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香的事情還沒查出個眉目來,余常在屋子里的奴才們倒是都被審訊了一番,余常在也明了是她這屋子里的奴才干的事,動輒就拿宮女太監出氣,瞧著哪一個都覺得是在燃香的爐子里放麝香的人,一動氣便是拿杯子砸過去。
玉寧有一相熟的姐妹正好是伺候余常在的,玉寧也是偶然看到她手臂上的紫青的瘀傷才知曉此事,將此事告知給云岫。
云岫放下手里正繡著的一朵扶桑花,說道:“如此看來,余常在倒不像是自己放麝香來陷害于我。”
玉寧也唏噓的嘆了一聲,說道:“就余常在而言,著實沒有陷害主子的動機,她正得盛寵,大可不必在此時興風作浪。怕只怕……”玉寧沒有說下去。
云岫點破道:“只怕是她身后的人想利用她來挫挫我的銳氣。”
玉寧悻然道:“幸好這薄荷香味淡,那人沒想到這一層,才讓娘娘有驚無險。”
云岫隱隱覺得不對,背后那人若真是要對付她,不可能如此疏忽,薄荷香根本就無法掩蓋住麝香的氣味,還有那個碰倒爐灰的宮女確實是懂得藥理才聞出灰燼中有麝香的氣味,這不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看來,這人要針對的是余常在侍寢。想到此處,云岫倒也不費心去細想這背后的人是誰了,后宮里這些錯綜復雜、陰謀心計已經悄然浮出水面,既是要在對付受皇上寵幸的妃子,那便由著她們去斗,她眼下只需搖著扇子,坐山觀虎斗。
林常在遣了宮女來討要薄荷香,因著麝香之事,錦繡謹慎了些,上前來問云岫:“主子,林常在派人來討要薄荷香,這香還給不給?”
云岫略想了會子,說:“林常在和張常在都是謹慎的人,她們二人派人來要,便給吧,琪貴人那里想必也用完了,也送些去,其他宮的便免了,我們做這些薄荷香也不易,無需累著自己送給她們最后還反遭人咬一口。”
“也是。”錦繡也是氣憤,往匣子里取了一包的薄荷香給林常在派來的宮女,又拿了一包隨那宮女一同出了水云香榭給陵熏齋的婉琪送去。
謝全進屋子里來說:“主子,皇上今兒又是歇在余常在那兒。麝香的事,余常在會不會在皇上跟前說主子的壞話?”謝全心中有所擔憂。
云岫一笑,并不在意,說:“那日在永壽宮里大伙兒都清楚,麝香的事情與本宮沒有半點的干系,余常在若是聰明定不會在皇上面前說本宮的不是,她若說了,皇上也不會信她,如此蠢笨之人,恩寵也就該到頭了。”
謝全聽此云岫此番分析,對云岫更加的佩服,心中也放下的憂慮:“主子思慮周全,是奴才多慮了。”
云岫又道:“雖然此事本宮不想多理會,余常在那邊還是多注意些,難免背后那人會頂著風頭作案,風過留痕,雁過留聲,只要做過的事情,哪怕再縝密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是。”謝全應下,退出屋子將這事跟玉寧說了一遭,玉寧又謹慎的去找了在余常在身邊伺候的宮女朋友。
余常在倒還沒有蠢笨到在李顯瞻跟前說云岫的不是,她也知道麝香之事非云岫所為,可她卻認為是云岫的薄荷香才招致了旁人在其中摻雜了麝香,再加上云岫在幾人之中最得圣寵,因此幾分嫉妒加幾分怨恨使得她在李顯瞻跟前更加的楚楚可憐,偏更得李顯瞻心疼,第二日便下旨抬了她為余貴人,從永壽宮的偏殿移到了永壽宮翠鳴軒住下。
這位余貴人倒是比先前那位敏貴人有福氣,只是到底是來自民間,眼界狹隘,為人行事小家子氣了些。江南蝗災,莊稼收成不利,李顯瞻為體恤百姓,撥了幾百萬兩的銀子下去,皇后賢德傳話下去縮減了后宮用度,往年許多積壓箱底的東西都翻新著暫且用著。尚服局積壓了不少往年嬪妃們挑剩下的緞子,因此這些緞子便都翻新著用,送去給余貴人的貴人服制便是用往年剩下的絲綢錦緞做的,顏色上略顯得老氣了些。
余貴人一瞧這貴人服制顏色老氣,上邊繡的花也是些無名的小花,跟琪貴人、玉貴人穿的衣裳相比簡直相差太遠了,當下就拿著剪刀將衣裳給絞了,指責尚服局的人不用心辦事,瞧不上她是民間來的。
此事鬧得驚動了皇后,遣了綠蘿去翠鳴軒將余貴人和翟尚服去坤寧宮,雖翟尚服此舉并無錯處,只是余貴人畢竟來自民間,眼下又得皇上寵愛,皇后便將翟尚服訓了一頓,命尚服局重新為余貴人定制貴人服制。待翟尚服退下后,又是對余貴人淳淳教誨一番。
“余貴人,身為天子妃嬪,理應德蘊溫柔、恪守宮規、行事得宜,萬不可丟了皇家的顏面,更要懂得為皇上分憂,你也是來自民間,眼下江南蝗災,莊稼顆粒無收,多少老百姓食不飽腹,皇上仁德,撥了銀子下去救濟,連皇上為表與百姓同甘共苦之心,將每日的膳食撤下了大半,所穿的龍袍服制也有所縮減。我后宮姐妹自然要與皇上同進退。”
皇后如此一番話,余貴人滿是羞愧,自然不敢再囂張,畢竟皇上再寵她,她也只是個小小的貴人,敏貴人的前車之鑒她仍心有余悸。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是臣妾思慮不周,聽娘娘說民間百姓的疾苦,臣妾無比羞愧,臣妾也是來自民間,也吃過苦受過累,餓過肚子。既然得知了江南蝗災之事,臣妾愿意將皇上賞下的東西都拿出來去救濟江南的百姓。”余貴人羞愧的說。
皇后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余貴人有此善心,實屬難得。”
皇后倒沒有要余貴人所有的東西,不過覺得余貴人這心思不錯,便將這事告知了昭妃,讓昭妃張羅著看看后宮的嬪妃們都捐出點首飾來,也好湊些銀兩解解江南百姓的燃眉之急。
昭妃將皇后的原話轉達給了后宮的嬪妃們,眾嬪妃們雖心中不舍,倒也明白此刻必要表現出關心民間疾苦,同心與皇上分憂,這樣更會得到皇上的寵愛。
眾人都帶著東西聚在永壽宮里,云岫帶著緲緲才到永壽宮門口便與蘭貴嬪遇上。云岫恭敬的向蘭貴嬪請安行禮,蘭貴嬪和善的拉著云岫起來,笑著道:“云嬪妹妹不愛出來走動,難得見上一回。”
蘭貴嬪與云岫一同走進永壽宮,見周圍并無她人,小聲的在云岫的耳邊說道:“余常在宮里麝香的事情,你可有耳聞些?”
云岫笑著道:“如蘭姐姐所說,臣妾不愛走動,消息堵塞,還不曾聽聞過些什么。蘭姐姐可是知道了些內情?”
蘭貴嬪用帕子遮擋著,小聲的說:“我倒不知道多少,前些日子邵常在不是病了嗎?太醫開給她的方子有正好有一味麝香。余常在又是從她那兒搶走的圣寵,在余常在的的香爐里放麝香的事多半是她做的,昭妃娘娘已經找了她屋子里的幾個奴才問話了。”
云岫倒并沒有多吃驚,只笑著問:“邵常在畢竟是住在姐姐的咸福宮里的,姐姐恐怕也是難逃管教之責。”
蘭貴嬪這才臉上顯露愁慮之色,微嘆了一聲,罵了邵常在一句:“本宮往日里見她倒是本分的樣子,竟沒想到心腸如此歹毒。麝香于女人而言,那可是虎狼之物!”
見蘭貴嬪真惱上邵常在了,云岫忙勸慰了一句:“蘭姐姐莫氣壞了身子,若麝香之事真是邵常在所為,那也是她心思歹毒,與姐姐有何干系,昭妃娘娘大度仁慈,定不會遷怒于蘭姐姐的。”
蘭貴嬪倒也不再言語,與云岫一同走入正殿之中,云妃、董婕妤、玉貴人、麗嬪、余貴人等人都已經到了,幾人隨意的聊了幾句,不一會兒襄貴嬪、寧常在、婉琪幾人也陸續來了。
寒暄客套幾句,眾人都將自己值些錢的首飾、玩物之類的東西都捐了出來,昭妃看著大伙兒拿來的這些東西,笑著說道:“各位妹妹善心,這些東西想來也能換上幾十萬兩的銀子,能讓江南受災的百姓緩解眼下的難關。”
昭妃的話落下,飽受麝香之事嫌疑的邵常在突然站出來開口說道:“昭妃娘娘,臣妾也是來自民間,眼下江南受蝗災的地方正好是臣妾的家鄉,臣妾想為家鄉的百姓多做點事情。”
昭妃笑容可掬的道:“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我等身為天子妃嬪,皇上的子民便是我等的子民,邵常在有心了,我等自當竭心幫助受災百姓度過難關。”
邵常在這才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銀子不一定能夠送到受災的百姓手里,臣妾想,后宮中宮女嬪妃閑暇無事,不如做些布鞋。”
昭妃點頭贊了一句:“你這想法倒也不錯。”轉而看向其他人,問:“各位妹妹可有什么看法?”
眾人自然應下,并不多提其他的看法。
云岫倒是多看了一眼邵常在,她衣著樸素,眸正眼明,堅定的神色之中掩著一抹的凄涼,恐怕是已知道自己在余常在宮中放麝香的事情暴露了。她此刻,竟是抱著已死的心了。
眾人都陸續離開了永壽宮,云岫故意走到邵常在跟前,笑道:“邵妹妹的薄荷香怕是用完了吧,本宮剛好新制了些薄荷香,邵妹妹若是不嫌棄水云香榭偏遠,可隨本宮去取些薄荷香去用,也好陪本宮聊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