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門和高大牛一進(jìn)這望海堡的議事廳,廳子里獐頭鼠目的海匪頭目們就在心里琢磨要如何給這兩個外來戶一個下馬威。這都是海匪們抱團(tuán)欺負(fù)外人的習(xí)慣,絲毫不會因為當(dāng)前事情的緩急而改變。
可武大門這憨貨卻不是個甘愿受人擺布的人。他掃視一圈,壓根不去討好廳子里的任何一位,反而占據(jù)主動的大肆嘲諷道:“就你們這群垃圾,還想宰頭肥羊做一票大買賣?我看你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是做夢吧!”
各家海匪頭目正在吃喝,就等著新來的兩人上前拜山門,結(jié)果卻瞬間被狂傲的語氣給激怒了。他們瞪眼怒罵,一個個叫喳喳的跳出來,隨手抓起手邊的桌椅或是暗藏的短兵器,眨眼間就把武大門和高大牛給半包圍。
只是海匪都是欺凌弱小的本事,武大門好歹是周青峰為硬抗女真強(qiáng)軍而專門訓(xùn)練的,兩者戰(zhàn)斗力根本沒有可比性。眼看一群好勇斗狠的匪徒圍住自己,武大門睥睨的一跺腳。
這個憨貨已經(jīng)有筋骨一層的修為,腳下一用力便是個陷坑。跺腳后‘咚’的一響,地面震動,立刻讓周圍的海匪頭目們不敢輕易上前。一旁的高大牛隨手甩出張普通的‘大力金剛符’,體型驟然變得高大威猛,粗壯兇狠。
二人這一亮相就不是弱者,‘翻海蛟’連忙出來打圓場問道:“二位好漢這是做什么?難道你們跑到楊某這里來就是為了鬧事不成?你們二人雖強(qiáng),可這寨子里兩百多人,我們也不會怕了。”
看似頑強(qiáng),實則軟弱。
武大門呵呵一笑,“我只想提醒一句,就你們這點人手,到了梁房口還不知道誰是肥羊?眼睛里別只有銀子,在營口落腳的人是誰,你們只怕都不知道吧?”
‘翻海蛟’原本還以為武大門要鬧事,可聽了這話雖然不服,卻也只能嘆氣道:“遼東周青峰,我們也早就聽說過,只是不曉得其厲害。可近段時間交手后,怎么還能不曉得?那人確實了不得。”
其他海匪頭目看著氣氛緩和,又沒把握收拾武大門,也有人插口說道:“那梁房口大營布置的頗為嚴(yán)密,我們幾次想上岸生亂都沒得手,反而死了不少精干的老兄弟。這次‘打漁會’就是想召集這遼東各地的好漢子一起聯(lián)手。畢竟哪里有幾十萬兩財貨,夠我們分了。”
這就是利令智昏,賊心不死。
武大門也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進(jìn)了這望海堡,竟然碰到這海匪聚會。他朝身后的高大牛看了眼,高大牛立刻會意,沉聲說道:“你們到底多少人馬?多少條船?”
‘翻海蛟’氣勢被奪,下意識就把老底給泄了出來,“我們這里十二家頭領(lǐng),能聚集四十三條船,五百多號人。不過大船就一艘,其他都是小船。”
“太少,太少,船和人手得多幾倍才行。”武大門裝模作樣的搖搖頭,“我還以為你們能有多大勢力?就這么點人,給人塞牙縫都不夠,打個鬼啊!武爺才不跟你們?nèi)ニ退滥兀孓o!”
堡壘也進(jìn)了,敵人組織形式也親口問到了,兵力裝備也大概知道了,武大門這會也覺著該見好就收。他嘲諷幾句覺著這次偵查應(yīng)該算圓滿成功,這差不多就要走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武大門心里還挺高興的。可他一轉(zhuǎn)身,‘翻海蛟’卻上前急道:“武兄弟,留步,留步。”
“咋了?”武大門看著自己被扯住的胳膊,扭頭不悅地說道:“就你們這點兵力,趁早打消去梁房口的心思。我把話擱著了,你們要送死就自己去,別拖累我。”
“等等,等等。”‘翻海蛟’還是拉著武大門不放,“不瞞二位好漢,我們碰了幾次壁,每次都碰的頭破血流,自然是知道梁房口那地方不好打。不過現(xiàn)在想吃這口肥肉的可不止我們,還有別家要入伙?”
“還有人?誰?”武大門有些意外,“把話說清楚點,否則想讓武爺跟你們?nèi)ニ退溃鞘墙^對沒可能的。”
‘翻海蛟’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武兄弟可知道天津衛(wèi)?”
嗯……要不是周青峰開的地理課,武大門還真不知道什么天津衛(wèi)。可他現(xiàn)在點點頭說:“知道。”
“天津衛(wèi)負(fù)責(zé)從江南運(yùn)輸供給京城方向的糧餉,也船運(yùn)補(bǔ)給運(yùn)往遼東各地。天津衛(wèi)可是有水師的,其海運(yùn)總兵手下有不少兩千料的大船。前不久那周青峰派船去天津衛(wèi)售賣貨物,漏了底細(xì)。現(xiàn)如今周青峰成了反賊,人人得而誅之。天津衛(wèi)的各家老爺也是動心的。”
‘翻海蛟’說著話,臉上就帶著笑。
武大門則皺眉道:“既然天津水師要動手,還要你們做什么?我不如去投天津衛(wèi)算了。”
“呵呵……”‘翻海蛟’就賣關(guān)子了,“武兄弟有所不知,天津水師光有船,可他們卻卻沒啥能打的兵。那些官老爺吃空餉,喝兵血,鬼才給他們賣命呢。現(xiàn)如今要打梁房口,他們空有船,卻沒兵。可不就得跟我們這些在海上吃飯的聯(lián)手?”
“你是說天津水師出船和水手,你們出戰(zhàn)兵?”高大牛忽然開口問了句。
‘翻海蛟’得意地說道:“若是周青峰被官兵剿滅了,其收攏的幾十萬兩財貨還得抄沒入府庫。可若是周青峰被我們這些義民剿滅了,他的財貨自然可以說湮沒于戰(zhàn)亂。不瞞二位老弟,這事我們都跟天津衛(wèi)海運(yùn)總兵商量好了。拿下周青峰,我們五五分成。”
“可你們?nèi)耸诌€是太少了。”高大牛冷冷說道。
“這不還有我們遼南好些山嶺里的各家好漢們也想分潤一二么。不過我們遼南常年不打仗,各家好漢的本事也稀松的很。他們?nèi)藬?shù)不少,卻不比你們邊關(guān)的軍將家丁悍勇。”
說完這話,‘翻海蛟’還拍拍武大門的肩膀說道:“過兩天天津水師的船只就到,武兄弟這副好身手,正好派上用場。屆時再認(rèn)識幾個衛(wèi)所的將官,說不定還能搏個好前程。你們盡管安心留下,等我們?nèi)笋R聚齊就一起乘船殺過去。”
‘翻海蛟’解說完便不停的樂呵,其他廳里的海匪頭目也都哈哈大笑。武大門和高大牛對視一眼,就對‘翻海蛟’說道:“聽你們這么一說,好像還有點底氣。既然如此,我們兄弟就留下,痛痛快快的做一場大買賣。”
議事大廳里頓時轟聲大笑,武高二人也干脆入席大吃大喝,一通接風(fēng)酒喝到入夜才散。等他們從望海堡的三道門出來,回到安置其他人的住所。已經(jīng)等了半天的桑文來早就有些焦急。
“我們身處匪窩處處危險,你們倆怎么還弄得滿身酒氣?”
“原本想走的,可又探聽到點消息決定留下。干脆跟那些無膽匪類吹吹牛皮,喝了一場。”
武大門派人把守住所前后,壓低聲音將酒席上得知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后總結(jié)道:“我家大人缺船缺水手。眼下天津水師送人送船上門,我們沒道理不要。至于其他匪類家丁,留著也是禍害,不如一鍋端了。反正都是些蝦兵蟹將,不值一提。”
桑文來聽得心中大喜,有這等情報便值了今天這番風(fēng)險。他回頭樂聲說道:“喬雪年,你文憑高,會寫字,快來把這情況細(xì)細(xì)記下,好報給大人知曉。”
喬雪年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將武大門探知的情況寫下。武大門則對地面低喝一聲,“人面妖,快出來。”
一股黑煙從地面冒出,化作個人形模樣。
喬雪年將報告寫好后,武大門將其遞給人面妖,叮囑道:“你馬上回去告知大人,這望海堡馬上就要匯聚一支人數(shù)不小的敵人。我等已經(jīng)潛入堡內(nèi),可以作為內(nèi)應(yīng)。問問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人面妖是周青峰專門派給偵查隊伍當(dāng)通訊兵的,這支妖怪可以鉆地潛行,速度還快。幾十公里的路途,它也只要一個多時辰就可以穿過。它拿了匯報的紙張便點點頭,嗖的藏入地下,快速離開。等人面妖一走,桑文來安排隊伍內(nèi)輪流值哨,就此安心睡下。
而此刻在望海堡外的野地里,白天追蹤桑文來等人的兩名男子顯出人影。他們都二十出頭。其中蠟黃臉的男子在腦袋上搓揉幾番便摘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低聲抱怨道:“我歐陽君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竟然用這等粗劣之物遮掩本公子俊秀的容貌。”
另一男子則拖著個被抓來的海匪正在審訊,各種狠辣手段施展下來,關(guān)于望海堡的情況也就了若指掌。他帶著一股血腥氣將海匪處死丟進(jìn)路邊草叢,回頭就看到自己同伴正在顧影自憐的朝臉上抹粉。
“我羅烈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竟然要跟你這娘娘腔一起被派來遼東鋤奸。”狠辣男子氣的都要罵,“眼下邊關(guān)戰(zhàn)火洶洶,朝廷愁苦無計,真是我輩一展身手的好時機(jī)……”
“行了。”陰柔男子不悅說道:“本公子是被硬派來的。不比你這個忠君報國,沒事找事自己要來的。說吧,你審訊半天都問出些啥了?”
“此地叫望海堡,盤踞了一窩海匪,領(lǐng)頭的叫‘翻海蛟’。這伙人正召集人手想要去梁房口搶掠周青峰那反賊,奪取其搜刮遼東縉紳得來的幾十萬兩財貨。可奇怪的是,我們跟蹤的那伙探子明明就是周青峰反賊的手下,這伙人竟然就這么報到自己敵人老窩里去了。”
名叫羅烈的狠辣男子百思不得其解,倒是他旁邊的歐陽君嗤笑說道:“這有啥奇怪的,指不定人家探子也跟我們一般有本事,直接進(jìn)入敵人老窩探查。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羅兄何必為此苦惱?你本事高強(qiáng),直接殺進(jìn)那望海堡去問個清楚不就嘚了。”
羅烈一時沉吟不已,卻又搖頭道;“我本來卻有此意,不過就我們兩個進(jìn)去只怕還不夠。那些賊人四散而逃,我們也沒辦法一個個的抓。臨行前,馬公公特意叮囑我等遇事莫要輕舉妄動,多尋些后援為好。我們立馬前往蓋州調(diào)集人馬,進(jìn)而一舉剿滅這伙反賊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