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有點茫然地望著肖定為,這時阿水仍沒結(jié)束了他那幾近念經(jīng)的話語。顏茹妍失神地轉(zhuǎn)過頭望著白墨,低低地問道:“你介意我回避一下嗎?”白墨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
盡管他不知道顏茹妍為什么要回避。但一個男子漢,怎么可以強求女孩去與自己共同面對危險?所以白墨并不介意她的回避。盡管相對來說,她絕對不是弱者,但白墨卻以為,自己應(yīng)該去擔(dān)負起所有的困難,自己應(yīng)該去保護她,這是不容置疑,作為一個男人。
但顏茹妍在白墨搖頭以后,卻坐下來了,甚至她的語氣,也在那一剎那間恢復(fù)了原先的溫婉平靜,她淡淡地對阿水和肖定為說:“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發(fā)江湖通緝,你們就去發(fā)好了,我會馬上脫離門派,不要再說了。”
白墨一急,轉(zhuǎn)頭望向她,正欲開口,卻正撞見顏茹妍望向他的眼神。
旁邊的一切,似乎在那剎那間消失了,白墨的整個眼里,心里,只剩下顏茹妍那如水雙眸,還有那如水雙眸中掩映出的那顆心。雖然他自那日之后,對于顏茹妍便是念茲在茲,無日或忘,便卻從沒有哪一刻,他覺得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竟是如此之近。
他伸出手去,拉著她的手,卻把原本想說的那些話重新咽了回去。
又何必再說什么呢?
白墨知道,無論前面是什么樣的危險,無論再遇到什么樣的風(fēng)雨,眼前這個女人,都再不會離開自己一步。
因為就在那眼神交注的瞬間,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她究竟是想說些什么。
他們手拉著手,忽然都笑了。
笑得如此驕傲,如此旁若無人。
忽然間他們已經(jīng)全然忘卻了肖定為的話了。
縱然下一刻便是天塌地陷,又有什么?
活,你牽著我!死,你牽著我!
“咳……咳……”一旁的肖定為,有點不是滋味地干咳了幾聲。
白墨與顏茹妍相視一笑,將眼神轉(zhuǎn)向了肖定為。
肖定為在那一瞬間居然有了點不自在的感覺,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整個空間里的氣氛,已經(jīng)再不是由他在隨意掌控。
“肖先生,這個社會已經(jīng)不是以前”白墨的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沒有消息能夠完全不讓人知道的。如果肖先生弄出了那個什么江湖令,雖然我不知道哪是什么,但我想媒體記者甚至全世界的幾億網(wǎng)民里,總有許多人對這個有興趣的。江湖的勢力本身就存在于黑暗面,如果這些什么條款公開了出去!我想肖先生對上頭,只怕也不是那么好交代的,不是嗎?”
“我是一個良好市民”,他轉(zhuǎn)頭對著阿水,笑得更燦爛了:“你最好停下來,否則的話我馬上報警說有黑社會分子騷擾我們。”
肖定為一把按住激動的阿水,平靜地說:“白先生,不要激動,我們都是斯文人,你好好想一想,我怎么會坐在這里?也許你就明白了。”他并沒有說什么答案,也并沒有提出什么問題,這是止于智者的問答,盡管和禪機沒有關(guān)系,倒不能否認,需要過人的智慧才能跟上這跳躍的思緒。
白墨皺起眉頭,這讓他有點頭痛,他似乎知道肖定為要問他什么,但仿佛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很難理出一個清晰的邏輯鏈來。這時他偏過頭,卻見顏茹妍滿懷期待地望他,不知為什么,她現(xiàn)在對白墨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信心。
沒有一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出色。
不能丟臉。這時白墨心里只有這么一個念頭。不能在女朋友面前丟臉,這個信念支持著他去思考,卻讓他無意中跳出了肖定為拋出來的死邏輯。于是白墨眼珠一轉(zhuǎn),腦海里靈光一動,他明白了。
利益,自己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有人請肖定為這個江湖人來對付自己!正因為自己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諸事皆不順利,都是進行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無功而返!
“利益。”白墨平靜地說,他眼里的睿智讓閱人無數(shù)的肖定為暗暗點頭,沒有想到,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一杯咖啡都沒有喝完的時間里,白墨就想通了。所謂“只緣身在廬山中”!世上最難的事,無非就是剝離自我的思考。但白墨做到了。不論如何他做到了,盡管只是因為一個純樸的理由——不能在女友面前丟臉。
“答對了。”肖定為點了點頭。
白墨搖了搖頭,點起一支煙,他依舊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脑拝s讓肖定為聞言一震:“我知道你大約是來對我動手的。但我不后悔。因為有些事,是一定要有人去做。你讀過書沒有?有?那你該聽過那個啥,位卑未敢忘憂國,怎么怎么的,我不是讀文科的,一大段我記不起來,但大約這意思我懂。”
肖定為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抱拳道:“肖某受教。”
白墨搖了搖頭道:“這是很淺薄的道理,什么教不教?是個人都知道。”
“知易而行難。”肖定為感嘆了一聲,對白墨道:“白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顏茹妍一把拉住白墨,她秀眼里更是關(guān)懷之色,連一縷青絲跌垂下來,也無暇去把它撩到耳后,她焦急地對白墨說:“我和你一起去。”
白墨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讓餐車里的其他客人都有點愕然,但當他們想怪責(zé)在公眾場合大聲喧嚷的人沒有修養(yǎng)時,白墨一身凜然正氣,卻又讓他們不敢直視。白墨輕輕拍了拍顏茹妍拉著他的手,笑道:“你不會想找個整天要你當保鏢的男朋友吧?放心,邪不勝正!”
顏茹妍急道:“可是……”她剛想說什么,白墨馬上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再說下去。邊上肖定為贊嘆道:“白先生,好豪氣,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白墨笑了起來說:“以前人們總說我好膽,你倒說我好豪氣?”
“膽色,不過是那些好勇斗狠的人所憑仗的東西。不過是保護自己的利益。”肖定為說到這里,眼中贊賞之色更是流露無遺,他說:“豪氣卻是明知易水蕭蕭,仍然從容而赴;明知以兔搏鷹,卻仍奮力一戰(zhàn),只是保存心中的信念。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起碼,我做不到,所以我很欽佩。”
這時火車停了下來,是停留一個小鎮(zhèn)的車站,肖定為伸手道:“白先生,請。”白墨昂首挺胸,從容向車門走去。顏茹妍著急地要跟上去,阿水身形一閃,馬上擋在她的身前,顏茹妍火光電閃之間,已和阿水換了七八招,誰也沒有討到便宜,顏茹妍深知如此僵持下去,要分出勝負怕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剛想轉(zhuǎn)從另一節(jié)車廂處下車跟去,方才同一車廂的那個藏香,已不知何時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