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香樓二樓的某個雅間,安靜得好似空房。但是,里頭坐著的人,卻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么淡定。
蕭景夜強忍住拍死莫默的沖動,緩緩道:“我只求一樣東西。”
莫默挑眉:“什么東西?”
蕭景夜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權、力。”
出乎蕭景夜的意料,莫默眼中絲毫不見異色,他只是笑笑道:“蕭護衛不覺得……這樣東西攝政王更給得起嗎?”
蕭景夜的心中忽然有了個想法:這個莫無聞看似簡單,其實不然!
“我可以效忠于他,為他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但是,我不想淪為他的奴隸。”
“因為仇連霸?”
蕭景夜的面色一僵,隨即道:“我不會再任他擺布。”
莫默伸出手臂,蕭景夜冷眼看著他的手在自己肩上拍了兩下,又縮回去道:“你早該奮起反抗了!那種禽獸不如的東西就應該閹了送進宮當太監!順便讓喜樂好好調教調教他。哼哼,保證他生不如死!”莫默對自己那段在喜樂的陰影下求生存的日子仍然耿耿于懷。
蕭景夜看著他一臉算計的奸笑,無奈道:“他是攝政王之子。”
“那怎樣?我連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蕭景夜冷笑:“你也不過是仗著皇帝寵信你,倘若有天連皇帝都保不住你,你想過后果嗎?”
后果就是他被仇老賊五馬分尸,大卸八塊,折磨個七天七夜再挫骨揚灰。
莫默小聲嘀咕:“皇甫瓚才不會保不住我……”
蕭景夜何等內力,自然都聽進耳中,心里不禁訝異,他居然直呼帝諱?!
一想到皇甫瓚,莫默的耳根又不由地紅了。甩了甩腦袋,抬頭見蕭景夜好奇地盯著他,頓時窘得臉也紅了:“干……干什么?”
蕭景夜探究地看著他:“你與皇上關系甚好?”
這個“好”字聽在莫默耳中立馬變味,他急忙道:“沒有啊!一般啊!真的,很一般!”
蕭景夜無語,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其實一點也不一般。
“扯遠了扯遠了,”莫默趕緊將話題拉回:“你說你要權力,可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從四品御前帶刀侍衛。難道你想跟我一樣?”
蕭景夜不動聲色地為他倒了杯酒,“大人若是肯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京中皇城三萬守兵的兵權,豈會落入他人之手?”
莫默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道:“你不是皇城守將之首?”
“但兵權仍在主公手中。”
“恐怕我沒有這個能耐左右皇上的想法吧!難道御前帶刀侍衛可以干預朝政的嗎?”
蕭景夜笑得毫無溫度:“大人何須自謙?京城誰不知道……大人是御前第一紅人?”
莫默嘴角一抽,干笑道:“你太高估我了。”
“大人,你是聰明人。大人是想多一個敵人還是多一個朋友,全在大人的一念之間。”
莫默笑容不改:“你肯定若是我幫了你,你就會是我們的朋友?”
蕭景夜坦然與他對視:“至少不會是敵人。”
“OK!”莫默舉起酒杯,“合作愉快。”
蕭景夜料不到他答應的這么干脆,微微一愣,便也舉起酒杯與他的相碰。
“合作愉快。”
兩人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莫默含笑放下酒杯,“蕭護衛就那么堅信我會答應你的條件?”
蕭景夜若有所指道;“莫大人向來是聰明人。”
“你今天夸了我很多次。”
“皆是肺腑之言。”
莫默沉默了一下,忽地展顏一笑:“你果然變了很多。”
蕭景夜眸光閃爍,隨即又歸為沉寂,“大人何意?”
“沒什么。你一開始就不打算拿昨晚之事來威脅我吧?”
蕭景夜垂眸看著碗中那未動過的醬鴨:“大人何出此言?”
“你救我時不惜破壞了攝政王的計劃,殺劉管家也是壞了岳長白的事,若是將事情揭穿,對你也沒好處。所以,你一開始就不打算以此威脅我。”
“那……”蕭景夜心中驚訝,面上卻端的滴水不漏,“你又為何妥協?”
“如果我說,兵權交給你我放心,你肯定不會信吧?”
蕭景夜抬眸看他,但莫默卻無意識地盯著面前的酒杯,淡淡道:“我只是不敢賭。萬一你真的將一切說出來,攝政王絕對不會放過丁凱一家的。所以……”
莫默忽然抬眸直視蕭景夜,眸中的冷意如冰。
蕭景夜怔住。
“你最好不要打他們的主意,趕緊把你安排在丁府的人都撤走!”
蕭景夜的眸色漸深,聲音冰冷:“你如何知道?”
莫默漫不經心地笑道:“第一個疑點,蕭護衛昨晚看見追月追擊劉管家時,為何會直接出手取其xing命而不是把他當成普通的罪犯來看呢?畢竟風追月追擊犯人是常有的事。第二個疑點,為何那么巧蕭護衛會剛好出現在哪兒又那么剛好的殺人呢?這只能有兩種解釋。”
蕭景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手心卻漸漸沁出汗來。
“第一種,這只能說明蕭景夜和劉管家緣分匪淺,或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蕭景夜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暴走。
“第二種就是……”莫默慢慢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眸輕聲吐字:“你在丁府安排了內線?對吧?”
“……”
蕭景夜努力壓制著胸口澎湃的情緒,目光復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莫默。他依舊嬉皮笑臉,但那黑亮的眼中卻深不見底,仿佛可以看穿人心。
莫默緩緩站起身,但兩人的視線依然膠著著,誰都不曾避開。
“雖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你敢傷害我的朋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莫默說完,又恢復玩世不恭的樣子,賊眉鼠眼地笑著:“那么我先走了,你要是吃不完就打包送到六扇門吧!要不然這么多菜可惜了。”
蕭景夜眼睜睜地看著他推門離去,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樓道盡頭一直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下來。
“莫無聞……你究竟是什么人……”
蕭景夜失神地盯著碗中早已涼掉的醬鴨,神情復雜。
莫默剛走到六扇門門口,就被候在那兒的小胖拽著往回走。莫默詫異道:“小胖,你想跟我失奔也要等我收拾好包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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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閉著眼默念: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啊!那不是綢緞莊的老板娘嗎?”
小胖猛地睜開眼睛四下張望:“哪里?哪里?秀秀在哪?”
莫默在他身后陰測測地笑道:“小~胖~”
小胖渾身一震,苦著臉回頭看他:“大人,我是為你好,你現在不能回六扇門!”
莫默奇怪道:“為什么?”轉念一想,他也跟著緊張起來,躲到小胖身后觀察四周,問:“難道是賭坊的人來催債?”
小胖沖天翻白眼,沒好氣道:“大人,你在賭坊欠的錢總捕頭已經幫你還了!”
莫默這才安心的往回走:“那就沒什么好擔心了!”
“大人,你不能回去!”到了門口,莫默再次被小胖擋下來。
“到底什么事啊?六扇門也開始嫌貧愛富了嗎?”
“不是啊大人,是……是西門統領……”
莫默一聽“西門統領”四個字,心肝立馬抖了三抖,緊張兮兮地問:“他來了?”
“是啊,等了你好幾個時辰了,兇神惡煞的,說是要帶你回去。”
莫默倒抽口涼氣,轉身拔腿就跑:“你不早說!?”
還沒跑出幾步,就聽見身后一聲如雷暴喝:“莫無聞!你給老子站住!”
背后疾風襲來,莫默的后頸就被捏住了。
莫默哭喪著臉道:“老大,拜托你別像拎貓一樣拎著我好不好?這樣我很沒面子耶!”
“面子!?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你個臭小子,快跟我回去!”
莫默死命抱住追過來的小胖,四肢并用纏住他,鬼哭狼嚎道:“我不回去!我要住在六扇門!我要跟小胖在一起!”
小胖驚駭得趕緊高舉雙手以示清白。
西門堅氣得鼻子都歪了:“你堂堂御前帶刀侍衛,這樣當街與男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莫默不服氣地回嘴:“你堂堂御林軍統領,這樣當街大吵大鬧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西門堅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有舍不得動手打人,只能沖無辜的小胖怒吼到道:“甩掉他!”
小胖下的只能拼命搖晃身子,全身的贅肉一抖一抖的,莫默卻像突然長了吸盤一樣,怎么甩都甩不掉。小胖可憐巴巴地看向西門堅,西門堅只好自己伸手拽。
“你給老子下一一來一一”
莫默急得大叫:“追月一一二哥一一救命啊!!”
其實西門堅沖出來時,追月也跟著出來了,只是他見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又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甚是引人矚目,為保自己一世英名,于是追月決定不出去丟人顯眼了。此時的他就站在六扇門門后,打開扇子掩著臉探出頭去看熱鬧。
“總捕頭,大人在叫你。”
風追月望天,假裝失聰。
……
六扇門議事堂。
西門堅和莫默面對面坐著,風追月坐在中間,沉默地喝茶。
西門堅先開口道:“你說說,你才回來多久就闖禍?”
莫默憋屈道;“是他們冤枉人……”
西門堅一擺手道:“少來這一套!昨晚究竟發生何事你最好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否則我拆了六扇門也要把你綁回去!”
“咳咳!”風追月被嗆了個半死。
“好歹六扇門總捕頭在這兒,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西門堅用眼角睨著追月:“你有意見?”
風追月從善如流道:“六扇門是該翻新重建了。”
莫默:“……”
西門堅滿意地點點頭,沖莫默瞪眼道:“還不說?”
莫默無奈,只好把真相如實相告。
西門堅聽后,若有所思道:“想不到丁凱竟不是仇老賊的人……”
“那,事情就是這樣,早上那一出戲都是我們三兄弟自導自演的,你不會再嚷著要我回去住了吧?”
西門堅哼道:“你個沒良心的兔崽子,現在會嫌棄老子家簡陋啦?”
莫默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了,忙解釋道:“不是啦!在我看來,六扇門還比不上西門府的茅廁呢!”
“咳咳……”風追月再次被嗆到,這回他直接拿眼瞪過去,以示不滿。
莫默望天。
“那你干嘛不回去住?茅廁睡得比較舒服嗎?”
風追月欲哭無淚,堂堂京城六扇門怎么就成了茅廁了?
“我這不是怕給你們添麻煩嘛……”莫默摸著眼角下方嘿嘿直笑:“再說了,你真放心讓我回去啊?你就不怕……”
風追月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表面上卻狀若不經心地喝著那杯怎么喝也喝不完的茶。
西門堅臉色一變,很快又神色如常道:“他如今很少在家,一天到晚不知到哪鬼混去了。你若肯回來住,說不定他在家的時間會長一點。”
莫默垂下眼簾,笑得極勉強。
追月的耳朵動了動,他?他是誰?
西門堅氣氛僵硬,知道他是鐵了心不回去了,便站起來道:“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夫人她很掛念你。別一個兩個全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說罷,徑自開門離去。
風追月忙拉了莫默一把:“快去送送統領吧。”
莫默坐著沒動,神情復雜道:“算了。”
風追月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柔聲問:“怎么了?”
莫默搖了搖頭,站起來道:“我們出去喝一杯吧。”
風追月見他不愿意說,也沒有勉強:“好啊。”
“你請客。”
“為什么又是我請?”
“因為我的錢都被那該死的蕭扒皮給剝削光了!”
“蕭扒皮?蕭扒皮是何許人?”
“就是蕭景夜!我跟你說啊,這個蕭扒皮有多可惡……”
兩個人走到大廳,就有人跑進來道:“大人,宮里有人送請帖來了。”
莫默和風追月面面相覷,宮里頭的請帖?
“莫大人,風總捕頭。”
慈眉善目的慶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走了過來。
“慶公公?”莫默和風追月更是吃驚。
慶公公笑道:“兩位大人不必驚訝,老奴是奉太后旨意,特送請帖給兩位的。”
“太后?”莫默沖風追月使了個眼色,什么情況?
風追月回以一個同樣茫然的眼神。
慶公公接過小太監遞上來的兩張請帖,分別遞給莫默和風追月,“兩位大人倘若沒有別的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
“慶公公慢走。”風追月轉頭對那個來通報的人說:“還不送送慶公公?”
“是,慶公公,這邊請。”
待人走后,莫默看了看大紅請帖的前后封面道:“這太后不是要改嫁了吧?”
“我呸!”風追月急忙瞪他,“別胡說八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莫默吐了吐舌頭,翻開請帖一看,紅底黑字,上面羅里吧嗦寫了一堆,最后的重點是:“賞花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