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那醫生……”戴維的話沒有說完,爆炸的氣浪的就把他掀得摔倒在地,等他爬起來時,那名醫生已經被其他的士兵射得混身是洞了,醫生的手上還緊緊捏著一個遙控器。中間那輛附帶裝甲的悍馬已燃燒起來,司機和車上兩名士兵被炸死。
參謀軍士跑過來匯報,應該就是那個醫藥箱里裝了炸彈。
一切應該結束,可微笑還沒浮現在戴維的臉上,老參謀軍士的膿痰還沒吐出……突然,躺在地上的目標一躍而起,如猿猴一樣擊倒兩名士兵,戴維撲了上去,但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是扯下目標臉上的口罩,然后就被擊倒在地。目標沖進樹林之前,戴維和參謀軍士和目前仍活著的三名士兵都向其開槍,命中了二槍,其中一槍命中了目標的肩膀,另一槍在大腿,戴維帶人跟了過去,但受傷的目標卻在樹上如人猿泰山一樣跳躍到叢林的盡頭,長嘯著在樹林的邊緣,躍下高高的懸崖,在大海里濺起幾處浪花。
參謀軍士馬上就要跟著跳下去,戴維一把扯住他道:“不不,他不是目標!你跳下去會死的!他不是目標!天啊,我知道了,之前目標向我們求救過!Sun of Sheffield united!Sun of Sheffield united!每個單詞的第一個字母S,O,S!”
直升機還在向戴維指定的幾處地點宣泄彈藥。艾麗葉按著顏茹妍,死活不讓她出聲,她們在一顆中空的老樹洞里,艾麗葉堅決地搖了搖頭,她低聲對顏茹妍說:“我們如果全死了,總部就來不及撤離了!”顏茹妍只好無語地點了點頭,俏臉上熱淚涌出,艾麗葉打開樹洞一個鐵蓋子,然后安上一個定時炸彈,她讓顏茹妍快點先下去。
就在她設好定時炸彈后,卻突然發現,定時炸彈的定時裝置啟動不了了!
“完了,一定是剛剛向悍馬車隊高速侵襲中弄壞的。”艾麗葉緊皺起眉頭,神色復雜,腦海里剎那間閃過幾個念頭。
她加入娥眉本來就不是為了正義或俠義什么偉大信念,只不過為了讓自己的三個孩子能好好生活下去。現在盡管任務沒有失敗,但如果顏茹妍有事,回去后她就沒有了保護傘,她經手的生意或地盤可都是肥缺,靜音的嫡系早就垂涎三尺了,她們都不會放過她的。而一旦她有事,顏茹妍又不在,那她的三個孩子……
剎那之后,艾麗葉已經做好了決定,默默地把鐵蓋蓋上。
就在顏茹妍下去以后,戴維他們發現了艾麗葉,因為,沒有什么比一個穿白衣服的黑人更顯眼。
“不許動!舉起手來!”在戴維的示意下,三名美軍士兵已迫近,他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艾麗葉。
艾麗葉用喉頭對講機無聲地對顏茹妍說:“你到了底下了嗎?”
“是的,你快下來吧。”顏茹妍焦急地催道。
“還記得我的三個孩子嗎?”艾麗葉忽然說。
顏茹妍一愣,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忙又焦急道:“艾麗葉你還在干什么!快下來呀!!”
“炸彈的定時器壞了。”艾麗葉平靜地道。
“……”底下的顏茹妍聞言一怔。
“我當初加入娥眉,就是為了養活我的三個孩子……今天,我為娥眉而死。希望……你能照顧他們,別讓他們受委屈。答應我……好好照顧他們……”
“艾麗葉!別做傻事!快下來!炸彈我們再想辦法引爆!……”
“來不及了。”艾麗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邊,戴維手下三名士兵他們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聽見沒有!快把手舉起來!不然我們要開槍了!”
“再見。”艾麗葉平靜地說罷,啟動了定時炸彈。
在炸彈爆炸的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她的三個孩子都已長大成人,遠遠地在向她微笑……
——
FBI的人來到現場,查看了醫生的尸體后說:“這是金三角有名的雇傭軍首領丁楛,他還有一個拍檔,叫做王獻的,沒有發現他的尸體。”在根據戴維他們的述說,做出最后跳海的“目標”的拼圖以后,FBI的探員不用查電腦資料,馬上就皺眉道:“天啊,這是一個意大利人,是的,他加入了意大利籍,根據我們的資料,他近年在黑手黨的風頭很盛!前一周才由中國警方得到的資料,發現他就是那年在那個東南亞小島國上大屠殺的恐怖分子,代號白墨,按中方的資料,他的名字叫張狂。不是已經被打死了嗎?怎么又會在這里出現?”
趕回高爾夫球場的援軍,一無所得,目標就這么消失了。
而生存游戲被劫持的游戲參與者,劫持者先是被一隊游戲參與者設下的陷阱弄得近半失去戰斗力,然后在休假警官Simon的組織下,擊斃了其他劫匪。游戲被中止,而獎金被警官Simon得到,所有人都沒有異議,因為他救了大家的命。電視臺主持人事后曾向人透露劫持者的身份可能不是普通匪徒,但他很快就被FBI以跨州犯罪逮捕。
那個酒店里的亞洲人,有一些人是日本人和韓國人,就算中國人他們也一直被監控,根本不可能起訴他們什么,他們都是持旅游護照的游客,FBI扣了他們一個月以后,只好放他們回去。
而白墨在游戲中止以后,繼續回羅馬擺他的地攤,他向警方報案,他的女朋友失蹤了。
在意大利警方調查了一個月沒有消息以后,白墨和吳建軍一起踏上了回國的飛機。
當他要上飛機的時候,有人喝住了他:“站住。”
白墨轉過身,是戴維。
“告訴我,目標怎么消失的?”戴維直直地盯著白墨。
吳建軍擋在白墨身前道:“朋友,如果你不離開,我就告訴機場警衛你騷擾我們……”
“別來這套。白墨,你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告訴我,拋開立場,起碼我們是好朋友。”戴維是一種近乎哀求的語調說,很明顯,這個問題已經快把他折磨瘋了,他有很深的眼袋和很明顯的舌苔。
白墨拉開吳建軍,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單純少年了:“我們不單是朋友,還是有生死交情的好朋友,你的問題我真的回答不了,但我可以盡量告訴你一些我猜到,推測到的事。”
“劫持生存游戲參與者的那個小分隊,是怎么死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的確是那位神勇警官Simon干的,但我猜可能那個小分隊,嗯,不,是劫匪,他們是都有嚴重的動脈硬化吧?中國功夫你知道嗎?對,有一種功夫叫點穴,據說點了以后,可以讓人不動。你信不?我不信。我走了,有空來中國,我請你喝酒,我發誓,你這次的損失,我絕對沒有對你的人動過手,更別說殺過他們。你知道我從來不說謊的。”
戴維痛苦站在那里,他知道白墨是一個恥于說謊的人,不過連白墨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那尋求答案?到底那目標就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
背對著他離去的白墨,嘴角掛著一絲調侃的笑意,他已不再是那個老實的青年人,現在也不是當年,現在是2116年的白墨了。對,他沒有對戴維的人動過手,但整個行動是他策劃的。他說回答不了戴維的問題,的確回答不了,那是因為他不能回答,而不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第四集 隱于市
楔子
目標早于戴維他們出發時,就開始通過偷渡,由王獻組織人手轉移回國內了。
這個計劃本來就是一個反金蟬脫殼的行動,行動計劃就是白墨一手包辦的,連吳建軍也是事后才知道每個細節,白墨的理由是:每個人只需要知道自己有必要知道的東西。以減少漏露的可能性。
當然,張狂的死而復生,并帶人控制了那支去生存營地的美軍分隊,是意外的驚喜,只是讓計劃更順暢了些。如果張狂沒有出現,那么就會有另外的人來代替他的角色。關鍵在于,所以參與實際行動的人員,務必和國家沒有關系。這就是特別工作人員行動的難處,不能明刀明槍的干。
其實酒店那批游客,是第二梯次的預備隊,白墨專門安排他們和一些亞洲其他國家的人住在一起,如果有必要的話,第二梯隊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到比較簡單的武器,比如酒店房間里看上去好像裝飾品的弓箭和前裝槍。當然,也不僅于此,每一間現代的酒店都是一只怪獸,FBI不可能控制每個角落,單單電梯基底就可以放太多的東西了。
行動的關鍵在于丁楛模擬醫生的口音和找一個和目標體型相似的人——比如張狂。然后先讓醫生失去知覺,而張狂把遙控炸彈裝在目標的身上,躲在房間里,等戴維得到出發的允許時,把被迷倒醫生和目標一起藏匿在房間里,然后丁楛和張狂扮成醫生上車。
因為戴維這邊的保護力量一定會跟著車子出發,所以藏匿在房間里的目標和醫生就由扮成水管工人的王獻帶人去處理了。而這個時候,戴維他們還不知道目標不見了,而王獻用小船剛好能趕在出港的那班貨輪。因為戴維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港口自然沒有戒肅,貨輪如常的出發。到了第三國,再馬上轉用其他方法轉回國內。
而顏茹妍她們的意義,是在于讓戴維沒空去考慮,目標被掉包了。
丁楛的意義,在于讓戴維的實力不足回防,了解全盤計劃的人,除了白墨就只有丁楛了,他從出發時就明白結局了。因為這個任務必須由一個死士來完成。所以白墨覺得他應該告訴丁楛。
當然,世上本沒有算無遺策的事,如果不是張狂的到來,白墨的行動受到控制,如蛇被按住七寸,根本就無法指揮整個行動;更沒有人手可以讓王獻帶領著去轉移目標。那么不可能趕上那班船,而戴維的援軍到來之前目標如果還沒有撤出,計劃就已只能成為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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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同志,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很好,超出我們原來計劃目標啊,你們居然整個活人都弄回來了!不錯,很不錯!”樸石向來對出色的特工是不會缺少贊美,畢竟贊美比解決實際問題容易,起碼不用層層送批。
開水里漂著數片茶葉,盛在一個有些破舊的搪瓷口缸里,被放到一張斑駁的陳舊木書桌上。坐在桌前的白墨,沒有去拿這杯給他的茶,他似乎也沒有理會樸石在說什么,全然沒有邊上吳建軍那種謹受教、持弟子禮的嚴肅。
白墨從進門打了招呼坐下以后,就一直在注意著這張舊書桌,直到樸石不再開口,房間里安靜下來時,他才抬起頭望著樸石,樸石那平凡的臉上,連皺紋和老人斑也是如斯的平淡無奇,把他扔在一個倉庫門口,活脫脫一個下崗返聘守倉庫的老頭兒。
但對于已經看過不少人的白墨,卻不是這么淺薄的感覺,他能讀懂樸石的眼神,那種平實里蘊涵的博大,那種百煉鋼成繞指柔的冷靜,所以他沒有輕視樸石,事實上,白墨從不輕視任何人,如他在異國洗碗時的同伴,他也認為對方并不比自己更低賤。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草根階層出身的人,他有足夠的耐心和謙虛謹慎,所以他說:“老先生,這張書桌放在這里,合適嗎?”樸石笑了,無聲地笑,他的視野里,這是一間超過四十平方的獨立辦公室,時尚、高雅而不奢華的裝修,大氣而不俗氣沙發和擺設,高檔的電腦,精密的叫不出名字的儀器。
而這張斑駁的書桌,放在這里,很有些格格不入。如果是明宋古董,那還有一說,但這書臺明明就是六七十年代,那個計劃經濟年代,自己下料自己打出來的,再自己上漆打光的書桌,可以說,一文不值的東西,說新不新,說舊不舊,收舊家具的絕對都瞧不上眼的玩意。
樸石摘下自己的老花鏡,他雙手互握搓動了幾下,沉默望著白墨。他也沒有再贊美白墨,因為他也讀懂了白墨眼神里,超越年齡的滄桑和穩重,所以他從一刻,沒有再把白墨當成年輕后輩來對持,他用一種平等的眼光望著白墨,輕輕地說:“它,和我一樣。必要的存在。”
白墨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么,也沒有提出在飛機上,他和吳建軍提出的,要做一個普通人,絕對不要再替政府賣命,絕對不要當什么狗屁英雄,絕不再當為國為民之類那種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沒有提是因為不必提。有些東西,聰明人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明白。
樸石點了點頭,拿起老花鏡指了指水杯說:“喝茶吧。”然后戴上眼鏡,翻開一個文件夾。白墨端起那個老舊的、現在商場里幾乎絕跡的搪瓷口缸,喝了一口,一大口。樸石這時低沉地說:“去失物招領科和吳建軍在一起,熟悉一下環境吧。”
“有吳建軍,就不必有白墨。”白墨很坦然地這么說,他說得沒有一點矯情,吳建軍在邊上聽了,臉上也沒有反感。樸石點了點頭,摘下老花鏡說:“那么,先下基層怎么樣?”白墨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他掏出煙盒摸了一支煙,吳建軍咳了二聲,用眼光提示他注意墻上“禁煙”的標志,但白墨沒有理會,把煙放到樸石面前,自己點了一根叼上,放下火機。
樸石笑了起來,他對白墨說:“年輕人,不要太好勝。”說著他摸起桌上的煙,點上,吐出一個煙圈,如此嫻熟老到得讓吳建軍吃驚,很難相信在相處十年里從沒見過他抽煙的樸石,居然是個老煙槍。
“這事就這么定了。”樸石對白墨說:“先回去和家人聚聚吧,明天上班。”白墨點了點頭,掐熄了煙說:“那我先出去了,等你電話。”他沒有問去哪上班,沒問什么待遇,更沒有問什么級別。因為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單純的少年。
“我在試探他。”樸石慢慢地抽著煙,示意站著的吳建軍坐下,樸石把煙灰彈掉,笑道:“這是個聰明人,他也在試探我。你看明白了嗎?”吳建軍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保持著一種筆直的坐姿,他和白墨是不同的,坐在同一椅子,吳建軍把自己坐成一根標槍。
“我試著說說吧,如果有什么不對,還請上級批評。”自從國外這一次任務歸來,吳建軍在樸石面前越來越注意自己的態度和言辭,因為他發現原來以為的老貓,非但原來是只老虎,而且是頭經驗豐富的老虎,并且歲月似乎沒有拆斷他的爪牙。
“白墨本來是說不再為政府服務的了,但來到這里他沒有再提起這一點,也許是因為他明白了,他不可能脫出政府的掌控。因為他知道太多的事情了,他的能力和頭腦,也不允許他脫出掌控。就像拳手的雙拳是兇拳一樣,白墨的頭腦本身就是兇器,何況他還有堅韌的毅力和不屈的斗志。”吳建軍說得很慢,似乎在選擇每個字詞。
樸石點了點頭道:“這個比喻不錯,繼續說。”也許他的鼓勵讓吳建軍有點激動,為了平息這一點,吳建軍拿起白墨喝過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繼續說:“所以他沒有再提,因為提了也沒有用,所以他就只能安于現狀了。”
“就這樣?”
“我只想到這么多了。”吳建軍謙虛地回答。樸石笑了起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望著吳建軍,他的眼神里有所不同,如果說在白墨和吳建軍的面前,樸石有什么不同感覺的話,那么只能說是眼神。
望著白墨時,樸石明顯如同一個畫家見到別人的佳作,那是一種認同的欣賞;但望著吳建軍時,卻不是這樣,那是一件自己一刀一刀刻畫出來的藝術品,是完全屬于自己的成就,就算這件藝術品上的瑕疵,也是屬于自己的。
所以他對吳建軍說:“他對書桌的問題,你注意到沒有?言下之意啊!這年輕人,不簡單啊,合適嗎?瞧,他沒說不合適,也沒說合適,因為他知道,不論合適不合適,都是擺在這里,他左右不了,所以他把問題拋給我了,而在我告訴他,這是必要的存在時,這是你動搖不到的根本時,他不問下去了,他不問這書桌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明明這書桌一定有別樣的意義我才會把它擺在這里,但他就是不問。因為對他沒意義。擺這張書桌也好、擺那張書桌也好,對他而言,沒有意義,所以不必問,他只問合適嗎?”
“當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就在考慮了,然后他要求特權,所以他在這里抽煙,就是對我的試探,當我點起煙,就是同意在某些層面上,可以給他一定的特權,他明白,不可能要求再多了,所以他沒有帶著點燃的煙離開,而是掐熄了它,這就表示他在要用到特權時,仍會注意影響,止于當事人,不會讓我難做。很不簡單啊小吳,我有點擔心,你以后坐我這位子時,能不能駕馭得了這年輕人!”樸石的煙已快要燃到盡頭,他仍很享受的抽了一口才把它扔下。
吳建軍其實都知道,但他必須讓樸石來說,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樸石一樣,收起自己的鋒芒,一個活到六十多的特工本來就是一個傳奇了,吳建軍絕對不會嫌命長,所以他認為有必要向樸石學習。
其實白墨一開始沒有去碰那搪瓷茶缸,到最后喝了一大口,這很明顯是潛意識,從不愿為政府服務,到認同樸石的意見的一種思想轉變,也許白墨自己也沒有發現這一點,但吳建軍卻明白是這樣子,畢竟,他是受過正規心戰訓練,讀過心理學的科班出身國安人員。
“特招批下來了,你去人事部門跟進一下吧,安排到白墨明天上班,不能讓他閑著,閑著就有出事的苗頭,嗯,去辦吧。”當吳建軍走出門口時,樸石仿佛一下子老了下去,本來他已經很老了,但看上去還沒有實際年齡那么老,而當他獨處時,卻原來,他老得不能再老,也許他唯一和普通老人不同的,就是沒有那種難以忍受的老人氣,也許他頭腦并沒有如身體一樣老去,也許這并不是一件好事?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