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魚

這雙純凈的藍色眼眸，葉靈異常熟悉。一不小心，只在心里使用的稱呼就脫口而出：“你是，水球？”

“水、球，”他跟著重復(fù)，聲音空靈悅耳，每說一個字，都仿佛能引起空氣的震顫。他像是思索了一會，然后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了這個名字：“是我，我是……水球。”

說完他的臉上浮起一點羞澀，臉頰卻更加努力的蹭著少女的手，低低的說道：“也也、也可以……叫我希蓮。”

“希蓮，”葉靈輕聲道：“這個，才是你的名字嗎。”

水球，不……希蓮溫柔的注視著她，自從他們浮到了海面上，他唇邊就一直有著淺淺的微笑。他用那異常美妙的聲音，有些結(jié)巴的解釋著：“我我們成年后……才、才能使用名、名字。”

說著他的聲音小了下去，他的頭發(fā)倏然翹起一束，像一個小小的藍色觸手，堵住了他自己的嘴。

“希蓮？”葉靈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摸向他那些動來動去的頭發(fā)：“這個是……”

一束深藍色的發(fā)絲羞澀的卷住了她的手指，它們的末端接近半透明，合攏成一束，尖端還會悄悄的摩挲著她的指尖。

葉靈忍不住捏了捏這束頭發(fā)，只覺得手感介于頭發(fā)和膠質(zhì)之間，被她一捏，像條小魚一樣動來動去的發(fā)絲僵住了。

希蓮的眼眸睜得圓溜溜的。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葉靈竟然在他如今的臉上，看到了一點他還是個水球時的樣子。

嘩啦，海水中浮起了希蓮的發(fā)絲，它們聚攏在一起，像十幾個細長的藍色觸手，小心的湊到了葉靈面前，其中一根伸出來，試探性的搭上了她的手臂。

然后所有的發(fā)絲如同有意識一般，飛快的撲到了少女的身上，擠擠挨挨的卷著她的手臂。

希蓮發(fā)出一聲細細的嘆息，他的眼睛不知不覺的瞇了起來，整個人也擠到了她身邊：“葉葉葉靈……”

隨后他似乎是被驚醒了一般，發(fā)絲全部快速的收攏回了身后，一小截發(fā)絲伸出來，又堵住了他自己的嘴。傳說中才會出現(xiàn)的夢幻生物，不安的偷看著少女：“我我我……”

他羞澀的低下頭，仿佛很窘迫，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紅暈：“我還不習(xí)慣、用用這個……舌頭、說話……”

說著他吐出了舌頭，塞壬族的舌頭是粉紅色的，和人類差不多，不過也呈現(xiàn)出凝膠般的質(zhì)感，像一個果凍條。

他的發(fā)絲并攏成一束，指著舌頭：“就、就是這個、軟、軟軟……不好用。”

他又舉起手——空閑的那只，手指像沒骨頭那樣扭動著：“這個，太太硬，不能纏繞。”

最后，他舉起纏成一束的發(fā)絲，在少女的臉頰便打轉(zhuǎn)，想要碰她，又羞澀的扭動著，雙目亮晶晶的：“美美美麗的葉靈……可以、這樣，摸摸你嗎。”

“……”葉靈竟然無言以對。

她抬手握住那截動來動去、像個纖細的觸手一樣的發(fā)束，便看到希蓮好像漏了氣那樣，身體變得軟塌塌的，臉上浮著夢幻的表情。

“好舒服……”他用異常動聽的聲音，細小的呢喃著：“好喜歡，請你，再多摸摸……”

“……嗯，好的。”

希蓮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葉靈……同意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不、不止是摸手？”

回答他的是一雙溫暖的手，捧起了他的臉頰。

葉靈輕輕的擦去這絕美生物臉上的水珠，輕聲說道：“是啊，不止是手。”

修真者和契約靈獸之間一向親密，不過希蓮畢竟不是靈獸。葉靈也不會用對待靈獸的方式去與他相處。

不知為何，葉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葉夫人溺愛葉靈，一度被族中反對，包括葉父在內(nèi)。她卻一意孤行。

而現(xiàn)在，葉靈卻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了母親的想法。

——她想要希蓮永遠都生活在快樂之中，保護他免于任何傷害。只是想要觸摸她而已，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等你醒來，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所幸你平安無事。”葉靈用一種類似慈母般的心態(tài)，看著希蓮，好像在看她那個小侄子——葉靈在離家歷練之前，姐姐已經(jīng)生下一子，她沒事就喜歡去抱著小侄子軟軟的身軀。心中也會生出“為他打造一個完美世界”的豪氣想法。

希蓮的口中發(fā)出一聲輕鳴，尾音因為喜悅而顫抖著。他的藍魚尾巴快速的擺動著，攪起一陣陣水流，深藍色的發(fā)絲從他背后散開，像一張寬而柔軟的被子，包裹住了少女，溫柔的纏繞著她，把她裹成了一個線團般的事物。

隨后希蓮飛撲上去，擁抱住了線團，將少女的頭按在胸口。滿足的摟著她，仰面躺在海上，深藍色的魚尾伸出海面，用力一拍。他們便緩慢的沉入了海中。

葉靈身上的鮫綃早就被腐蝕掉，然而在塞壬的懷抱里，她卻感覺不到一絲不適，仿佛還身處海面。

希蓮的臉上仿佛還有些羞澀，他的目光一刻也不離開葉靈，一旦入水，他尾鰭和腰間環(huán)繞的一圈透明紗幔似的鰭翼便舒展開來，很像是水母飄蕩的絲帶。

海水淹沒了他們，細小的氣泡在周圍浮動著。在這無垠而寧靜的深海中，宇宙間最美的歌聲連綿不絕、溫柔的響徹著。

希蓮的歌聲如同絮絮低語的情話，他摟著葉靈在水中游動，身姿優(yōu)雅輕盈。所到之處，始源之海的顏色便更加的透亮一分，逐漸那不詳?shù)钠岷谏耆Я耍Ｖ谢厥幹Ｉ彽母杪暋Ｋ坪醮蠛Ｒ苍趹?yīng)和著他。

他們一直沉到了泉眼，希蓮抱著她，懸浮在成片的珊瑚叢中。隨后，那些猶如寶石樹一般美麗壯觀的珊瑚，開始緩緩的綻放。

一簇又一簇顏色鮮亮的海生花在珊瑚樹上綻開，并不是類似花朵的海葵，而是真正的，猶如鮮花一般的植物。一旦完全綻放，便從珊瑚上脫落，整朵飄散在海中。

塞壬停下了歌聲，他分出一縷細小的發(fā)束，像是指揮著花朵那樣，在水中揮動著。而那些從珊瑚上脫落的花，連續(xù)不斷的散發(fā)出了柔和的光芒。

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羞澀，目光脈脈的注視著少女，正要說些什么，兩道人影卻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珊瑚樹叢后。

希蓮的笑容凋零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從珊瑚叢后現(xiàn)身的生物。

——那是兩名人魚，比起被葉靈絞碎心臟的那個倒霉人魚，他們的相貌更加的接近人，身上居然穿著考究的衣服，只是被海水浸泡著，顯得很是滑稽。

游在前方的是一名雄性人魚，他審視著葉靈和希蓮，隨后，他張開嘴，發(fā)出一串高亢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