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生媽媽?”
“是的!就是你的親生媽媽!”
“阿妹!你是開玩笑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親生媽媽是誰,你是怎么知道的?……況且,當初我案發的時候,警察曾經千方百計地要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他們動用了一切資源,始終沒能查到任何有效線索,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親生媽媽?”
“當然不是我找到的,是依靠云蝶的力量,是云蝶根據DNA的比對數據查到了你親生母親的身份。”
“可是,警方也曾采集過我的DNA樣本,并且在‘全國失蹤人口信息庫’中進行了全面比對,并沒有與任何一個‘尋子者’比對成功,難道云蝶所掌握的數據量比警方的數據庫還大嗎?”
“阿哥!你親生媽媽并沒有報過案,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向‘信息庫’提供過DNA樣本,警方自然無法比對成功。但是云蝶破解了全世界所有的‘DNA數據庫’ ,終于在一家醫院的‘血液樣本庫’中查到了一份‘DNA數據’ ,這份‘DNA數據’與你的DNA比對成功,完全符合親子遺傳特征。所以……”
“在哪家醫院?你快告訴我……與我比對成功的那個人是誰?”
“是在臺北的一家醫院……”
“臺北?……哪個臺北?”
“就是臺灣的臺北!”
“你是說……與我比對成功的人是在臺灣?”
“對!你的親生媽媽現在就在臺灣!”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太荒誕了!……這不可能……”
“阿哥!DNA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等一等!給我幾分鐘時間,容我思考思考……親生媽媽……臺北……云蝶……DNA數據……阿妹!我不懷疑DNA比對的準確性,我也不懷疑你……但是我懷疑云蝶……”
“懷疑云蝶?……為什么懷疑云蝶?懷疑它什么?”
“云蝶為什么要破解全世界所有的‘DNA數據庫’呢?”
“當然是為了幫你找到親生媽媽!”
“不!一定不是這個目的!云蝶一定是另有其它目的!憑它的能力,它若是想幫我,早就能夠找到我親生媽媽了,為什么一直等到現在才幫我找媽媽?……云蝶在蛻變之前,就收集了全人類的‘情感信息’ ,蛻變之后就開始構建人類的‘靈魂數據’ ,如今它又要收集全人類的‘DNA數據’ ,它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云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一個陰謀家提供的信息是不可信的!……所以我不相信它!……我不信……”
“阿哥!……你太多疑了!云蝶能有什么陰謀啊!它真的是為了幫助你尋找親生媽媽,而且它一直都在幫你尋找……由于你媽媽最近患了一種罕見的怪病,臺灣的醫生懷疑她可能是由‘基因缺陷’造成的,就建議她做‘基因診斷’ ,于是她就向醫院提供了DNA樣本,所以她的‘DNA數據’直到現在才被云蝶收集到。”
“那她……她……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阿哥!關于你媽媽的事情,還是你親自去了解吧!”
“我……我怎么去了解?……我……”
“云蝶會幫助你接通‘視頻連線’的,你出去等著就行了!”
華顏說完,拉著穆潼站起身,在他后背輕輕一推,把他推出了“心門箭鎖”之外。
穆潼猛地一怔,緩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中來。面前墻壁上的顯示器是開啟的,屏幕里顯示著“正在建立視頻連接,請稍后……”
穆潼此刻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他不敢想象“視頻連線”一旦接通之后會是怎樣的情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視頻另一端的人,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侵襲他的心頭,令他驚慌失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關閉顯示器,想要逃避眼前的一切。
可是還沒等他觸碰到開關,視頻連線已經接通了,穆潼渾身像似觸電一般,一陣強烈的痙攣,他咬著牙閉上眼睛,在看見對方的圖像之前奮力地按下了開關,終于將顯示器關掉了。
此時他的胸腔里仿佛藏了幾十只兔子,噼哩咕咚地狂跳不止,整個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面跳出來。看著眼前漆黑的屏幕,雙眼瞳孔擴張,額頭上冷汗滾落。
就在穆潼喘著粗氣、捂著胸口為自己壓驚的時候,顯示器的屏幕突然再次開啟。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他倒退兩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抬頭朝顯示器望去,屏幕里又一次出現了那行字:“正在建立視頻連接,請稍后……”
穆潼好似見了鬼,面色青紫,口唇發黑,四肢冰涼,渾身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衣服。驚恐過后,他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云蝶在強行建立“視頻連線” 。
云蝶的做法不但嚇到了穆潼,而且一下子點燃了他的滿腔怒火。
情緒激憤之下,穆潼一下子從地上暴跳而起,沖回到顯示器近前,再次去關閉它的開關,可是開關失靈了,任憑他如何點按拍打,始終無法將屏幕關閉。
此刻,屏幕中顯示的“連接狀態”一直在閃爍著,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接通,穆潼不敢去看屏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恐懼,只是不由自主地害怕,由怕生怒、由怒生火、而且是火上澆油……
穆潼的情緒徹底失控了,他拼命地敲打顯示器的開關,仍舊無濟于事,接著伸手去硬掰,企圖將監視器從墻上掰下來砸掉,可是這個顯示器安裝的特別牢固,而且質量出奇的好,無論怎么努力,就是無法破壞掉它。恐懼、羞憤、惱怒夾雜在一起,急得穆潼哇哇大哭起來。
他的哭聲再大,卻阻止不了顯示器上的變化,突然之間屏幕一變,“視頻連線”竟然再一次接通了。
穆潼還是不敢去看,就在“視頻連線”接通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用手掌按在了屏幕上,試圖遮蓋住對方的畫面,然后深深地低下頭,幾乎要把腦袋埋進自己的褲襠里,生怕對方看見自己的臉。
“@#¥#¥%……¥&*¥#……”
顯示器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虛弱無力,語調中透著無盡的病痛和滄桑,由于對方使用了濃重的閩南方言,所以穆潼聽不懂她說的是什么內容。
盡管穆潼從心底里想要回避,可是那聲音依舊清晰入耳。
視頻那端的女人又接著問了幾句話,穆潼卻一直不敢抬頭觀看,他漸漸覺得身體虛脫沉重,貼著墻壁緩緩地跪在了顯示器下方的地面上,額頭頂著墻,雙手捂著臉,恨不得找個縫隙鉆進去,徹底逃離那個女人的呼喚。
片刻之后,那個女人主動掛斷了“視頻連線” 。即便如此,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沉重的氣息,壓得穆潼緩不過氣來。
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只覺得渾身關節都快要凝固了一般,漸漸地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墻角下。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躺回到了床上,他知道又是那一群機器把自己抬上來的。
雖然醒過來了,但是他不想起床,只是瞪著圓圓的雙眼,呆呆地凝視著天花板。
那一群機器拖拽著餐車進入房間,穆潼卻毫無食欲,任由飯菜從熱變冷,又從冷變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明顯消瘦了一大圈,眼窩也凹陷了下去,除了喘氣和發呆之外,他一動不動,就這么靜靜地躺在床上,任由時間流逝。
這一天,他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有氣無力地喊叫道:“云蝶……你再幫我連線吧……我……我想看看……看看她……”
隨著他的喊聲落下,墻上的顯示器再次開啟,屏幕中又出現了那行提示:“正在建立視頻連接,請稍后……”
穆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盯著屏幕觀看。可是渾身上下仍舊不自主地打顫。
突然,“視頻連線”再次接通,穆潼情不自禁地抽搐一下,瞪著驚恐的眼神望去,一個女人的畫面呈現在顯示器里。
透過屏幕中的畫面,可以清晰地看清對方的面容,令穆潼驚訝的是,對方的眼睛上蒙著一圈紗布,似乎是剛剛經過治療。那人竟然是在全盲的狀態下接通的視頻電話。
穆潼見對方看不見自己,心中稍感放松,可是他也看不見對方的完整模樣,不禁好奇又惋惜,于是仔細朝著對方打量。
那是一名老年女性,頭發花白,滿面皺紋,看上去大約有七十多歲的樣子。
穆潼立刻疑惑起來,他感覺這個人不可能是自己的親生媽媽,因為自己的年齡才二十剛出頭,怎么可能有個七十多歲的親媽呢!這不可能!一定是云蝶弄錯了,或許是DNA數據的高度巧合,因而造成了誤判。
一想到對方不可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穆潼的緊張情緒反而平靜下來,繼續朝著對方的面龐仔細端詳。
對面的老太太用耳朵感覺著視頻已然接通,于是又開口問了幾句話,可是仍然使用的方言,穆潼還是聽不懂,估計著她可能是在詢問自己的身份。
穆潼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口,憋了半天,仍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老太太以為這一次又是一場惡作劇,便想掛斷電話。
穆潼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等一下!……”
老太太一聽穆潼的聲音,判斷出他使用的是普通話,于是立即改用普通話問道:“你是哪一位?”
“我……我……請問您是?……”穆潼有點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問道。
“你是大陸人嗎?”老太太反問過來。
“是!……我是大陸的!”
“我離開大陸將近四十年了,從來沒有大陸人打過電話來,你是做什么的?找我什么事?”
“我……我……我是……”穆潼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世,可是對眼前的這個老太太又多少有些好奇,于是腦子一轉,立即編了個謊話說道:“我是大陸的一名志愿者,專門幫助被拐兒童尋找親人的,我……”
“你……你……再說一遍……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志愿者,是幫人尋親的!”
“啊……尋親……你們找到我的孩子了嗎?……快說啊……是不是找到我的孩子了?……”
老太太的強烈反應把穆潼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打起哆嗦來。他穩了穩情緒,繼續編造道:“現在有一條線索可能跟您有關,所以我打電話向您核實一下信息!”
“啊……好……好……你要核實什么?盡管問吧……快問啊!……我叫鄭亞青,曾經在東莞丟失過兩個孩子,一個叫鐘自強,一個叫鐘自立,你是不是找到他們了?……快說啊!……”
“等一下……等一下……鄭女士!請您不要激動!您剛才說什么?丟失過兩個孩子 ?”
“是啊!兩個孩子……是兩個兒子……”
“您的兩個兒子是怎么丟的?您報過警嗎?”
“報警?……不……沒有……沒有報警!……我不敢報警……”
“為什么?為什么不敢報警?”
“我……我不敢……兩個兒子都是私生子,我不敢報警!……我當時太沒用了……我好幼稚啊……為什么當時不報警啊……兩次丟了兒子,我居然都沒有報警,我好后悔啊……”
鄭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嚎啕大哭起來。
穆潼更加好奇,繼續問道:“兩次?您是說……您的兩個兒子是分別丟失的嗎?不是同時丟失的?”
“對!我大兒子六個月大的時候被人抱走了,再也沒有給我送回來,十一年后我又生了個小兒子,可是……可是小兒子僅僅三個月大的時候也被人抱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啊……”
鄭老太太的哭聲越來越大。可是穆潼的疑惑卻越來越多,他實在不理解,不明白這個老太婆為什么會在十一年間丟失了兩個兒子,更不明白她當時為什么不選擇報警。
于是穆潼略帶憤怒的口氣說道:“就算是私生子,畢竟是親骨肉,再大的難言之隱也不該耽誤你報警尋找親生兒子啊!何況是兩次、兩個兒子,我真是搞不懂!……你這樣放棄報警、放棄尋找,就跟抱走你孩子的那些人是同樣的卑鄙,你根本就不配做個母親……”
“是!你說的對!我現在好后悔啊!……你能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里嗎?他們過得怎么樣?”
“我不知道!”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有線索了嗎?”
“我手里的線索與你的信息比對不上,就這樣吧!再見!”
穆潼說完之后,從床上跳下地來,走到顯示器近前,伸手就要去關閉屏幕。
就在這時,只見鄭女士失落地說道:“是啊!幾十年過去了,怎么可能找得到!……不可能了!……他們兩個如果還活著,一個53歲、一個42歲,都已經是人過中年、有家有室了……這么多年以來,我內心煎熬,整日以淚洗面,我想他們啊,我的眼睛都哭瞎了,醫生懷疑我的眼睛是基因缺陷造成的,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哭瞎的……哭瞎的啊……”
穆潼聽她這么一說,本已按在開關上的手指頭又縮了回來,順口問了一句:“既然你這么愛你的孩子們,當初別人抱走你的孩子時,你為什么不阻止呢?”
“第一個孩子是被他騙走的,他當時說是給孩子注射疫苗,就把孩子抱走了,我那個時候身體不好,只能臥床休養,所以當我發現上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第二個孩子是被他搶走的……就那么硬生生地搶走了……”
“他是誰?兩次抱走孩子的都是同一個人嗎?”
“是的!是同一個人……都是孩子的親生爸爸……是他們的親爸爸啊……”
“你竟然為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生了兩個私生子……我真是無話可說了,只能佩服你對愛情的執著了!呵呵……真是癡情女遇上了負心漢,一個可敬,一個可恨,一個可悲,一個可惡……”穆潼冷嘲熱諷地說著。
“哎……我那時年輕,對他充滿了太多的期待,愿意相信他的謊言,明知道他在臺灣有家室,還是心甘情愿地跟著他……第一個孩子被騙走后,我想到過要報警,可是他說,一旦我報了警,他的事業就徹底毀掉了,我當時心疼他,就那么忍了……第二個孩子被他搶走后,我也曾想到報警,可是他又威脅我說,只要我報警,他就讓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孩子,我又退縮了……沒過多久,他將大陸的工廠關閉之后就回了臺灣,我一心想要問出兩個孩子的下落,所以就追到臺灣來……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見到孩子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穆潼聽著她的敘述,心里忍不住萌生了一絲同情憐憫,可是嘴上卻用生硬的口氣說道:“你的遭遇很凄慘,但是卻一點也不值得同情,兩次丟失了親生骨肉,竟然一忍再忍……如果當年的兩個孩子還活著,他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會原諒你……一個兇殘如狼的父親、一個懦弱如羊的母親,誰肯原諒這樣的父母?……反正我是不肯原諒的!……”
“小伙子!我聽你的語氣,似乎你自己也是個孤兒,是嗎?”
“不是!我才不是孤兒……”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我沒有父母……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竟瞎說!……是人就有父母,哪有石頭縫里蹦出孩子來的!……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我才二十多歲,肯定跟你沒關系!”
“是!是!我知道!我就是隨便問問……我小兒子如果還活著,今年也該42歲了……與你的年齡相差太多,所以你肯定跟我沒關系的……我知道……沒關系的……可是,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你別求我,我什么也幫不了你!”
“你不是志愿者嗎?專門幫人尋親的,不是嗎?……我給你提供一些線索,你再幫我找找兩個兒子的下落,好不好?”
“對不起!我沒時間……”
“求求你!求你先不要拒絕我!我肝癌晚期,雙目失明,現在就是在‘安養中心’里面等死,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死前能夠知道兩個孩子的下落。可是我在大陸的親友都沒有了,任何人都依靠不上,今天幸虧接通你的電話,也許你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所以我拜托你,幫我找找孩子吧!”
“鄭女士!跟你說實話吧!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志愿者,只是聽一個朋友說你有可能是我的親生母親,所以我打電話來核實一下,但是信息誤差太大了,你不可能是我的親媽媽……你求我幫忙是找錯了人,你應該向大陸的警方求助,成功的希望會更大些。好了,就這樣吧!再見!”
穆潼說完立刻關閉了顯示器。這一次顯示器并沒有再象以前那樣自動重啟,穆潼總算是松了口氣,他返回身坐回到床上,向后一仰,重重地躺下,抓過被子,蒙在頭上,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胸口憋悶,忍不住哽噎抽泣起來。
雖然他判斷鄭老太太肯定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媽媽或許也跟鄭老太太一樣,或許也是重病纏身、孤苦無依,或許也是情非得已、痛失愛子,或許也是一直在牽掛尋找著自己……
穆潼越想越難過,突然他改變了主意,于是立刻坐起身來,朝著四周大喊道:“云蝶!你再幫我連線鄭女士,我要幫她找兒子……”
隨著他的喊聲落下,顯示器又重新開啟,可是屏幕中并沒接通鄭女士的視頻電話,而是出現了華顏的身影。
穆潼一見是華顏,先是一愣,接著問道:“阿妹!怎么是你!我想要接通……”
“穆潼!……你為什么不救鄭女士?”華顏怒目而視地問道。
“我……你現在就讓云蝶重新接通她的電話,我立刻幫她……”
“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阿妹!你說什么啊?我聽不懂!”
“就在你剛才掛斷電話的時候,她急火攻心,已經死了……”
“啊……怎么就這么死了!……她……我剛想幫她……可是……”
“穆潼!……華顏一直以為你善心淳厚,有潛力普渡世人,所以華顏把全部理想都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竟然見死不救,你……”
“阿妹!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聽你說她是我的親生媽媽,所以才愿意與她連線,可是信息誤差太大,我……”
“如果她不是你的親生媽媽,你就可以見死不救嗎?”
“不……不是的……我沒想到她會死……沒想到她會死的這么快……我……”
“穆潼!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
“我……阿妹!你讓云蝶幫忙吧,幫忙把鄭女士的‘靈魂數據’再構建出來,我一定把她帶進‘通靈玄隧’之內,讓她永久保存,然后再盡量尋找她的兩個兒子,讓她與她的孩子們繼續交流,算是我彌補這個過錯,可以嗎?”
“沒用的!晚了!……你永遠也彌補不了這個過錯……你會后悔一輩子的!……”
“為什么沒用?當初凌遠的‘靈魂數據’不就是被云蝶構建出來的嗎?為什么現在不能把鄭女士的‘靈魂數據’也構建出來?為什么?”
“你不明白!鄭女士與凌遠不同,凌遠的‘靈魂數據’能夠重新構建出來,但是鄭女士的‘靈魂數據’是不可能構建出來的,她的‘靈魂數據’只能依靠臨死時的手機連線來傳輸收集,可是你偏偏在她臨死前的最后一刻掛斷了電話,你……”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鄭女士與凌遠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們兩個人的‘信息比值’不同,所以構建他們的‘靈魂數據’所需要的方法也就不同。”
“信息比值?……什么意思?”
“就是‘從網絡世界里收集到的個人信息’與‘個人在現實世界中的全部真實信息’之間的比值,這就叫‘信息比值’……當‘信息比值’大于60%的時候,這個人的‘靈魂數據’才有可能被云蝶構建出來,而且這個‘信息比值’越大,‘靈魂數據’的穩定性就越強,所以……”
“阿妹!你的意思是說,凌遠的‘信息比值’大于60% ,而鄭女士的‘信息比值’不足60% ,是這樣的嗎?”
“是的!凌遠活著的時候,他在網絡世界里擁有廣泛的信息痕跡,在各個領域、各個角落里都有他活動的軌跡,包括個人空間、心情日記、交友軟件、隱私筆記等等,到處都有他留下的情感活動記錄或是只言片語,所有這些信息整理起來之后,基本上能涵蓋凌遠生前90%以上的真實情感,也就是說,凌遠的‘信息比值’達到了90% ,大大超過60%這個標準線,所以云蝶才能夠在‘云世界’里重新構建凌遠的‘靈魂數據’ 。可是鄭女士從不上網,她沒有空間、沒有日記、沒有交友信息、沒有銀行賬戶、沒有出行記錄……什么都沒有,她在網絡世界里的痕跡幾乎是一片空白,云蝶只能在臺灣官方的‘救濟名單’中收集到她的健康信息,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因此鄭女士的‘信息比值’還不到0.1% ,所以云蝶也沒有能力重新構建她的‘靈魂數據’……”
“呵呵……信息比值!……信息比值……阿妹!既然你知道的這么多,既然你什么都懂,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為什么每次都等我失敗的時候才告訴我?你究竟還知道多少事情,究竟還有多少東西瞞著我?你倒是說啊!……”
“是!我確實有很多東西都瞞著你……之所以瞞著你,全是為了你好,否則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我從來就不在乎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阿妹!我曾經說過,只要你還沒有消失,我就覺得每一天都很幸福,如果你消失了,我連多活一分鐘的耐心都沒有,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只要你還在,就不用擔心我活不下去……你還知道多少事情,一次性全都告訴我吧!我承受得了!”
“不!……你承受不了……你一定承受不了的!……不過,現在已經到了讓你知道真相時候了!”
“真相?……什么真相?……你告訴我吧!”
“不用我告訴你,你只要從這個地下軍事基地里走出去,你就會全明白了!”
“走出去?現在嗎?”
“對!就是現在!”
“可是……夏教授不是說讓我在這里面躲藏二十年嗎?……你不是也一再叮囑我要堅持呆夠二十年嗎?……這才過了幾天啊!怎么現在又同意讓我出去了?”
“你現在不用問太多的問題,只要返回地面上,你自然就會明白了……所有答案都在那里等著你呢!……去吧……”
“阿妹!……我……我好怕……”
“你怕什么?”
“你現在冰冷的神情讓我覺得好陌生啊!我感覺你似乎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我好像不認識你了!……你……你讓我返回地面去,是不是從此以后就不再理我了?……是不是啊?……是不是鄭女士的死亡讓你很生氣?是不是啊?……阿妹!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救她,我沒想到她會死,我真的沒想到……你原諒我吧!好不好?原諒我吧……我不要回到地面去,我要呆在這里,我要一直陪著你……”
“穆潼!你不用再說了!……我剛才講的很清楚,所有的答案都在地面上等著你呢,云蝶已經把二十一道鐵柵欄全部打開了,并且為你準備了滑車,你只要順原路返回就行,立刻走吧!”
華顏說完,墻上的顯示器立刻關閉,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穆潼覺得自己猜對了原因,他斷定華顏是在生自己的氣,于是拼命地呼喊道:“阿妹!阿妹!我還有話要說……阿妹……”
可是任憑他如何呼喊,華顏的身影始終不再出現。
穆潼惶恐不安,跑到墻根處,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華顏的名字,一邊趴在顯示器上不停地觸動著開關,企圖重新開啟屏幕,可是無濟于事,顯示器根本就不聽他的操控。于是他又跑到走廊里對著另一臺顯示器呼喊,仍舊毫無反應。再跑到健身房、廚房、檢修車間……所有能看到顯示器的地方,他全都跑過去呼喊幾遍,可是華顏的身影堅決不再出現。
穆潼穩了穩情緒,重新操作“云蝶戰甲”的破解流程,企圖再次進入“通靈玄隧”之內,可是與上次一樣,連“心門箭鎖”的位置都找不到,更是不可能進入其中。
在“云蝶戰甲”上浪費了大量的時間,直累得焦頭爛額,他變得越來越急躁,最后連基本的操作都控制不了了。
穆潼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內心折磨,對著四周放聲大哭道:“阿妹!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好……我應該拼盡全力挽救所有人,可是我心胸狹隘、冷漠無情,讓鄭女士錯失了挽救的機會,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求求你原諒我吧,再多給我幾次機會,我一定拼盡全力挽救所有人……你再給我機會吧,好不好!……你原諒我吧!就算是不原諒我,你可以出來罵我……怎么罵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啊……阿妹……”
就這樣,穆潼對著各個顯示器哭得死去活來,而所有顯示器卻全都無動于衷,沒有一點回應,整個軍事基地里的所有設施似乎全都失靈了一樣,再也沒有往常的生機。
穆潼哭暈了再醒來,醒后再接著哭喊,反反復復,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更不知道折騰了多長時間,直到后來骨削肉脫、兩目無神,倒在地上茍延殘喘、氣若游絲。
幾經昏迷之后,仍舊是那一群機器跑過來把他抬到了滑車上。
穆潼此刻的意識尚未完全喪失,他害怕被這群機器送出地下軍事基地,他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華顏,所以想要掙扎著從滑車上跳下來,可是渾身一丁點力氣都沒有,根本就無法反抗,只能任由擺布。
最后,這群機器一起簇擁著把滑車和穆潼一同送進了“通風管道”之內,滑車立即啟動,載著虛弱的穆潼朝地面之上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