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死哪去了?!”
西門嘉俊找了情兒一個晚上也沒找到,凌晨趕回家想通知老爹有人打算劫法場的事,剛進家門,就見西門統領黑著張老臉,一見到他就大吼著揮刀劈向他的門面。
西門嘉俊唬了一跳,避開刀鋒道:“爹,虎毒不食子啊!”
“混賬東西!你知不知道,無聞不見了!”
西門嘉俊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沉下臉道:“什么?”
西門堅收回刀,憤憤道:“昨夜有黑衣人闖天牢,他們是沖著無聞去的。聽說無聞中了一刀,之后被一個穿綠色衣服的男子救走了。可是那個綠衣人究竟是敵是友根本無從得知啊!”
西門嘉俊的眼珠一轉,道:“爹,這事我自會向皇上請罪,莫莫我也會自己找回來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先聽我說,是莫莫讓我出來為他辦事的。他懷疑這事與十王爺和血刃堂有關,他讓我告訴你今日午時可能會有人劫法場。”
“十王爺?”西門堅驚訝道:“怎么可能?十王爺和血刃堂不是已經……難道是……”
“不錯,莫莫也懷疑善寧郡主被奸*污一事是狄非的陰謀。還有那個情兒,是這件事的重要證人,可我找了她一個晚上,卻都不見他的人影。我擔心她會遭人滅口。爹,你通知六扇門的人,讓他們去把情兒找出來,還有法場的事也交給您了。”
西門堅見自家兒子難得一本正經,愣了一會才道:“你去哪?”
西門嘉俊已經走到門口了,頭也不回道:“去找護身符。”
西門嘉俊的護身符,自然就是莫默了。此時的莫默已退了燒,漸漸蘇醒過來。他發現自己是趴著的,背上的刀傷火辣辣的疼。
“唔。”悶哼一聲,莫默無力地撐起上身。
“你干什么?”一個嚴厲的聲音忽然響起。
莫默吃了一驚,跌回床上,皺著臉抬頭看來人,正是端著湯藥的荀未昌。
“怎么是你?”莫默愕然道:“你怎么在這兒……”環顧四周,越發驚訝了,“等等,這什么地方?我怎么在這兒?”
荀未昌眉心一跳:“你不記得了?”
莫默茫然地點頭。
荀未昌抿了下唇,緩緩道:“有人要殺你,剛好被我所救,帶到這家客棧。”
莫默的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他捂住腦袋道:“原來是你救的我……為什么……”
荀未昌一愣:“什么?”
為什么要救我?你大費周章來到京城,混入宮中,不就是想殺我為蒼云寨的弟兄報仇嗎?既然這樣,又為何要救我……
荀未昌見莫默擰眉沉思,以為他身體不適,忙問:“怎么了?”
莫默回過神來,心念一轉,很快道:“為什么你會那么巧在那時去天牢?”
這回輪到荀未昌糾結了,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偷聽到有人想對他不利吧?
“哦,我就是去看看你……”見莫默忽然睜大眼睛,荀未昌冷下臉道:“死了沒有。”
“……”莫默訕訕地摸著眼角下的淚痣,道:“那真是……好巧啊!”
荀未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昨晚的事,還記得嗎?”
“啊?”莫默茫然地看著他,“還有什么事?”
居然不記得了?!
荀未昌深吸口氣,才抑制住自己不要去掐他的脖子,道:“喝藥吧!”
莫默見他面色不對,不安道:“我昨晚做了什么事了嗎?”
荀未昌陰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差點把莫默的小心肝嚇出胸腔。就在莫默以為他要殺人滅口時,他淡淡地開口道:“喝藥。”
莫默“噌”地坐起身,乖乖地接過藥一口氣喝完。
荀未昌深深地看著他,目光復雜……
西門嘉俊出去轉了一圈,沒找到莫默,倒是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黑衣黑發黑劍,膚白如雪,卻面若冰霜。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西門嘉俊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蕭景夜緊跟著沈邵走了好幾條街,滿腦子都是昨晚發生的一切。原來,莫無聞猜的果然沒錯,整件事是個陰謀,沈邵和情兒根本是賊喊抓賊,可是為什么呢……
“喂。”
正在沉思,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蕭景夜下意識地拔劍,那人飛快按住他的手,笑嘻嘻道:“是我。”
蕭景夜神情微變:“你怎么在這兒?”這家伙不是該待在牢里保護莫無聞的嗎?
西門嘉俊摸摸鼻子,干咳一聲道:“這事以后再說,你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蕭景夜這才想起沈邵,急忙往前緊趕幾步,卻已不見了他的人影。蕭景夜臉色一變,回頭怒目瞪向西門嘉俊,眼中殺氣騰騰。
“怎么了?”西門嘉俊無辜地眨眨眼。
蕭景夜不再理他,大步朝前走去。
西門嘉俊站在原地,閑閑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穿著一件灰衣,戴著斗笠啊?”
走出幾米遠的蕭景夜頓住腳步。
西門嘉俊笑瞇瞇的不說話。
蕭景夜終于受不了了,怒喝道:“快說!”
西門嘉俊無辜道:“我指了,你不回頭怎么看得見?”
蕭景夜握劍的手不住地打顫,剛想發作,轉念一想,他干嘛要這么著急?
原本以為蕭景夜要炸毛的西門嘉俊已準備好開溜了,但蕭景夜并沒有如他預料般大發雷霆,反而懶洋洋道:“無所謂,反正莫無聞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什么?西門嘉俊神色一凝,沉聲問:“你跟蹤的到底是什么人?”
蕭景夜轉身抱胸看他,嘴角輕蔑地揚起:“我為何要告訴你?”
“因為你是好人!”西門嘉俊不假思索道。
蕭景夜:“……”
西門嘉俊緩緩吐出口氣,無奈道:“說吧,條件。”
蕭景夜眉毛一挑,道:“如果我說要你的項上人頭呢?”
“免談!”西門嘉俊轉身就走。
蕭景夜目瞪口呆。
西門嘉俊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
蕭景夜原本還想叫住他的,見他自己停下來了,免不了嗤笑道:“后悔了?”
西門嘉俊背對著他,摸著下巴道:“人頭不行,但如果想要的是……我的人的話……還是可以考慮的。”
蕭景夜:“……”
皇甫瓚靜靜地聽完西門堅的一席話,沉默片刻,抬起布滿血絲的眼,喚道:“郭公公。”
郭仁急忙走進來:“皇上。”
“昭雪放出來了嗎?”
“回皇上,昭雪……姑娘昨日就已出獄,如今暫居勁節小居。”
皇甫瓚神色陰郁道:“可曾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觸?”
郭公公道:“除了皇子淳,就只有六扇門的辛雅治小捕快了。”
皇甫瓚陷入沉默。
西門堅驚訝道:“皇上,您懷疑是昭雪郡……姑娘?”
皇甫瓚搖了搖頭,疲憊地捏捏眉心,道:“那個情兒找到了嗎?”
“回皇上,犬兒已經去找了。”
“西門統領,你找個信得過的負責一下刑場,這次絕對不能再讓狄非那個逆賊逃脫!”
西門堅拱手道:“遵旨。”
“還有,”皇甫瓚眸光閃爍著危險的光,道:“你親自去趟太師府,務必將此事告知太師。”
“是。”
皇甫瓚重新閉上眼,揮揮手道:“去吧!”
西門堅退下后,皇甫瓚獨自坐了一會兒,站起身道:“擺駕勁節小居。”
“是。擺駕——”
勁節小居。
皇子淳看了看坐在窗下眼神空洞的昭雪,又看了看窗外站在樹下揮劍斬樹枝的辛雅治,眉頭深鎖。原本想找辛雅治來逗昭雪開心的,可誰知他的心情也一樣低落,別說逗人開心了,都快把這院子里的樹都砍光了。
皇子淳嘆了口氣,走到昭雪身邊,低聲道:“郡主,你別想太多。”
昭雪慘然一笑,道:“今日午時,我爹就要被你父皇斬首示眾了,我還有什么好想的?”
皇子淳張了張嘴,但昭雪已經站起來往屋內走了:“我累了,皇子自便。”
皇子淳看著昭雪步履虛浮地往內屋走,神色黯然。
“皇子,我回去了。”
皇子淳一驚,急忙回頭,辛雅治站在窗下,看著別處道:“最近我都不會進宮了,你也別再叫人傳我進宮了。”
皇子淳快步走到窗邊,眼巴巴地看著他,道:“怎……怎么了?”
辛雅治還是望著別處,可聲音卻帶著哽咽:“他們說大人玷污了表妹,可是現在連大人都不見了……”
皇子淳怔怔地看著他。
辛雅治用力抹了下臉,抽了抽鼻涕,道:“我走了。”說罷,轉身就走。
“喂……”皇子淳想喊住他,卻又不知道喊住他能說什么。他也聽說了善寧郡主和莫無聞的事,但他自幼xing格寡淡,雖敬佩莫無聞的術數,卻也不會因為他出事而太難過。
但辛雅治不同,他與莫無聞相處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雖然互看不順眼,還常常斗嘴,但其實心里還是不討厭他的。自家表妹出了那種事,他憤怒傷心,卻從不相信是莫無聞做的。所以他一直很積極地配合六扇門調查這件事,可是還沒等他查出真相,莫無聞卻在天牢中遇襲,負傷被人帶走。到底那人是救他還是挾持他,都無從得知。
皇子淳傳召他進宮時,他原本想對他說說這些煩心事的,可是……
辛雅治越走越快,最后幾乎小跑起來,但他還沒跑出勁節小居,就撞上皇甫瓚。
“皇……皇上!”辛雅治驚呆了,慌忙跪在地上。
皇甫瓚不在意道:“起來吧!”
“謝皇上。”辛雅治膽戰心驚地站起來。莫默失蹤,皇甫瓚的臉就跟千年玄冰似的,“嘶嘶”地往外冒寒氣。這個時候誰都知道要躲得越遠越好,而且決不能提起莫默的名字。但辛雅治非但撞上去了,站起來后還不知死活地問了句:“大人……找到了嗎?”
郭公公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皇甫瓚的眸色一暗,抿著唇沉默半晌,才道:“你在這兒做什么?”
“回皇上,是皇子淳傳草民進宮的。”
皇甫瓚朝里看了看,道:“你這是要回去了?”
辛雅治點點頭,堅定道:“我還要去找莫大人,我要找出證據證明莫大人是冤枉的!莫大人平日雖然很不正經,但他絕不會做出……做出那種事的!傷害表妹的一定另有其人,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畜生!”
郭公公呵斥道:“放肆,在皇上面前休要無禮!”
辛雅治反應過來,驚恐地跪地求饒。
皇甫瓚非但不生氣,反而欣慰地笑道:“如若你爺爺也如你這般理智,朕就不用愁了。”
辛雅治驚訝地瞪大眼:“皇……皇上?!”
皇甫瓚笑了笑,摸摸他的頭,道:“如若你肯努力,你必將成為不輸給你爺爺的國家棟梁!”
辛雅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皇上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是莫無聞告訴他的?如果不是,那么……
皇甫瓚收回手,徑直朝小居內走:“起來吧!朕特許你以后可以隨便出入皇宮。郭公公,你幫他處理一下。”
郭公公只能止步道:“是。”
辛雅治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皇甫瓚進了勁節小居。
皇子淳正為辛雅治和昭雪的事傷神,見皇甫瓚忽然駕到,一個激靈,急忙走出來迎接:“參見父皇。”
皇甫瓚讓他起身后,問:“昭雪呢?”
皇子淳立刻緊張起來:“皇上找郡主做什么?”
皇甫瓚瞇起眼看他,也不說話,但皇子淳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心頭上。他遲疑地改口道:“父皇……”
“朕找她自然是有事問她,你讓她出來吧!”
“不知皇上找民女,所為何事?”
皇甫瓚冷冷地抬頭,就見昭雪青白著張臉,從屋中走出來,漠然地對他笑。
皇甫瓚也直勾勾地看著她,不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你見過狄非嗎?”
“狄非?”昭雪不明白都到這個時候了,皇甫瓚為何還提起這個人。
皇甫瓚繼續道:“莫無聞失蹤的事,你可知道?”
昭雪并不知道外面已經鬧得人仰馬翻了,聽皇甫瓚這樣問,心中不免好奇,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快感。是的,他仇恨面前這個她該叫“堂哥”的人!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告訴你?”昭雪嘲諷地笑道。
皇子淳錯愕地看向她。自從離開牢房后,昭雪就沒離開過勁節小居,就連今天——她爹上斷頭臺的日子,她都沒想過反抗什么。
因為她知道,造反向來成王敗寇,皇甫瓚沒有下令折磨他們,這已經是很出人意料的。現今她又被釋放,雖然終身都要深處勁節小居,但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朕只問你,知,還是不知?”
昭雪漠然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憑什么告、訴、你?”
皇甫瓚瞇起眼笑:“很好,看來是朕對你太好了。”
昭雪冷笑,反唇相譏道:“那你是要我感激你?感激你這個殺父仇人?”
皇甫瓚忽然提高聲音,強硬道:“你可以不說,朕答應過皇兒,決不為難你。但是,朕也可以去問你的父王,至于朕要用什么手段,你也管不著了!”
昭雪冷色大變,顫聲道:“你……卑鄙……”
皇甫瓚低聲笑著,眼中的冰霜卻扎得人眼疼,“你也是皇室宗族的人,你還指望朕慈悲為懷?哈哈,皇甫昭雪,朕的好堂妹,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等!”昭雪急紅了眼,快步走到皇甫瓚身邊,跪地道:“求求你,不要……不要折磨我爹……”聲音低沉,帶著無盡的屈辱。
皇甫瓚背對著她,道:“朕再問你一次,你自出獄后,可見過狄非?”
“不曾!”昭雪咬牙道:“我發誓,自從……造反失敗后,我就再沒見過他!”
皇子淳跟著跪下來道:“父皇,請您相信郡主吧!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她真的沒見過其他人!”
皇甫瓚定定地看著被辛雅治看得亂七八糟的樹,須臾后才緩和了語氣道:“朕姑且相信你。昭雪,從今往后,你不再是郡主,朕已經將你從皇室宗族里除名,你以后僅僅是個民女。看在皇子的份上,你以后就住在這兒吧!若你擅自離開勁節小居,那就休怪朕無情了!”
昭雪一直跪在地上,低著頭,雙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尖銳地刺進掌心,她卻始終沒有松開……
蕭景夜抱劍坐在樹上,倚著樹干,看著站在巷子口的沈邵,皺眉道:“他在等誰……”
“你在和我說話?”西門嘉俊興奮地湊上來。
蕭景夜沒好氣道:“你不去找莫無聞?”
“你知道他在哪?”
“我如何得知?!”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
西門嘉俊摸著下巴,笑瞇瞇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既然那個人沒有當場要了莫莫的命,那就證明莫莫現在應該不會有xing命之憂。至于有沒有受折磨……這個說不準啊!”
蕭景夜冷笑道:“我與莫無聞只是泛泛之交,我為何要擔心他?”
“那你又為何要這么賣力地幫他呢?”
“……”
蕭景夜啞然地瞪了他一會兒,才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與你何干?”
西門嘉俊微微笑道:“其實,你可以考慮另擇明主的。”
蕭景夜冷笑道:“你休要胡言!我幫莫無聞,并不代表我要背叛主公!你再啰嗦,我就殺了你!”說著,亮出一截劍身。
西門嘉俊立馬退到樹枝的末端。
“來了。”
一個身穿深藍布衣,打扮得像樵夫似的男子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慢慢退進小巷。
西門嘉俊瞇起眼道:“兩種可能。”
蕭景夜看向他:“什么?”
“第一種,這個人和沈邵有奸情!”
“……”蕭景夜嘴角一抽。
“第二種,這個人……就是莫莫要找的那個主謀!”
蕭景夜道:“你是說,他就是狄非?”
西門嘉俊沖他一笑,道:“去看看不就行了?”說罷,人已如飛燕般掠向對面屋頂,停下來后還朝蕭景夜招手。
蕭景夜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