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正於碧微閣中撫琴自娛,流杉就歡喜的進來道:“主子,皇上來了。”
子衿起身行至屋子外,果真見那一抹明黃的衣袂閃過,便見李顯瞻走進院子裡來,子衿忙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許是外邊炎熱的厲害,李顯瞻步伐如風快步的進了屋子裡:“平身吧,朕也是聽著你的琴音過來的,朕心中煩悶的很,你且去彈幾首曲子給朕聽聽?!?
子衿落座,淺笑著道:“說道琴藝上,臣妾可比不上寧嬪,還請皇上不要嫌棄臣妾琴藝粗拙?!闭f罷,便撿了一首秋風辭彈了起來。
李顯瞻閉目聽了許久,待子衿的琴音停下,才讚了道:“你的琴藝不比寧嬪差,這曲秋風辭彈得極爲入意,‘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靡粋€何如當初莫相識!”
子衿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李顯瞻喝下,才道:“臣妾也瞧得出皇上對孫妃娘娘深情,皇上是天子,若是皇上執意立孫妃娘娘爲皇后,朝中大臣即便再不願,難不成還能忤逆了皇上的意思?;噬先粲芍写蟪寄媚螅沁@天下是皇上的,還是朝中大臣的?”
見子衿參與朝中之事,李顯瞻略有不喜,同時又生了疑惑:“你可是楊太師送進宮的,理應幫著昭妃纔是,如何又勸著朕立孫妃爲後?”
子衿笑道:“臣妾不是幫著孫妃,也不是幫著昭妃,臣妾是皇上的嬪妃,臣妾不願看著皇上每日愁眉苦臉,爲立後一事憂心忡忡?!?
在李顯瞻的身邊坐下,伸手撫平李顯瞻仍舊緊鎖著的眉心,心疼的道:“臣妾都好久未曾見皇上笑過,皇上眉宇深鎖,臣妾瞧著心疼?!?
李顯瞻嘆了一聲,擡手握住子衿的手:“這宮中也唯有你事事都想著朕,朕雖是天子,可立後一事卻不可與朝中大臣撕裂臉面,這天下不是朝中大臣的天下,也並非是朕一人的天下,這天下是天下萬民的?!?
不曾想李顯瞻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使得曾生活在卑賤底層的子衿感動不已,敬佩不已。
子衿道:“皇上身爲天子,受萬民敬仰,卻連想立自己心愛的女子爲後都如此艱難,旁人都羨慕皇上坐擁天下,擁有三宮六院如花美眷,如今,臣妾倒覺得皇上比常人更可憐?!?
李顯瞻苦笑了一句:“倒是,朕還真是個可憐人?!?
看著時辰也不早了,李顯瞻便打算在碧微閣裡歇下,命宮人將旨意傳了下去。在碧微閣裡同子衿才用了晚膳,景仁宮的緋蕓便急著來碧微閣裡找李顯瞻。
“皇上,我家主子肚子疼得厲害,您快過去瞧瞧吧!”
李顯瞻當下便急了,匆匆的起身,一邊往景仁宮裡走,一邊問道:“可請了太醫過去?”
緋蕓忙點頭:“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
李顯瞻隨著緋蕓匆匆的去了景仁宮,離開時連一句抱歉的話也未與子衿說。子衿瞧著李顯瞻離開的背影,心中略有些失落,獨自一人撫琴至天亮。
早上,子衿派了流杉去景仁宮裡打聽孫言心如何了,流杉回來稟說孫妃已經無事了,昨兒皇上在景仁宮裡陪了孫妃一宿。
李顯瞻被景仁宮的人從碧微閣請走一事,讓子衿受到了不少嬪妃的嘲諷,她纔出了永壽宮,便遇上了江若儀,江若儀哪裡懂得含蓄委婉,直言問道:“儀嬪娘娘定是恨極了孫妃娘娘吧,真是枉您平日裡與孫妃娘娘交好,您這才得皇上寵幸一次,便讓她使著法子將皇上從碧微閣裡請去了景仁宮。”
子衿笑道,並未顯出半點生氣來:“孫妃娘娘是胎兒不穩,皇上也是擔憂龍嗣,擔憂孫妃娘娘?!?
江若儀冷哼了一聲:“什麼胎兒不穩,孫妃娘娘腹中的胎兒都六個月了,又不是才懷上孩子?!?
隨即又恨著道:“也是儀嬪娘娘您好欺,若是此事放在臣妾的身上,臣妾斷不會讓皇上就這樣走了?!?
子衿一笑,並未將江若儀的話放在心上,問了句:“江貴人怎得空往這裡來?”
江若儀道:“臣妾是去長春宮裡向瑾貴妃請安的,皇上雖以瑾貴妃身子不好需靜養爲由禁足了瑾貴妃,可眼下瑾貴妃到底還是後宮之主?!?
子衿讓開路來:“那江貴人慢走。”
長春宮中冷清的很,雲岫也樂得每日同郭海學著打理院子裡的扶?;ǎu將幾株扶?;ㄐ藜艉弥θ~,擡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汗。
瞧著天上黑壓壓的,空氣壓抑得令人發悶,愁悶的道:“瞧著這天,許是要下一場大暴雨了,夏日裡的雨來得快,院子裡盆栽的這些新扶?;渑率墙洸坏么笥辏€是趕緊著搬到屋檐下去?!闭f罷,便指揮著宮人將小的扶?;浒嶙?。
這雨說下便下了,幸而宮人們手腳利索,將院子裡的小扶?;淙及岬搅宋蓍芟隆5故墙魞x沒那樣幸運了,才道長春宮門口,便被大雨淋溼了一身,狼狽的跑了進來。
雲岫一瞧,趕緊著讓錦繡拿了把油紙傘去接著江若儀進來,瞧著江若儀渾身都溼透了,便讓玉寧帶著江若儀進內殿裡拿了套雲岫的衣裳給江若儀穿上。
因著江若儀與雲岫的身量相似,她穿著雲岫的衣裳也是極爲的合身,玉寧也是真心的讚了一句:“江貴人穿著這身衣裳也是極好看?!?
江若儀不在意的道:“貴妃娘娘的衣裳自然是好,臣妾雖是個貴人,也是穿得貴妃娘娘的衣裳。”
雲岫只道:“不過是一聲衣裳罷了,本宮原先也送了幾套給琪婕妤和瑞婕妤,江貴人若是喜歡,本宮再送幾套給江貴人又如何?!?
說罷,真吩咐著緲緲去將尚服局新送來的幾套還未穿過的夏日裡輕薄的紗裙撿兩套出來送給江若儀。
江若儀不屑的道:“臣妾謝過貴妃娘娘的好意了,臣妾不過說說罷了。皇上待臣妾好,別說是貴妃的衣裳,就是皇后的衣裳,若是臣妾想要,皇上指不定就命尚服局連日趕製了?!?
江若儀雖是說笑,她也動過當皇后的心思,可這話聽在雲岫的耳裡,便怒了起來,警告了一句:“江貴人,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江若儀一笑:“東西可不能亂吃,貴妃娘娘可知鍾粹宮邊上的景陽宮裡的瑞婕妤,聽說就是亂吃了東西,身子一直不好,臣妾今兒還看到瑞婕妤的臉色慘白的,可嚇人了!”
見雲岫不語,江若儀有些無趣,摸著身上這套衣裳的不料,意味的向雲岫道:“若是臣妾真想去穿一穿皇后娘娘該穿的衣裳,不知瑾貴妃是否會幫助臣妾?”
雲岫怒道:“你的心思真是越發的大了!就以你的出身背景,也妄想去當皇后!”
江若儀道:“瑾貴妃別忘了,您和皇上的命,都是臣妾救的,這皇后,臣妾如何當不得?”
六月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才半刻鐘的功夫大雨便停了,連著太陽也出來。
雲岫不客氣的道:“本宮的長春宮裡留不起江貴人這尊大佛,江貴人若有當皇后的心思,便去與皇上說就是了?!闭f罷,向玉寧道:“雨停了,送江貴人出去?!?
江若儀憤憤的甩袖離去,離開前,狠狠的瞪了雲岫一眼:“皇后之位,我勢在必得,趙雲岫,等我當了皇后,有你向我卑躬屈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