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顧景深問盯著飯盒發(fā)呆的驚蟄。
驚蟄回過神, 轉(zhuǎn)頭看顧景深:“你緩過來了?”
隕星姑娘順手合上了飯盒蓋,盒子里裝著炸排骨,草莓蛋糕, 還有一小罐紅茶。
都是驚蟄喜歡的, 姑娘卻下不了嘴。
因為這是她在外城時最喜歡的搭配。
驚蟄不相信這盒點心的內(nèi)容只是巧合。
隕星姑娘想到了那個仿佛無所不知的眼鏡副經(jīng)理, 卻推測不出更多, 沒什么價值, 就也懶得和顧景深說。
顧景深還在等驚蟄的回答。關(guān)進來的第一天就在擔心吃喝問題的姑娘在相處的幾天里體現(xiàn)出了非常明顯的吃貨特質(zhì),不挑食,胃口好, 她對食物的過分珍惜讓顧景深覺得違和。從驚蟄的談吐氣質(zhì)來看,她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以上家庭出身的孩子, 可她吃東西的樣子卻完全像個吃了二十年糠咽菜的窮人小孩。
顧景深看不明白, 卻也沒問。幾次之后也習慣了驚蟄吃東西的架勢, 今天看見她對著食物發(fā)呆,不由奇怪。
驚蟄拿起一邊的水瓶把壺口湊到顧景深嘴邊, 每次藥癮發(fā)作,顧景深都要出一身汗,緩過來后不渴才怪。
顧景深伸手接過。
每次抵抗疼痛,顧景深都要耗盡體力,開始兩次疼痛剛剛過去時, 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一直是驚蟄在給他喂水。
不知是習慣了還是發(fā)作的強度在減弱, 從昨天晚上開始, 疼痛一結(jié)束, 顧景深就能自己動動了。
既然自己能動了,顧景深當然不樂意再讓一個姑娘喂自己。
“沒胃口?!?
顧景深打量了驚蟄兩眼:“……你身體不舒服?”
驚蟄:“沒有啊?!彼贿吀吲d顧景深關(guān)心自己, 一邊又覺得奇怪。
“沒胃口就是不舒服嗎?”她認真的反問。隕星姑娘覺得自己沒能完全融入銀河系文化。
顧景深覺得很無力:“不是的……算了,沒什么?!?
眼前的姑娘在大事上聰明可靠,但在生活小事上……略顯微妙。
顧景深的視線往遠處放了放。
驚蟄是有沒胃口的理由的。
他們兩個現(xiàn)在靠著西出口的一角,以兩面墻為依托,守著一個三角形,身邊一只異種都沒有。
距離墻角五米遠的地方,三角形最長的那條邊,是用異種尸體堆起來的一道防線。
異種尸體背對墻角,顧景深這個角度看見的全是肥墩墩的屁股,和各種各樣的尾巴。
但如果從對面看,那就是一只只猙獰的獸頭,并且,都被割了喉。
血從創(chuàng)口中流出,在地上匯成一片凝固的褐色。顧景深看著從異種身下洇進三角形內(nèi)部的血色,不知是第幾次想起了驚蟄面對饑餓異種的那場戰(zhàn)斗。
握著一把匕首的姑娘把防守戰(zhàn)打出了進攻的氣勢,不管多少異種一起來,也不管那些異種攻來的角度多么刁鉆,速度多么快,她總能更快的,從更刁鉆的角度一刀割開異種的喉嚨。
索蘭家給保安們提供了裝著空包彈的槍械,卻也給他們提供了最鋒利的匕首。
驚蟄腳下的尸體很快堆了起來。那些讓人戰(zhàn)栗,在地下倉庫奪走了許多人生命的異種在驚蟄手里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顧景深無法不震驚。
在他的記憶里,張閔澤的格斗是最強的。
但顯然,驚蟄比張閔澤更強。
并且,顧景深能感覺到空氣中那股海潮一樣澎湃的力量,和自己擁有的那點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異種尸體堆起的防線起到了良好的警示作用,在最初的那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再也沒有異種敢越雷池一步。
確定安全后,驚蟄收回精神力,一回頭就看見顧景深變了顏色的臉。
表情復雜的少年久久看著眸中金色未退的姑娘,最終什么都沒問。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這么強,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顧景深心里有很多問題,但他知道驚蟄不會回答,于是也就不問了。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在小三角里相安無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生出了微妙的熟稔來。
另一邊,張閔澤和李維從月球出發(fā)了。
李維的身體狀態(tài)和相當有限的戰(zhàn)斗力注定了他不可能自己一個人上路,之所以陪他去的是張閔澤,官方的說法是因為張閔澤的戰(zhàn)斗力高,并且救人經(jīng)驗豐富。
而張乾說的卻是:“就當去散散心,長長見識?!?
獵豹已經(jīng)成了張閔澤的標志,這次他駕駛的自然還是獵豹。
年輕人——或者說是男人,半年的時間,不管是滯留在荒星的顧景深,還是在月球的張閔澤,李維,或者是曹原,身上都比學院時代多了幾分鋒銳,讓他們從年輕人蛻變成成人。
張閔澤的控制臺被切割成兩塊,占面積大的是張閔澤自己的控制臺,小一些的則是李維所在機甲的控制臺。
“準備好了嗎?”張閔澤問李維。
“準備好了?!彬T士中的李維回答道。
獵豹當先沖出去,騎士緊隨其后。當張閔澤的獵豹撞上第一只異種的時候,李維騎士的策應(yīng)攻擊也到了。
如果說張閔澤駕駛獵豹,顧景深駕駛騎士,是可以并肩作戰(zhàn)的兩人隊。那么當駕駛騎士的人換成李維時,一獵豹一騎士的隊伍就成了教科書式規(guī)范的策應(yīng)戰(zhàn)。
李維無法像顧景深那樣操縱著騎士跟上張閔澤的速度,但他的預(yù)判能力和全局觀強于顧景深,他送出的每顆子彈都能為張閔澤減輕一分負擔。
現(xiàn)在的宇宙異種比半年前的難對付得多,不僅變得更巨大,也變得更堅硬,火力最強的騎士一炮轟上去,也不一定能轟開異種的外殼。
張閔澤被異種攔下來,后面的李維一邊做著策應(yīng)一邊不疾不徐的前進。等張閔澤面前的異種徹底死亡,獵豹又一次加速前沖時,李維的騎士正好到了死去異種的位置,能夠繼續(xù)無阻礙的推進。
精確的計算讓人驚嘆,旁人在驚嘆中知道騎士里的是李維,立刻覺得不稀奇了,李維有這個能力。
但李維自己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做不到如此分秒不差的。
所謂的之前,是指李維被吸到太空中,受傷之前。
頭盔后,年輕人的眼神沉了沉,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思路異常的清晰,連心算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與此同時,讓他渾身發(fā)疼,機器卻檢測不出的那股力量從他身體里消失了。
半年前,宇宙異種最大不超過五米,但現(xiàn)在,十米身長的比比皆是。
張閔澤斬殺了躲不開的第一只異種后,撕掉第二只異種的半扇翅膀,操縱桿一壓,就從裂口中鉆了出去。
隨即張閔澤將操作桿復位,把屬于騎士的半面控制板拉了過來,往開放了接口的機甲主程序里一塞。
獵豹駕駛艙內(nèi)所有投影數(shù)據(jù)同時閃爍了下,切換成李維所在駕駛艙的模樣。
張閔澤粗略的掃了一眼,再次壓下操作桿,遠程控制騎士,完成了越級加速的操作。
切換操作臺操作,張閔澤速度再快也是需要時間的,在控制騎士的時候,他無法操作自己的獵豹。
被毀了半扇翅膀的異種不可能停下來等他。
但在張閔澤控制李維機甲的時候,他的獵豹卻向扭過脖子啄過來的異種發(fā)出了攻擊。
是李維在控制獵豹。
當張閔澤把騎士的控制權(quán)要過去的時候,為了防止命令沖突,李維這邊當然不能再控制騎士,他的操作界面變成了張閔澤的獵豹。
之所以兩人要換一換,是因為李維的傷還沒好全,控制不住越級加速后的騎士。
李維操作獵豹進行的攻擊有效阻止了異種的攻擊,但因為火力太弱,沒能給皮糙肉厚的異種造成太大的傷害。
攻擊無疑激怒了異種,那只十米長,渾身覆蓋著堅硬鱗片的大鳥追向往遠處退去的獵豹。但被撕掉半幅的翅膀妨礙了它的運動,在它追上獵豹之前,張閔澤已經(jīng)把騎士開了過來,手指在操作面板上一劃,一排重彈就扔了過去。
爆炸的火光中異種的追擊再次受阻,張閔澤把機甲的控制權(quán)換了回來,然后發(fā)出信息。
兩臺機甲在火光中接駁,隨即以獵豹和騎士各自越級加速的平均速度向遠離月球的方向移動。
月球守軍收到張閔澤已經(jīng)離開的消息,立刻加大火力,把異種引過去。
接駁后兩臺機甲只需要一個控制臺,李維吐出一口氣往后看。
在確認他和張閔澤走出火力范圍后,月球駐軍的攻擊變得沒有顧忌,彈藥傾瀉而出,直接把那只失去了半邊翅膀的異種淹沒了。
火光吸引了遠處的異種,不知是不是想為同伴報仇,還只是本能的攻擊人類,又幾只異種撲向了開火的駐軍。
越級加速,李維迅速遠離了戰(zhàn)場,龐大的異種很快變成視野中的一個個小黑點,更小些的機甲直接看不見了,只有炮彈出膛后炸開的火花能顯示出它的存在。
玉白色的月球靜靜懸浮在更遠些的地方,說不出的寧靜,而在月球背后,則是蔚藍色的地球。
那顆漂亮的藍色星球是人類的起源,是人類最了解行星,卻也是如今銀河系中最神秘的地方。
異種們自然不會遺忘它,地球外也進行著無休止的戰(zhàn)斗,但因為距離太遠,李維連一星火光都看不見。
“身體還吃得消嗎?”通訊里傳來張閔澤的聲音。
機甲和飛船不同,太空航行中乘坐者的負擔不小。
“沒問題?!?
張閔澤這么問李維就是不打算把航行速度降下來了,從收到的照片看,顧景深的情況稱不上好,還是早點到了把人弄回來吧。
正往荒星趕去的兩個男人不知道,想用顧景深和他們做交易的那個家伙,失去了顧景深的行蹤。
“你說什么?”眼鏡經(jīng)理顯得很驚訝,“他們從索蘭家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