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樣的事情,訓練自然沒法繼續下去,大澤星的邊境護衛隊把切爾徹西眾人與兩名中央軍校學生護送到了最近的空間港。
接入了通訊的護衛隊員在前往空間港的路上詢問事情的經過,顧景深和張閔澤都是在看見激光炮的強光后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攻擊了,隨后便是躲避和回擊,對方實力強大,他們沒精力去注意別的。
“激光攻擊來自當時在附近的一輛清道夫。”
智能系統的優越性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事無巨細,只要能被捕捉到的,需要用到的時候就絕對不會被遺漏。
驚蟄看見了那艘清道夫,經由計算得出它位于激光炮軌道上。
“什么時候在什么位置看見的清道夫?”護衛隊員問道。
驚蟄報出時間坐標,并把捕捉到的畫面傳送過去。
護衛隊員聯系環衛局,得到的答復是那輛飛船不是環衛局派出的。
那極有可能是一輛偽裝成清道夫的海盜船,在宇宙這塊漆黑的幕布上,三維投影的偽裝幾乎是無法識破的。
“這是有針對性的襲擊?還是無差別攻擊?”
護衛隊員要弄明白的首先是這件事。
首都星附近出現星際海盜是件大事,事情涉及將軍之子,更讓人警惕。
飛船入港,機甲直接泊入倉庫,兩臺獵豹和曹原的拉斐爾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顧景深知道驚蟄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等他離開駕駛艙看見驚蟄被打得坑坑歪歪的外殼,心里還是狠狠地疼了下。
流暢的曲線消失了,漂亮的烤漆也被燒焦了。機甲和人一樣,只要經歷過戰斗,便很難有完好無損的,就算經過事后維修,外表看上去和新的一樣,但里面新更換的部件絕對沒有已經磨合好的舊部件好用。新舊部件之間的磨損會縮短機甲的使用壽命,就像受過傷的人多少會留下后遺癥。
傷疤是榮耀的勛章,這句話對擁有智能的人形機甲來說同樣適用。
可驚蟄是個姑娘呀。
顧景深不由自主的這么想。
姑娘身上留道疤算什么呢?都怪他沒能保護好她。
另外三名駕駛員也從機甲上下來了,他們顯然不像顧景深那么在意機甲的損傷。曹原還多少有些憂慮,拉斐爾是別人借給他的,弄成這個樣子不太好交代。
至于兩名中央軍校的學生,則是完全不在意了,從一年級開始他們就開著機甲到處跑,技術不熟練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老師從未責怪,反而一直鼓勵他們要大膽,不要因為怕弄壞機甲就不敢動作。
經年的訓練下來,中央軍校的學生們對待機甲的態度和其它學院的學生已經截然不同了,他們不害怕弄壞機甲,因為就像老師們說的那樣,機甲總是會壞的,在它壞之前要物盡其用。
如果驚蟄是中央軍校的研究產物,她的崩潰不會引起恐慌,反而會被當做一個課題公開給全校,去做學術討論。
對同一事件截然不同的兩種處理方法最主要說明的其實不是教學差異,而是學校實力的差異。
如果切爾徹西和中央軍校一樣,擁有幾十大幾的機甲數量,他們當然不會在意一臺機甲的故障了。
總而言之,在雄厚資源的堆砌下,中央軍校學生的機甲操作遠遠超越了其他學校的學生,恰恰是那份基于破壞的訓練,給予了他們高超的技術,而學生們的高超技術又大大降低了機甲的損耗。
并排停放的四臺機甲中,張閔澤的獵豹損傷最小,而張閔澤偏偏是戰斗中承擔了最多火力的那個,他不僅解決了自己的對手,還幫捉襟見肘的曹原、魯東干掉了他們的對手。
機甲操作比不上張閔澤,又獨自面對一位敵人的顧景深駕駛的驚蟄無疑是最慘的。
“你沒事吧?”
張閔澤一邊詢問顧景深,一邊摘下了頭盔。
頭盔下是一張清秀年輕的臉,眼角微微下垂,嘴角上彎,給人的感覺非常溫柔。
激烈的戰斗讓張閔澤兩鬢汗濕,他望向顧景深的視線中誠懇而擔憂。
驚蟄通過顧景深終端上的攝像頭仔細打量著張閔澤。看著那么張溫柔的臉,姑娘怎么都無法理解這樣一個人,戰斗的時候怎么能那么犀利呢?
“我沒事。”
出于禮貌,顧景深也摘下了頭盔,勉強一笑。年輕人臉色略顯蒼白,額頭上滿是細汗,看在別人眼里,少年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
已經到了空間港里,還有兩人也摘了頭盔,曹原的眉頭皺得死緊,臉色不比顧景深好多少。在中央軍校的人面前,他明智的收斂了自己的傲慢:“剛剛到底是怎么回事?”
襲擊來得太突然,他到現在都沒能理出頭緒。
星際海盜的打法有鮮明的特點,課堂上當做案例講過,曹原看得出他們的身份,但從沒想過意識中離自己很遙遠的這群人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并攻擊自己。
張閔澤表情僵了下,因為有個做將軍的爹,他聽說過很多聳人聽聞卻真實發生過的事件。少年懷疑星際海盜是沖自己來的,周圍的人都是被連累的。
張閔澤當然不會把“是我連累了你們”這句話說出口,什么都沒確定時就這樣說,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魯東長相憨厚,人卻精明。他看了眼張閔澤的表情就知道少年在想什么,生怕自己這個出生不凡卻意外實誠的同學說什么不該說的,趕緊開口:“聽護衛隊怎么說吧,他們等會兒肯定會把我們一個個叫出去問情況。”
魯東話才說完,護衛隊的人就來了,把他們帶到一個休息室,然后把他們一個個叫出去。
“不用緊張,例行公事而已。”護衛隊員態度和藹,“張閔澤,出來下。”
張閔澤跟了出去。
把張閔澤第一個喊出去無疑是為了快點把少年給的消息反饋上去,讓他的父親知道最新情況。
張閔澤的父親張乾時常在公眾面前亮相,雖然張乾不會在公共場合說“我的兒子叫張閔澤,在中央軍校讀書”,但只要稍微有點門路,這個消息不是秘密,至少他們的父子關系,在中央軍校是盡人皆知的。
曹原家里和軍隊有聯系,顧景深的家里和軍部也有關系,這兩名外校生恰恰也知道張閔澤的身份,也就猜到了他被第一個叫出去的真正原因。
按這樣的規律,第二個出去的不是同為中央軍校學生的魯東,就該是和軍隊官員有聯系的曹原,但偏偏被叫出去的是——
“顧景深,出來下。”
曹原看顧景深的眼神變了,他直到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似乎沒有人知道切爾徹西風風光光的年級第一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流傳著的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他父母都是政府系統里的工作人員。
處理文稿的的底層小文員是政府系統的工作人員,最高領導人也是政府系統的工作人員,顧景深給的回答范圍實在太大了。
護衛隊員的問話果然是例行公事,問的問題和在來的路上問的差不多,只不過現在問話的人手邊放著只迷你攝錄器,更正式些。
護衛隊員問話結束,示意顧景深可以離開,少年猶豫了下:“我能問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護衛隊員抬眼看他。
“我……攻擊我的那臺美杜莎被我擊中駕駛艙,駕駛艙里面的人……”
顧景深吞吞吐吐,但護衛隊員明白他在擔心什么。
“對方是星際海盜,你殺死他是為民除害,等著軍部給你頒發勛章吧。”他笑瞇瞇的安慰顧景深。
消息靈通的護衛隊員揚著笑臉想著自己的心思,將軍的兒子也研究員的兒子到底是不一樣的啊。張閔澤干掉了兩個海盜臉色都沒變一下,顧景深……還是嫩了點啊。
顧景深頓了下:“我明白了,謝謝。”
“不客氣。”
走出充當審訊室的小會議廳,立刻有人上來帶顧景深去了客房,讓他好好休息。
帶路的人一走,驚蟄就以投影的形式從顧景深的終端里跳了出來:“你還好嗎?”
顧景深嚇了一跳:“……你怎么出來了?!”他環顧四周,怕有攝像頭把驚蟄給暴露了。
“別擔心別擔心,”短發女性搖著頭,“客房里怎么可能會有攝像頭啊,要是有我會發現不了嗎?”個人終端功能齊全,也是有掃描器的。
顧景深放下心,看著懸浮在眼前的投影覺得十分奇妙:“你是怎么跑出來的?”他非常清醒的找到了答案,“你黑了我的終端。”
驚蟄:“……咳咳,就黑了幾個功能,沒有全黑掉……”她看著顧景深的表情覺得對方沒在生氣,不過這種事情還是先道歉的好,“對不起啦……”
她組織著語言想找個理由,顧景深卻笑了。
他說:“謝謝。”
臉色蒼白而疲憊的年輕人綻開一個笑容,于虛弱中透出溫暖。
這個笑容比顧景深精神飽滿時的笑容遜色多了,可卻讓驚蟄看得呆了。
女孩無由來的相信:顧景深這樣的笑容,只有自己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