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眾人闖進門內,望見臺上情景,臉上表情皆是不同,但都是難掩滿面驚愕之色。
這周岳二十年前憑著一雙“獨火掌”享譽江湖,善以筆、墨、紙、硯為兵器,江湖人稱“玉管玄圭”,在十殿閻君中,最早入“東方大帝府”,武功當屬上乘。
周岳望向臺下眾人,臉上笑容不改:“老伙計們,有生之年得以再會,周某雖死無憾。”
言訖,身體向后倒下。
陽光照在唐靈身上白衣,泛出金黃色的光芒,唐靈握著折扇的手僵直在空中,不知他為何會選擇如此。
潘龍早見唐靈臉上的面具,心道:厲鬼?
呂正心道:此人竟能憑一己之力殺掉周岳,果然不同凡響,應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于是哈哈大笑,上前招呼道:“在下‘五官殿’閻君呂正,恭喜厲鬼大人,今日誅卻大逆。從此當飛黃騰達,揚威四海,前途不可限量!”
唐靈轉頭面無表情地瞧著下邊,只覺周圍一雙雙眼睛都在注視著自己,有欽佩,有恐懼,有熱誠,有嫉妒……還有一雙狠辣的目光盯向自己,卻是刑天。
刑天好似奔雷的聲音驟然響起:“能殺的了周岳,很好!今日你有傷在身,等你養好了,再決生死!”
唐靈再次望了一眼臺上周岳的尸身,緩緩邁下臺子,手臂往趙昂胸口一抓,向門外走去。
素染上前低頭盈盈拜道:“素染見過厲鬼大人。”唐靈“嗯”了一聲就要往出走。
素染從懷中取出一塊系著吊墜的墨綠色令牌,雙手遞上道:“這是閻君托我帶給您的,有了令牌您可以自由出入陰司。”唐靈也不道謝,伸手接了。
素染低聲問道:“屬下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講。”唐靈抬頭道。素染望著他臉上陰森的面具,囁聲問道:“您……沒有令牌,是怎么出鬼帝府的?”
東方大帝府眾人聽了此話,都是瞧向唐靈。
要知道,上至閻君,下至鬼卒,但凡“東方大帝府”中人出入鬼門關都要有身份令牌,沒有令牌,就算走上黃泉路,也過不了奈何橋。
唐靈沒有說話,大步邁出,向門外走去。
唐靈雖沒回答,但“東方大帝府”中人見唐靈連閻君周岳都能擊殺,出個陰司自然也是理所應當,都是讓開一條道路。
連素染問完這句話后,都自認有些失言,忙追了上去,問道:“您這是要去哪?可要屬下陪同?”
“不用。”唐靈冰冷的聲音傳來。
可素染此次奉楊小魅命令,要帶唐靈回去,此時見唐靈要走,手不覺抬起,硬生生地道:“等等!”
唐靈腳步停下,側過頭。
素染望著唐靈滿身的血污,心中怯了,問道:“要……要金瘡藥嗎?”
“不用。”唐靈淡淡道。
素染不敢再追,更不敢強留他回“楚江殿”,只好默默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
“徐府”內后院的一間靈堂內,一身著縞素的年輕女子正仔細擦拭著牌位下面的供桌,只聞屋外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只見唐靈抓著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過來,定睛一看,那年輕公子竟是趙昂!
唐靈進了靈堂,將手中趙昂往地上一擲,問墜兒道:“是他嗎?”
墜兒突然見到趙昂,心中也是一驚,丟下手中毛巾,指著趙昂道:“沒錯,就是他!”
唐靈將趙昂拽到柳文茵靈位前,冷冷問道:“你可知這靈位上刻的是何人?”
趙昂見識過唐靈的手段,不敢出言頂撞,抬頭望了一眼,只好從實道:“知……知道。”
唐靈沉聲道:“是誰?”
趙昂壯著膽子道:“是,是徐家小姐,柳……柳文茵。”
唐靈問道:“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趙昂心中咯噔一下,強辯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保得長沒事?”
唐靈對墜兒道:“你來講,說給這小子聽聽。”
墜兒秀頸一挺,將趙昂如何覬覦柳文茵美貌,怎樣騙了柳文茵身子的事從頭至尾講了一遍,說到關鍵處,只聽得趙昂臉色煞白。
墜兒說完后,唐靈問趙昂道:“她說的可有半點謊話?”
趙昂聽唐靈發問,臉色突變,怒目指著墜兒道:“這賤人胡說!”
唐靈颼地掣出“甲子劍”來,插在桌子上。
趙昂都驚得呆了,面色青黃,哆哆嗦嗦的道:“你!你要干什么?我爹是當朝太傅!”
唐靈心道:如此最好!轉頭對墜兒道:“墜兒姑娘,勞煩你去拿筆墨紙硯來。”
墜兒隨即取過紙、墨、筆、硯,排好在桌子上,兌了些硯水,磨起墨來。
唐靈捋起雙袖,握著匕首,對趙昂道:“江湖中人,不懂得你們官場的什么頭銜,只是‘冤各有頭,債各有主’。就算是皇帝老兒,惹到了我,我這把匕首也要在他身上添三四百個透明的窟窿!”
一席話說完,只驚得趙昂說不出話來。
說猶未了,唐靈左手一把將趙昂輕輕地提將過來,將他頭放在供桌上的盤子里,右手拔起匕首,指定趙昂脖頸道:“小畜生,你從實說!”
趙昂驚慌道:“別!我說!我……說!”
唐靈對墜兒道:“他說一句,你寫一句。”
墜兒點頭應了。
唐靈左手加勁,大喝一聲:“快說!”
趙昂驚得魂魄都沒了,只得從實招來:將那日街上偶遇柳文茵,因貪戀其美色而起,與家父商量對策,新正佳節騙奸,一一地說。
趙昂說完后,唐靈內心苦澀的問墜兒道:“記下了嗎?”
墜兒含淚道:“記下了。”
唐靈匕首輕輕一挑,趙昂左手食指立時被削斷。
趙昂只覺手指一涼,跟著傳來鉆心的疼痛,“啊”的叫出聲來。
唐靈把供詞拿來,按上了趙昂手掌印,卷了口詞,遞給墜兒道:“出去等我。”
墜兒起身接過,習習退出。
趙昂捧著左手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極力后縮,一臉恐懼的望著唐靈,眼神中滿是乞求之色。
唐靈望著桌上牌位,幽幽地道:“文茵妹妹芳魂不遠,哥哥與你報仇雪恨!”
說時遲,那時快,趙昂被唐靈揪腦倒抓來,匕首去頸上一抹,一顆滾圓的頭顱便落在盤中,鮮血流了滿地。
唐靈對著柳文茵牌位注視良久,在椅上水盆內洗了手,將牌位用白布包了,開門走了出去。
墜兒早在門口相候,見唐靈出門,便迎了上來。
唐靈將手中柳文茵的牌位遞給墜兒,說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走吧。”
墜兒只好點了點頭。
唐靈忽然問道:“你們家徐大人現在何處?”
墜兒心知唐靈定是在屋中殺了趙昂,此時聽聞他問詢老爺的所在,只道他要去尋仇,雙膝跪在地上,眼中流下淚來,哭聲哀求道:“老爺他是個好官,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你放過他吧。”
唐靈望著她的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殺他做什么,你剛剛寫了供詞,我要去找你家老爺替文茵沉冤昭雪。”
墜兒抬起頭,哽咽著問道:“是真的?”
唐靈望著她明亮的眼睛,微笑道:“真的。”
墜兒起身擦了擦淚水,說道:“老爺他住在城東的‘蜀醉園’。”
唐靈轉身道:“走吧。”
墜兒問道:“去哪?”
唐靈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傻姑娘,你不是怕我傷害你們家老爺嗎?我們一起去。”
墜兒聞言,甜甜一笑,就這樣緊緊捧著柳文茵的靈位,乖乖跟在唐靈身后。
唐靈轉過身后,笑容收斂,眼神中跟著閃過一絲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