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里的壁爐里添滿了炭,屋里暖和得如春末夏初一般,錦繡等人都脫去了厚重臃腫的冬衣?lián)Q成了輕薄的春衣,婉琪被凍得厲害,不能用過熱的炭火解凍,云岫讓玉寧錦繡幾人先將婉琪放進溫熱的熱水里,再慢慢的往里頭倒熱水,婉琪泡了好一會兒,身子才漸漸的轉(zhuǎn)暖。一出來,卻又冷得瑟瑟發(fā)抖。
床榻上已經(jīng)蓋了四五床的被子,床下也放置了個小火的炭盆,給婉琪換上干爽的衣服,便趕緊的送到床上用被子蓋著,又移了兩個炭盆到床邊,在屋子里呆著的人都是出了滿身的汗。
婉琪漸漸的清醒過來,想開口說話,才艱難的吐出一個字,聲音竟嘶啞的得讓人心疼不已。云岫忙讓宮女端了杯熱茶給婉琪喝下,又朝屋子外探頭看了看,問道:“太醫(yī)何時到?”
郭海跑出去看,見著謝全領(lǐng)著施太醫(yī)來了,歡喜的跑回來:“來了,來了!”
待施太醫(yī)給婉琪診過脈,說是凍得厲害,幸好婉琪身子骨好,這才沒壞了根基,調(diào)養(yǎng)幾月就能大好。又看婉琪的膝蓋骨,為難的道:“凍壞了筋骨,估摸著要一兩個月才能下地,往后冬日里怕是會留下腿疾的毛病。”說罷嘆息著搖了搖頭。
想著婉琪向來是好動的性子,一刻不動便不安生,眼下卻因她與云妃之間的恩怨害得婉琪如此境況,還留下腿疾的毛病,云岫心中對婉琪充滿了愧疚,這后宮之中,她只想保全的只有婉琪一人,婉琪卻幾次三番因她而受罪。
云岫偷偷的抹了淚,轉(zhuǎn)身道:“謝全,送施太醫(yī)回去。”
謝全應(yīng)下,施太醫(yī)拱手告退。
玉寧同情婉琪的遭遇,更擔心云岫的身子:“主子,方才你也在雪地里跪了好一會兒,喝晚姜湯去去寒。”
云岫接下姜湯喝了一口,被姜湯辛辣的味惹得皺了皺眉,接著將整碗的姜湯都灌入了喉嚨,自己總不能再病著了。
接過帕子擦了擦嘴,這才想起白澤還在屋中并未離去,云岫感激的道:“方才多謝白澤將軍仗義相救,不然婉琪這條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婉琪眼下是清醒著,聽云岫這一說,嘶啞干澀的聲音緩緩道:“多謝將軍相救,婉琪無以為報。”
后妃宮中,白澤是外男自然不便多留,見婉琪無事醒來,拱了拱手向云岫告辭離去,云岫自然不留,只又一次真心道謝。
云岫去慈寧宮給太后送抄寫好的佛經(jīng),正巧遇到臨親王來向太后請安。
這樣見著,總讓云岫不自在,尤其是偶然與臨親王眼神撞上,便讓云岫的心噗通著跳亂了。
太后手里拿著佛珠見到云岫和臨親王很是高興,慈祥的問臨親王:“你這是要搬去宮外的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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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親王應(yīng)下,道:“是的,王府已經(jīng)落成許久,明兒是個好日子,玧祥便著搬到王府里住,在宮中的這些日子得太后娘娘疼愛,自然是要來跟太后娘娘說一句的。”
太后惋惜的嘆了一聲:“先皇駕崩,你母妃殉葬了,哀家自然是要多照料著你們兄弟。你三哥、七弟、十弟都已成家立業(yè),你年紀瞧著也不小了,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是該把婚事好好拾掇拾掇了。”
臨親王微微側(cè)目看了候在一邊的云岫一眼,才回道:“回太后娘娘,玧祥一人自在慣了,成親之事,還是在等兩年吧!”
太后搖搖頭:“你這都二十三了,你皇兄在你這年紀,玥兒跟馨兒都六七歲了,你十弟去年也是添了郡主和世子,眼下就你一人還單著。哀家有個遠房侄女兒,性子和婉,模樣也俊俏,給你當王妃也不算差。”
臨親王忙婉拒道:“謝太后娘娘美意,玧祥實無成親之意,怕委屈了那姑娘。”
太后倒也不急:“你先別急著拒絕,哀家已經(jīng)修書讓茴兒入宮來陪陪哀家,日后你倆見上了,許會喜歡茴兒也指不定。”
臨親王自然無話,便想著告退。太后念著他要搬去王府住了,留了他在慈寧宮用午膳。
云岫無意咳嗽了一聲叫太后聽見了,太后關(guān)心的問:“琪嬪的事哀家也聽說了些,云妃的性子是囂張了些,眼下琪嬪的身子好些了嗎?”
云岫恭敬的回答:“施太醫(yī)看過,喝了幾副藥是好些了,只是風寒染得重,人總是迷迷糊糊的,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腿是凍壞了,恐怕日后會留下腿疾的毛病。”
太后不無惋惜,合上手掌連道了兩聲“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琪嬪那孩子可憐,你也多照料些,皇帝那兒也去傳個話,讓皇帝去看看她,云妃那兒也該罰,只是到底是琪嬪先傷了她,她處罰琪嬪也是在理,只是法子過激了些。”太后道,轉(zhuǎn)而向身邊的月姑姑說:“你這就去壽安宮傳哀家的懿旨,讓云妃替哀家抄寫幾卷佛經(jīng)。”
月姑姑應(yīng)聲退下,往壽安宮去了,只是挑開簾子時,外面的風灌進來,云岫略微的攏了攏身上的玄狐披風。
“臣妾先告退了。”見太后并無事情再交代,云岫開口道。
太后點了點頭,讓宮女給云岫的暖爐加了些炭火,這才讓云岫離去。
走了不多一會兒,便瞧見月姑姑和云妃往慈寧宮去,云岫上前去打了聲招呼,倒見云妃的臉上還纏著一大圈的紗布,僅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來,不禁用帕子捂著嘴笑了一聲,難不成她還想以這幅樣子去博太后心疼不成?
離開慈寧宮,云岫沒有回長春宮,而是往長壽宮去看婉琪。陵熏齋里倒是冷清,并無嬪妃來看望婉琪,畢竟婉琪得罪的是云妃,眾嬪妃自然不敢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來。
長壽宮主位襄昭儀倒是送了好些的東西過來,囑咐陵熏齋的宮女好生照料著婉琪,見云岫來了,也笑著同云岫說了會話。
不一會兒,慈寧宮的宮女送了東西過來陵熏齋,云岫聽那宮女說起云妃在慈寧宮中懇切的向太后認錯,求太后責罰,太后仍只是讓她在壽安宮里抄寫佛經(jīng),靜思己過。
接著,御前的公公也送了皇上賞賜的東西下來,之后云妃也遣了宮女送東西過來賠禮。原本還冷冷清清的,一下就被送來的這些東西擺滿了。
婉琪臉色仍顯蒼白,半躺在床榻上,穿著藕粉色寢衣,蓋著厚厚實實的被子,屋子里置了兩個炭盆,倒是暖和的很,云岫在床邊的繡墩上坐下,憐惜的道:“真是可憐你白遭了這番罪,云妃她原記恨的是我,就因著你與我交好才被她如此整治。”
婉琪笑著搖搖頭,此番她倒比云岫清楚得很:“即便沒有云姐姐你的關(guān)系,云妃娘娘亦不會輕饒了我,皇上喜歡的,都是她記恨的。”
靈雀端了藥上來,云岫接了藥親自喂婉琪喝,一小勺一小勺的,細心體貼如同待自個親妹妹一般。
偶然側(cè)頭便看見一抹明黃的身影挑開簾子大步的走進來,云岫站起身來,微微退到一邊恭敬的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李顯瞻來不及多看云岫一眼,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榻前,難得露出關(guān)懷的眼神來:“琪兒,現(xiàn)下覺得身子可好些了?”
婉琪蒼白的臉上爬上幾許羞澀,聽話的道:“臣妾見過皇上,臣妾好多了。”
“好多了便好,朕以后還想看你舞劍給朕看,朕的琪兒定然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好女子。”李顯瞻拉著婉琪的手,一臉的溫情,好似婉琪就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云岫有些看不下去了,原本是一副恭敬謙和的模樣,倒是語氣里卻生生摻了許生氣來:“臣妾告退了!”
李顯瞻也不予理會云岫,只召了手示意她退下。
婉琪染著風寒,腿也沒好,自是不能侍寢的,但李顯瞻卻還是在陵熏閣里陪了她一宿,這樣的恩寵,怕是后宮里誰也沒有過的,云岫心里疑惑著李顯瞻不會是喜歡上婉琪了吧?
李顯瞻的心意如何,于云岫沒有半點干系,她只想著快點離開這皇宮吧!重疊高筑的皇城,四四方方的天空,有時候真壓得得人闖不過氣來。
謝全進來報又在大皇子的飲食里發(fā)現(xiàn)被人下毒,云岫驚起,果然這人又出手了。
“大皇子平日的飲食都是我們宮里備下的,大皇子的飯菜被人下毒,定然是長春宮里的人所為,謝全,你好好去盤查盤查這些宮女太監(jiān)的底細,但凡有嫌疑的,都先給隔開審問著,或者打發(fā)了出去。”云岫思慮一下,交代道。
謝全弓著身子應(yīng)下,便退出了屋子去辦云岫交代的事情。云岫想了想,又召了秋菱進屋子里來:“秋菱,大皇子的飲食你都看管著,大皇子不能在長春宮里出事,我看著紅豆那丫頭也不錯,你與紅豆暫且去明徽軒里照料大皇子。”
“那主子的飲食?”秋菱猶豫著問。
云岫道:“暫且由尚食局安排著,若想著你的手藝,我便去明徽軒里陪大皇子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