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瞬息萬變, 顧景深和張閔澤等人已經半年沒見,現在對方和海盜在一起,根本沒法判斷情況到底如何。
沒有太多時間給顧景深去權衡利弊, 顧景深索性就沒思考:“聯系他。”
“你來。”驚蟄接進信號, 手指一劃, 把屏幕翻到顧景深那邊。
屏幕上什么都沒有, 顧景深透過半透明的屏幕投影問對面低頭按著鍵盤的驚蟄:“可以了?”
信號在驚蟄“你來”兩個字出口的同時已經接進去了。
張閔澤那邊只看見控制臺上所以的通訊都被掐掉, 只剩下一條匿名線路。
這種情況絕對是進病毒了,張閔澤破天荒的調出了機甲輔助系統,但系統卻顯示一切正常。
情況不對, 但到底是經歷了半年的磨練,張閔澤非常鎮定, 隨即他聽見了那聲“可以了”。
匿名線路不太穩定, 聲音失真, 張閔澤聽不出對面的人是誰,但對方的語氣中沒有敵意, 張閔澤一瞬間產生了是不是信號接錯的的懷疑。
對面又出來了一個聲音:“暫時只有音頻。”
這顯然不是接錯信號了。
第一個聲音說:“張閔澤,是你嗎?”
非常普通的一句開場白,但張閔澤不可能去回答。
對方也沒要求他回答,直接就說下去了:“我是顧景深。”
張閔澤震驚且懷疑,出口的聲音卻是一貫的平和, 顧景深在一次次挫折中學會了掩飾情緒, 張閔澤同樣。
他開口問:“顧景深?”
森林里, 驚蟄把一個彈窗扔給了顧景深, 顧景深伸手拉過, 對漆黑一片的屏幕說:“允許視頻請求。”
機甲里,張閔澤按下“同意”。
顧景深面前漆黑一片的屏幕亮了起來, 他看見的是個穿著作戰服,戴著太空頭盔的戰士,雖然看不見臉,但對方衣服上的國徽依然讓顧景深心中一松。
張閔澤看見視頻窗口里,顧景深露出了一個他很熟悉的笑容,嘴角微微后掖,然后提起來,眼睛眨一下,然后稍微耷拉下眼皮,是放松了的意思。
但現在可不是放松的時候。
張閔澤和驚蟄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張閔澤問:“顧景深?你在哪兒?!”
驚蟄說的則是:“快點!我們被發現了!”
顧景深臉上笑容一收:“具體的來不及說了,我們被困在荒星上,情況太妙。能下來就下來接我們,不能就幫我們喊支援。”
驚蟄把她和顧景深的坐標發給了張閔澤。
顧景深:“我們會盡量留在附近。”
“記住,”顧景深強調道,“我們有兩個人。”
張閔澤沒有任何猶豫,他的聲音和顧景深的聲音重合在一起:“我們就下來。”
他和李維本來就是來救人的,只是來不及說這么多了。
驚蟄在屏幕上放了斷開通訊的倒計時。
張閔澤話音未落,通訊就斷了。
驚蟄舉起便攜設備往地上狠命一砸:“走!”
內城中心,索蘭家的機甲部隊出發了。
匿名信號消失,張閔澤的通訊恢復正常,他沒有理會聯盟處的詢問,給李維發消息:“走,我找到顧景深了。”
看了終端上的消息,李維轉身就走:“我們沒必要聊下去了。”
眼睛經理沒有任何挽留的表示:“我的意思你已經知道了,好好考慮下。”
他退回內艙,給李維開了門。
騎士在啟動后立刻進入了越級加速的狀態,是張閔澤在控制。
森林里,驚蟄完全傻了:“荒……荒星怎么會有機甲?!”
雖然還看不見,但那種隆隆是機甲飛行時特有的。
荒星有機甲為什么隕星的信號卻進不來?!
顧景深拽著驚蟄跑:“為什么不能?!”
人絕對是跑不過機甲的,但好在人目標小,躲藏容易。
驚蟄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往異種堆里去!”
機甲掃描目標無外乎熱感定位,人目標小,藏在異種堆里,機甲就辨別不出了。
當然,前提是你進去后能不被異種給吃了。
驚蟄探出了精神力,顧景深也這么做了。
兩道精神力一撞,酥麻的電擊感又來了,驚蟄腳下一個趔趄:“我來!”
顧景深自然也被影響了,被驚蟄扯得一個踉蹌,然后乖乖收起了精神力——他至今都不知道這是精神力。
一個小小的插曲讓兩人的逃亡慢了半個節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機甲出現在了森林上空。
驚蟄的精神力輻散開去,她抓住樹上一只鳥形異種,讓它直直墜落下來。
顧景深掀開大鳥的翅膀,把自己和驚蟄藏在了它的翅根處。驚蟄控制著異種,讓它往樹木更茂密的地方慢慢走去。
“一只鳥在地上走,怎么看都不正常啊。”驚蟄說。
“只希望張閔澤他們能及時趕到。”顧景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氣喘。
第一秒,驚蟄沒察覺不對,第二秒,她感覺到了顧景深和自己交握的那只手中冰冷的汗濕。
驚蟄:“你……你不會犯藥癮了吧?”
顧景深沒有否認:“等我走不動了你就自己跑。”
現在藥癮不再讓他滿地打滾,卻依然剝奪了他的行動力。
驚蟄定定的看了他兩秒。
“我不。”
“既然我能在你發病的時候把你從大廈里帶出來,我就可以把現在的你帶出荒星。”驚蟄把顧景深的一支胳膊架上了肩膀,“而且如果把你扔了,誰來把我帶出荒星啊,說好的你罩我呢?!”
張閔澤和李維的降落受到了阻撓,荒星內城不會允許未報備的機甲降落。
看見洶涌而至的機甲隊伍張閔澤皺起眉,李維則干脆利落:“擊落。”
不等張閔澤回應,他直接發動了攻擊。
“荒星不受宇宙法保護,就算沒有任何理由,我們在這里殺人也不會受懲罰。而現在我們不是沒有理由。”
他對張閔澤說:“我們對面的,全都是恐怖主義者。”
這話說得過于嚴重了,文明星的通識是這樣的:荒星人只在本土囂張,沒有發動過侵略戰爭,所以稱不上恐怖主義者。
“我有什么表現讓你覺得……”張閔澤的聲音依然平靜,“……我下不去手?”
金色的獵豹化作一道流光,如同刀鋒在空氣中留下的殘影一般,穿梭在荒星機甲群中,所過之處,火光次第亮起。
大氣環境下,爆炸聲隆隆不絕。
荒星的機甲隊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李維對付起來都游刃有余,何況張閔澤呢。
騎士上,李維幾乎駭然:“……那不是……我們之前對付的都是異種嘛。”
“異種背后,有人。”外表柔和的少年早已做好心理建設。
不管是異種還是人,統統都是敵人罷了。
他看見了顧衍在顧景深失蹤后渾渾噩噩痛不欲生,也知道自己一刀下去,對面死去的人也會引起他人的痛苦。
但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戰爭。
善良和仁慈不適用于戰場上。
敵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異種鳥的異常被察覺,天上的機甲一炮轟下來。
驚蟄拖著顧景深來不及跑遠,被爆炸擦了個邊。
兩人被爆炸的氣浪掀到了半空中,被驚蟄架著的顧景深不知哪來的力氣,把姑娘抱在了懷里,緊緊的。
不管是爆炸帶來的傷害,還是落地時的傷害,大部分都被顧景深承受了。
驚蟄半是被摔懵了,半是被嚇懵了,顧景深渾身都是傷口,她被顧景深護在身下,男人的血都在往她身上流:“你……”
顧景深沙啞開口:“說好的罩著你啊。”
驚蟄:“我指的應該不是這種罩法吧。”
她小心翼翼的把罩在自己身上的顧景深撕下來,精神力高度運轉。
人和機甲賽跑是行不通的,人和機甲硬碰硬更是不可能。
坐以待斃嗎?
不。
如果她死在了這里,找回主控裝置的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
和死亡比起來,暴露算什么呢?
海潮一般精神力在森林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異種們的咆哮幾乎能震破耳膜。
“你做了什么?”
驚蟄的一雙眼睛完全變成了金色,和燦爛的眸色相比,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
“我們抵擋不了機甲,但異種可以。”
天空中的異種被飛鳥攻擊,地面上的機甲被走獸追逐。
異種們前赴后繼,悍然無畏的,在炮火中沖向鋼鐵巨人。
機甲的炮火,異種的咆哮,機械損壞的爆炸,被咬碎的駕駛艙中噴出的鮮血,以及從空中跌落的異種——
讓整個空間都沸騰起來。
顧景深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看著驚蟄的眼神也幾經變幻,他嚅動著嘴唇,最終吐出來的卻只有兩個字:“獸潮……”
張閔澤和李維攜著滿身的硝煙降落,看見的就是這么個混亂的場景。
張閔澤震驚:“顧景深和我通訊的時候沒有……沒有獸潮。”
李維更震驚:“難道你想告訴我這都是顧景深弄出來的嗎?!”
“這不是重點,關鍵是他們現在人在哪兒?!”
驚蟄和顧景深已經不在原來的坐標了,在一片混亂中找兩個小小的人類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