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青搖頭道:“老道說‘十有八九’,並非個個如此。大多數情形下是這樣的,但也不是個個都如此的。當然,多一個火把,會更安全些。”
戰長風不由皺起眉毛,看來這蠱也不是一法解萬物的。不過好在陳道長來了,對付蠱毒應當有更多的招數。
陳長青卻很在意戰長風方纔的感覺,細細的詢問著戰長風方纔在幻覺裡都看到了什麼。戰長風一五一十的詳細說了一回,陳長青點頭道:“這就是了。看來這蠱是金花公主親自所布,否則不會楊氏父子也看到金花,遊擊大人也看到金花。”
戰長風發愁道:“這個威脅可太大了。”
陳長青笑了起來:“相反,這是好事。”
戰長風奇道:“道長如何解說?”
陳長青慢慢的說道:“此蠱既然是金花公主所布,說明了一個問題:這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有金花公主能有,她就算再有精力,卻能同時佈置多少蠱毒?因此,在大戰中此蠱是不管用的,迷了三五個十個八個人,對整個戰局又有何宜?”
戰長風心中一亮,接口道:“不錯!而且這蠱顯然是不多,否則她大可到處佈置,此前在天臺山上,我曾進入她制蠱的所在,據她說,那蠱見了男子就失效了,只怕她手裡的蠱也不多了!”
陳長青點頭道:“這個完全可能。根據苗區的習慣,在苗女及笄之年以後,做母親的就要將制蠱的技術傳授給女兒,而這種技術即便是連自己的丈夫也不可以告訴,蓄蠱者多爲婦女,是婦女的專長。《滇南雜誌》記載:‘雲南人家家蓄蠱。。。。。。人家爭藏,小兒慮爲所食,養蠱者別爲密室,令婦人喂之,一見男子便敗,蓋純陰所聚也。周去非《嶺外代答》也說:蠱毒爲’婦人裸形披髮夜祭‘,《滇南新語》說:爲夷女所悅。”
戰長風笑道:“道長倒不必引經據典了,咱們還是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吧,屍體是燒了,但吳參將和秦參將不知情形如何,是否需要解藥之類的東西。”
陳道長搖頭道:“這個倒不必。吳參將是使脫了力,休息一下就好了,至於秦參將嘛,”他曖昧的笑了起來,“他只怕要吃點補藥。”
戰長風心知陳道長也看破了,秦參將只怕是遺了不少精,二人也不好將此話明說,好在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休息下就可以,再多也就如陳道長所言,吃點補藥就成了。只是,陳道長才到,兩位參將又需要休息,今天想攻擊叛苗是不行了,他當下下令全軍休息一天,一應事務都委託周信之處理,明日攻擊叛苗軍。
這一邊,戰長風準備攻擊叛苗南路軍,惠水漢軍大營中,蔣參將則正在小心的拆開戰長風給他的信。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過了今天,就得按照“紙中妙計”來行事。好在,這三天裡倒是平安無事,叛苗軍沒有下山來攻,他只管每日裡守好軍營就可以。
他先是將信封在桌子上豎著頓了頓,防止裡面的信紙被撕破,然後小心的沿著上緣將信封撕開,抽出信紙,細看著上面的字,反覆看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叫道:“來人!”
不說蔣參將是怎麼下令的,且說戰長風,全軍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兩萬大軍已經整理停當,周信之、吳恨
、秦招,三位參將各領五千人,成品字形排開,戰長風自領五千人,和陳道長居中而立,這一回他們的軍力應當是佔著絕對優勢的。此前破解叛苗南路軍的偷襲,叛苗軍損失了兩千人,現在還剩下三千人,而漢軍方面有兩萬之多,是叛苗軍的差不多七倍,所以他們根本無需任何計策,只要穩紮穩打,就可以擊敗叛苗軍。
“擊鼓!”戰長風下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大起。
三路大軍穩穩的向前移動,戰長風指揮著中軍緊緊跟隨。
士兵們的臉上都有興奮的表情。他們在這裡駐紮了這麼久,這還是第一回大舉進攻,這一天他們也等了很久了。
前面是叛苗軍的軍營,漢軍士兵排列的整整齊齊,一步步向著軍營逼近。
戰長風以手遮額,向叛苗軍軍營看去,軍營外沒有敵軍,軍營內寂然無聲。
他嘆了口氣,下令:“停止前進,派一個百人隊前去探查敵情。”
“遊擊大人,敵人可能在營內埋伏呢。”陳長青聽得戰長風如此下令,心中大爲吃驚,心想這個遊擊怎麼如此愚蠢。
戰長風搖頭道:“這是個空營。你看那邊,那裡應當是叛苗軍的中軍大帳,但帳頂居然聚集了不少鳥雀,如果帳內有人,哪裡會聚集這麼多鳥?”
陳長青一呆,不由得一拍手:“對啊!老道還真笨。”
“那只是道長不熟悉軍旅而已。”戰長風答道。
陳長青點了點頭,說道:“這個,老道要恭喜遊擊了,不戰而勝啊。”
戰長風搖頭道:“這不值得恭喜。我們錯過了戰機。如果我沒有經過這些波折,能夠及時發起攻擊,叛苗軍必敗。但現在,他們安然後撤,這兵力不知會放在哪裡,以後只怕會有麻煩。”
陳長青的臉上有些發紅。他自認自己觀察事物還是很敏銳的,況且在獄中時戰長風也這樣誇過他,沒想到隔行如隔山,在軍中,他卻成了一個白癡。
戰長風卻沒有注意到陳長青的表現,只是下令:“派一個百人隊去營中探查!”
“慢!”陳長青終於找到了爲自己正名的機會,急忙阻止道:“敵人雖然退了,但可能在營中下了蠱毒,讓老道先去查上一查吧。”
戰長風看著陳長青,問道:“道長可能防護得自己?要知道我軍對付苗人之蠱,可全靠了道長了,道長不可輕入險地。”
這話說的陳長青大感得意,當下笑道:“這個自然。老道哪能沒有防備。”說著急令一邊的士兵取了一個大口袋過來,他將口袋解開,嘴裡說道:“老道既然是坐著馬車來的,車裡當然不會只有老道一個人,還有不少東西在呢。”
一邊說著,他已經從口袋裡掏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衣服出來。這衣服自上而下,從頭到腳是一體的,只在身後處有一個小開口,這小開口又由一塊長條的皮覆蓋著,邊上是絆扣。而且,這衣服居然不是布做的,而是由牛皮所制。在頭部,衣服專門接了一個帽兜,面部是一個牛皮製的面具,只在眼睛部位有兩片磨的極薄的玳瑁片,可以勉強的從裡面看到外面。
戰長風看著這衣服,驚訝道:“道長,你不會要穿著這
衣服去敵營吧?”
他也不可能不驚異,此時天氣雖然不是很熱,但全身穿了這密不透風的牛皮,捂也捂死了,何況這東西一穿,在裡面卻如何呼吸?
陳長青笑道:“正是要穿這衣服進去。蠱之爲禍,不外乎自食中來,自身上透過,甚至有自目光而來,現在老道防的如此嚴密,卻是沒有什麼蠱能爲禍了。”
“只是,這衣服。。。。。。”戰長風心中懷疑。
陳長青當然知道戰長風要說什麼,他擺了擺手,說道:“遊擊放心,我穿這衣服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不會悶死的,當然,受一點罪是難免的。”
戰長風哪裡能放心,他對陳長青說道:“我派一個百人隊跟著你,就怕還有個別敵人在營,萬一有敵人在,道長可對付不了。”
陳長青點頭答應,手一揚,卻早有一個士兵送上一物,戰長風一看之下就笑了,說道:“原來道長是這樣計劃的。”
陳長青也笑著答道:“這個自然,只是老道可能要殺生了。”
原來那東西是一隻大公雞,被綁了雙腿,在士兵手裡拼命掙扎著,咯咯亂叫。看來,陳長青的意思是,穿上防護嚴密的衣服,乘著馬車到敵營中,手裡再拿著一隻大公雞。如果有蠱毒,馬和公雞自會感染,也就可以發現,如果沒有,那麼馬車轉上一圈,他就可以出來,雖然穿著這衣服的確受罪,但只轉一圈就回,倒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看到陳道長如此安排,戰長風倒也放心了,當下點頭。陳長青吆喝一聲,自己駕著馬車,車上放著公雞,身後跟著一百名士兵,向著敵營而去。兩萬士兵就在那裡看著這一小隊奇怪的組合,許多士兵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長青來到敵營前,穿好了防護衣,當先進營,百人隊與馬車相隔一段距離,遙遙相隨。過了不久,只見陳長青又趕著馬車出了營,馬仍然很精神,公雞也仍在那咯咯亂叫。
陳長青才一出營,立刻喝停馬車,手忙腳亂的將這衣服解下來,一脫下衣服,只見他臉上都憋的發紅,滿頭滿身是汗,他大口的喘息了一會兒,才放聲喊道:“安全!”
戰長風卻嘆息了一聲。
安全的意思,是指這裡安全了,但敵軍的三千士兵卻安然撤退,只怕後面還要再流血。安全,有時更不安全。
“派人打掃敵營,”他吩咐道,“全軍回營,令各參將到中軍帳來,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計劃。”
“下一步的計劃”卻沒那麼好研究的,因爲幾個參將居然起了爭執。
秦參將主張,應當經貞豐,奔晴隆,繞到安順的背後,截斷敵人南逃之路,然後從前面攻擊安順,事實上這也是原來南路軍的目的;而吳恨則主張,火速回援惠水,以防敵人從惠水突破,待與惠水守軍匯合後,再一起攻擊安順;周信之的主張則與這些常規思路不同:“這裡離安順只有二百多裡,算曲折的路程也不足三百里,而且中間沒有大的險阻,咱們不妨就從這裡經紫雲直攻安順!”
三個人裡,周信之是不喜歡說話的,所以他只談了自己的主張就不再出聲,但秦參將和吳恨卻爭的很是熱鬧。
戰長風坐在那裡,耳中聽著兩人的爭執,手裡卻把玩著一張紙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