方睡覺是不是?出了醫院就進這家的門?”
他說著就要推門而入,被木木抱住腰拖回了樓梯口,她笑著指指樓,比劃一個不解的手勢。
“別理她,什麼也不說突然就要跑回來,一路上犯神經也不搭理我,恨不得一步就進門。”卓馭人嘴巴上說著不想管,但也忍不住好奇地看著樓上半敞開的門,“哎,我上去看看。”
木木從他背後點頭,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間,輕輕掩上門。
“看什麼?”卓馭人進了房間,見羅艾兒趴在地上,手裡拿著一份發黃的舊報紙,聚精會神的看著,她身旁超大號的帆布包東西都灑了出來。“喂,瘋子,這房間你好幾天沒進來住了,也沒打掃,比老宅乾淨不了多少哦。”
卓馭人故意嫌棄地蹲在她身旁,手指輕輕捅她一下,又一下,挑逗般的開玩笑。
“別動……”羅艾兒手臂一抖,示意他打擾到了自己,然而那聲音令人擔憂,是顫抖著的,像是見到了天大的秘密。“馭人,你來看,這個地方你認得嗎?我怎麼看著眼熟?”她指著報紙上一張模糊不清的圖片說,那是一間公寓的旁門,只有一盞孤獨的路燈,只是光影很怪異,不像是夜晚,拍出來的照片卻明顯是亮著燈的。可若說是夜晚,那整張照片的亮度就很詭異了。
不眼熟纔怪!
卓馭人眼就瞟了一眼,便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你看看去老宅,就不說站窗口向下看一眼嗎?”
羅艾兒聞言猛擡起頭,“這是老宅門口?”
“是啊,怎麼了?”卓馭人拿起報紙又看了一眼標題,不禁皺眉,“這是那天的報紙?”
他說完展開報紙整張,邊邊角角,中縫,夾縫裡都看了一遍,眉頭越皺越深,人也有些頹喪地坐在了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別找了,這不是舊報紙,是沒能出版的,連印刷也不齊全。”羅艾兒恢復了平靜,壓下他的手,輕輕搖頭“不要再白費力氣找了,連日期都沒有,只是這個——”
她指了一個地方,是報紙的大標題。
“第一屆上海租界風貌業餘攝影大賽,守望的燈塔。”卓馭人唸了出來,狐疑地說,“老宅以前的確是在法租界,這張照片拍的如假包換就是老宅的外面,只是亮度拍的不好,看不出是晚上還是白天,難道那個時候業餘也修圖?還是比賽造假?”
“都不是。”羅艾兒嚴肅地看著她,“我是學藝術的,這和攝影的光影度有關,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你看,這張照片燈分明是亮著的,說明是夜晚,再不濟也是傍晚。但是如果是這樣,那旁邊理應是黑暗的,你也看到老宅和這燈的距離了,不可能亮到這個程度,很顯然的是旁邊有比屋子裡的日光燈更猛烈的光亮。”
隨著她說的話,卓馭人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他再開口,聲音有些喑啞,“更猛烈的,你是說——火災?”
“Yes!”
卓馭人隨即再次拿起報紙,看了看旁邊的標題和文章內容,都是普通的民事,找不出蛛絲馬跡,“你從哪裡弄到這報紙的?”
“還記得楊大姐說的那她小伯伯嗎?”羅艾兒極簡短的講述了那天在圖書館遇到的神秘的人和楊家安對她小伯伯的外貌舉止的描述。
卓馭人仔細聽著,又端起報紙,幾秒鐘後又放棄的垂下手,“你說這是那天聖誕的報紙?”
“我們只要查一查這屆比賽就好。”羅艾兒提議,說完起身去開電腦。
幾分鐘後,兩人失望得又坐回到地上。
“居然沒有?”
“很正常,那個年代網絡還不普及,更何況這只是個業餘比賽,連一屆參賽選手的作品都沒能最後登出來,顯然也不是個受重視的項目,什麼記載都沒有不稀奇。”卓馭人對網絡查找一點不抱希望,他還是糾結在報紙的照片上,“你確定這是火災現場的照片?”
“百分之百!”
卓馭人不再說話,沉吟了很久,才道,“如果是火災現場被拍下來,而照片又不被登出來,很有可能是有人暗箱操作,導致很多隱藏的秘密沒有被暴露出來。”
“你說,那個時候誰會有這個權柄和能力?”
卓馭人挑眉,“還用說嘛,老頭子。”
“我也這麼想。”羅艾兒聳聳肩,打了個哈欠,人也倚在卓馭人身上,“你說,這個人是拍到還是看到了什麼?會不會這照片裡藏著什麼秘密,他不小心拍到,所以照片也沒有被登出來。甚至可能,他看到了什麼,或者——他被暗殺了?”
卓馭人失笑,“爺爺雖然霸道也自私詭詐,但不至於做這麼犯法的事,更何況這只是一張什麼都沒有的照片。”
“照片沒有,但人若不到現場,怎麼可能拍到?”羅艾兒一個打挺坐到卓馭人對面,“你說,會不會是這個攝影師誤打誤撞,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得的東西,所以被滅口了?”
卓馭人被她一陣撲騰揚起的灰塵嗆了一口,連咳了幾聲,“滅口不可能,頂多是被錢收買了,也或者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碰撞拍到了,但沒有入選決賽。還有可能是報紙印刷錯誤,真正的那一版早就出版過了。他連獎金都領完花完了,也有可能他因此開啓了自己攝影的道路,成了一個攝影藝術家。”
“那我們要不要查查國家地理,問問上海那一年出道的攝影師?”
“攝影師太多了,就像你這樣的雕刻家一樣多,你想找是找不到的。”卓馭人笑道,“你的那個作品,現在還不知道在擺哪裡了,要是你不回去了,或者有一天你在上海出了名,幾百年後,那些獵奇的藝術家,會不會到波特蘭去找你的早期作品,叫什麼相什麼的……”
卓馭人興奮地說著,滔滔不絕,絲毫沒有注意到羅艾兒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正從狐疑的盯著變爲憤怒。
“艾兒?”他自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餘光瞥向門口,在計劃著如何逃脫她的質問。“艾兒,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羅艾兒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好象會催眠術,能讓他自己老實交待一樣。
“你就是Nar?”
卓馭人起先怔了一怔,顯然對自己臨時騙人而編的名字感到既熟又陌生。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對不起……啊?!艾兒?你沒事吧?”
令他萬萬想不到的,羅艾兒聽聞他的應允後,居然一下撲到他懷裡,胳膊緊緊抱著他,久久沒有鬆開,也沒有講話。
“艾兒?你是不是給氣糊塗了?”卓馭人嗅著頭髮上灰塵的味道,有點
嗆但令他極爲享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實你也不應該怪我嘛,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還懷疑你,但是現在我知道……”
他的極力辯解被封在羅艾兒溫潤的吻中,那吻是索取的,是激烈的,也像是懲處的,發泄的……總之,是令他萬萬想不到的。
許久之後,兩人都喘著粗氣,雙手向後支撐著纔沒有躺在骯髒的地板上。
“艾兒,你怎麼——”卓馭人簡直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形容和詢問了,“怎麼不生我的氣?還是這就是你生氣的方式?”
羅艾兒冷笑,“如果是你是不是想要再多騙我幾回?”
“我怎麼捨得呢?”卓馭人聰明機敏地回答,這時候是說好話的時候,再多也不嫌多,“你放心,我以後絕不再騙你,不然就讓我死在——”
滿是灰塵的手指按在他的脣上,他本來說得嬉皮笑臉,但見到羅艾兒的面孔則是肅穆和悲愴的。
“艾兒?”他向後微仰著身子,躲開羅艾兒的手指,不敢再開玩笑,“你怎麼?不相信我嗎?”
“你的心怎樣,你自己都不知道。”羅艾兒輕輕笑,笑得很大方,也很溫順,“我的確不相信你,所以寧可你以後永遠騙我,也不想讓你出任何意外。”
“艾兒……”
“別說了,現在不是時候。”羅艾兒將報紙疊好,放進包裡,又收拾進去其他東西,“報紙是在圖書館借的,我下午去還。”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這個工作狂,還是回卓氏吧。”
“艾兒。”卓馭人長嘆了口氣,一時不知說什麼安慰的話了。
“你不用說了,我相信你就是了,我相信你,你就什麼都不用說了。”羅艾兒有點語無倫次,手撩撥著頭髮,上面的灰塵更多了。
從卓馭人的角度去看,忽然看到了那時穿著紅豔豔的衣服,卻一臉悲愴,無處訴苦的女孩子的面孔。
羅艾兒見他的樣子,大笑,上前哥們兒一樣的錘了他一拳,“我可能是和你呆在一起的時候太久了,也變得像你一樣喜怒無常,陰陽怪氣了。”
卓馭人訕訕地笑,這話不知該怎麼回答,但見羅艾兒笑,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正此時,手機忽然響了,顯示是小周,他站起來,攬著羅艾兒的肩,準備兩人一起走下樓去,但步子沒有邁出一半,就差點跌倒了。
“你說什麼?!”卓馭人聲音高了八度,半秒鐘之後,木木也聞聲從房間裡出來了,仰頭看他,一臉擔憂,詢問他怎麼了?
“哦,我知道了……這事還是交給我,等我回去,沒你的事了……行了行了,我不回去你哪也別去,別想下班!”
他沒好氣地交待最後一句,就按了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裡,一手狠狠捶牆一下。
“啊——卓馭人,你幹什麼?”羅艾兒撥下他的手,“都滲血了,你不疼啊?小周和你說什麼了?”
卓馭人任她吹著手上摻血的灰塵,緊緊皺眉,狠狠地咒罵一句,才說,“剛纔有消息通知到我辦公室的內線,是警察打來的,溫樂風的案子有人自首。”
“啊?!”羅艾兒驚奇地擡頭,也忘了顧他的拳頭,“誰、誰啊?”一瞬間,她腦中飛快地閃過很多個人的面孔。
“沈書雅。”
哐啷!樓下又發出一聲巨響,木木仰頭看著他們,一臉震驚,手上的啤酒和速凍餃子掉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