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話音落下, 驚蟄的臉騰一下紅透,她看著門外的顧景深,竟是後退了一步。
隕星姑娘扭頭沖天河喊道:“現在是談、談那什麼的時候嗎?!”
天河盯著操作檯頭都不回:“就你們兩個小傢伙能對戰局有什麼影響?”
他不想糾纏於這個話題, 接進了軍方通訊:“天河星人要求談判。”
一個小時之內防火牆被攻破兩次, 軍方技術員欲哭無淚。
軍方發言人十分淡定, 轉頭和將軍們交換了下眼神:“天河星人?”
通訊接入, 或整潔或邋遢的一個個白大褂統統跑出實驗室, 月球研究所集體向軍方申請參與談判。
“是的,我是天河星人代表。”天河打包了幾張宇宙地圖傳過去,以此證明自己的身份。
兩個星際——兩個宇宙之間的對話, 以驚蟄的年齡和閱歷,確實插不了嘴。
天河在對著通訊頻道說話, 驚蟄自覺保持安靜, 顧景深也明智的沒發出聲音, 但他的人在動。
他拉住手足無措的姑娘,把她帶出了控制室。
艙門在他們背後合上。
“這不公平。”顧景深看著臉上紅色未退, 神色莫名緊張的姑娘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一直知道我是我,我卻不知道你是你。”顧景深說,“我以爲你死了。”
控制室外,重點設施的隔離門後,艙壁厚重的通道中, 顧景深看著驚蟄。
年輕人脣角下抿, 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驚蟄, 目光灼熱。
“現在你知道了。”驚蟄嘴角揚起小小的笑容, 故作鎮定,“你不知道我是驚蟄的時候, 我雖然知道你是顧景深卻不能把你當成顧景深來對待,怎麼想都是我虧吧?”
顧景深被帶著笑出來:“行行行,你虧。”
隨即他壓下笑容,小心的詢問道:“你是天河星人?”
驚蟄才點了下頭,“是”字都沒來得及出口,天河號就響起了警報。
不等兩人反應,艦船大幅度傾斜,驚蟄和顧景深被甩向一側艙壁。
“敵襲。”
天河的聲音平靜無波。
“未知武裝。”
天河號的智能系統一邊操作艦船做躲避動作,一邊向驚蟄通報情況,同時還繼續著和銀河系軍隊的談判。
地球是銀河系保密級別最高地方,通訊接入時,駐月球軍知道通訊來源位置,卻不能調取地球實景圖。在軍方代表和天河對話時,他背後的團隊迅速運轉著,好不容易取得了權限,看見了到底是什麼在和他們通話。
來不及仔細看一眼黑乎乎的飛船到底長什麼樣,後者就飛出了畫面,傾斜的機身劃過海面,揚起的浪花讓整個畫面一片模糊。
軍方非常震驚,他們以爲是自己調用監控畫面的動作被發現,而對方並不想讓他們看見。這麼一想,談判中所說的合作就變得不可靠了。
發言人當即就要質問,但在他的話出口前,攻擊在屏幕上炸開,連入地球防護系統的畫面上跳出刺目的紅色警報。
發言人一句話卡住,天河的質問就從通訊中響了起來。
發言人去看將軍們,平日裡不動聲色的大佬們這會兒也端不住了,就算是他們那樣的級別對地球的瞭解也是不多了。
將軍們知道的只是:“不是我們在攻擊!”
地球方面也在叫:“不是我們的人!”
“是海盜。”說這句話的是李衛,“站在我們對立面的那些。”
李衛這邊的通訊接進來後一直沒關閉,他和天河一樣,是黑進通訊的,彼此之間能相互聽見。
“驚蟄,去把它們打下來,我的武器預熱還沒完成。”
“明白。”
傾斜的機身還沒穩回來,天河打開了反重力系統,隕星姑娘腳底在牆上一蹭,就飄出去好一段距離。
“一起去。”
顧景深拽住了她的手腕。
驚蟄強調:“我是天河星人,不是你的智能系統,更不是戰友。”
“你知道你和我一起出去代表了什麼嗎?”
“銀河系的規矩,我比你更清楚。”
反重力系統運轉,逐漸達到最大值,兩個人徹底漂浮了起來,顧景深一隻手抓著驚蟄的手腕,另一隻手在牆上一推,帶著驚蟄往機甲倉庫飄去。
“現在我們面對的是共同的敵人。”
“容我提醒一句,顧景深。”在天河號內,天河是全知全能的,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你的獵豹的能源已經全部被我抽取了,我不會把能量吐回去給你。”
顧景深:“……”
驚蟄:“……噗。”
她忍著笑掰開顧景深的手,登陸降臨號。
“準備完畢。”
“允許出艙。”
打開的艙口瀉下一片蔚藍,海水撲入,降臨號點火,整個艙口中一片霧氣蒸騰。
白色機甲衝入那片不知是天還是海的藍色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天河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多煞風景:“天河號能量不足,我將收縮機型,排除多餘負重。”
顧景深聽懂了天河的話,他看著機甲倉庫裡的十餘臺獵豹,裡面的敲擊聲仍在繼續著。
“你要把獵豹扔出去?”沒了能源的獵豹在天河眼裡完全是一堆廢銅爛鐵。
“駕駛員得留下,人質。”天河直言不諱,“你負責制服他們。”
顧景深適應良好:“駕駛艙一個個開。”
“第一個,T1位置。”
顧景深找到T1:“開吧。”
艙門打開,裡面的駕駛員立刻跳了出來,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早有準備的顧景深一把打暈。隨即年輕人毫無壓力的用裝備包裡的登山繩把人綁牢。
“T2。”
顧景深動作完成,天河又報出了一個數。
綁票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外部,驚蟄對抗海盜的作戰同樣進行順利。
地球上有海盜,不管是軍方還是驚蟄這邊,都沒覺得太過吃驚。如果海盜沒那個能力滲入地球,他們就不會從宇宙時代初始一直存在到今天了,幾千年的歷史中,有太多的暴力團體轟轟烈烈的出現又消失。
地球是銀河系的中心,海盜滲透進來的力量並不強大。
變形爲飛船的降臨號直接拔升到高空中,作爲天河號的僚機,接受天河的指揮,對敵人實施打擊。
“銀河系人怎麼說?”
打擊位置都是天河號傳輸來的精確座標,驚蟄打得很輕鬆,她分神問了問談判情況。
天河簡單回答:“基本沒問題。”
實際情況要複雜得多。
銀河系人內部意見分歧:
“既然敵人的目標是天河人,那麼把天河人趕出銀河系不就行了?!我們沒必要和不知底細的人結什麼盟!”
“海盜和天河人都聯繫了我們,但異種背後的敵人沒有!這說明至少天河人是可交流的——”
“——他們和我們交流是因爲他們處在弱勢!”
“天河人和我們聯繫了,異種背後的人沒有,說明他們不願意、不屑於和我們聯繫!對方是這種態度,天河人走了他們真的就會跟著走嗎?!會不會佔領了銀河系再慢悠悠的去追?!你也說了天河人處於弱勢!”
“看見那臺白色機甲了嗎?天河人處於弱勢,那我們又處在什麼位置了?!”
面對外宇宙來客,銀河系軍方已經下意識的把以李衛爲首的海盜當做己方了。
身處各地的軍官、政客們烏糟糟的吵得起勁,喊得急了,時不時會冒出母語的咒罵,會場一片混亂。
發言人腦門上冒出細汗,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壓力越來越大。一般的談判還能有中場休息,但現在顯然不可能,他得在決策者們討論出結果前穩住海盜和天河人……這簡直是個不能完成的任務!
事實上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驚蟄還在高空打擊地球海盜,顧景深還沒把所有駕駛員都敲暈。
但對於結構相對簡單,決斷力又強的團體來說,這段時間已經能夠達成共識了。
天河連線李衛:“合作?”
李衛回答:“合作。”
隨即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海盜把自己的兵力佈置共享給了天河。
天河投桃報李,回覆了自己的火力裝備,不過——
“我在海底呆了太久,能源不夠。”
在茫茫宇宙中劫掠了無數財富的海盜笑了:“沒關係,能源我有。”
“我可以給你,但我要求讓我們的人登艦。”
天河號智能系統的邏輯模塊掃過兩個扇區,控制檯前的男人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權限答覆海盜的要求。
“可以,登艦人數你自己掌握。”對於送到手上的權限,驚蟄沒有忸怩,她沒有想自己拿主意合不合適,夠不夠格,表現得非常自然,彷彿一直便是決策者,“登艦的人中必須有李維。”
“收到。”
天河也不覺得聽一個小姑娘的命令有什麼不對,按驚蟄的說法給了回覆。
李衛看著站在身邊的弟弟:“聽見了?”
李維面無表情:“聽見了。”
清瘦的長髮年輕人不笑,居然有幾分陰沉的意味。
張閔澤把他從陸行機裡轉移到戰友的機甲後不久,戰友的機甲就被海盜俘獲,到了海盜船上,李衛什麼都沒說,一槍打爆了機甲駕駛員的腦袋。
那駕駛員至死都在執行張閔澤給他的任務——保護李維,在海盜船上被迫出艙時,他靠李維極近,被爆頭的時候血和腦漿撒了李維一身。
從那時到現在,李維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
等他登陸天河號,看見一副防禦姿態的顧景深,繃到極致的一根弦差點兒斷了:“別告訴我你是天河星人。”
顧景深笑了笑:“我不是,我大概,算他們的俘虜吧。”
他沒去管李維滿身的血污,微微側過視線看李維身後的那串人,問:“那麼你呢,是海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