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崇拜的眼光里,白墨蹲下去掏那在地上不停掙扎的店主衣服,很快就搜出一本護照,戴維冷笑道:“怎么樣?”白墨的臉上有點發燒,這是一本日文的護照,他站起來對戴維說:“行吧,你怎么處置他我都沒意見。操,要他是中國人,我和你沒完!不服氣你放下槍,我們來打!”
戴維搖頭道:“我不!中國功夫,我不是傻瓜,要打的話,咱們一起拿著槍。”
但這時那個店主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混濁的眼里垂下淚水,喃喃地說:“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全完了,我幾十年的心血全完了,我的家……”開始他的中文很生硬,但漸漸地就流利起來。
戴維見他清醒了,就給他解開手腳上的扣子,但仍不放心地用槍指著他,白墨蹲到他身邊問:“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拿日本護照嗎?那些人在下面做什么?”
那店主泣不成聲,哭了好一會才說:“他們在下面是要找我出來,讓我把財產全部給他們,這間超市其實都是我的,我給了他們三萬美金的了,但他們還要,我是入了日本籍,但那些暴徒根本不管,他們一樣地把我的太太……嗚嗚……”
“你太太不是中國人吧?”白墨一聽血就往上涌。
店主嚎啕大哭道:“我太太怎么會是中國人啊,她可是純正的日本人!”
白墨氣得快要爆炸了,怒道:“下面還有沒有華人?”
“沒有了啊……能跑的全跑了,我就是產業在這里,才跑不了啊!”那店主居然說到這里,把自己氣昏了過去,而之前說起他家人的慘境,卻倒是講別人的事一般清楚。
白墨走到那女孩面前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其他的中國人?”那個女孩子朝教堂指了指道:“幾天前,我見有幾個東方人,越過教堂,可能是跑到商業區去了。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中國人。”
“謝謝!”白墨點了點頭,對戴維說:“我要去救我的同胞,你去不去?你不去是吧,那我自己去好了。”他扛著槍瀟灑地迎著朝陽走在風里,踏上這異國的街道,向教堂的方向走了過去,不再向身后的戴維望上一眼。
白墨在教堂前面見到幾輛沒有上鎖的自行車,就弄了一輛跨上去騎著走,畢竟這要比走路輕松得多。但他踩著這單車游走于這個城市,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使他膽戰心驚,這寂靜已到了讓人發瘋的地步!
單車騎在貨車的道上,白墨很希望能聽到喇叭的聲音,但沒有,他騎了有十幾分鐘,仍平安地處于這小城的汽車道上。唯一伴隨著白墨的,也許就只有每個路口仍忠實工作的紅綠燈。白墨把他騎著的單車當成凱迪拉克,紅燈停綠燈走;過了一會,白墨又把單車當成坦克,想幾時走就幾時走,想啥地方停就啥地方停。
背著一把霰彈槍騎著單車,就這么游蕩在這個城鎮里,只過了十幾分鐘,素以大膽見稱的白墨就開始感覺到刺骨的寒意,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放聲高歌,于是這異國的小城,就傳來走調中文歌的回聲。
這個時候,白墨發現他迷路了,因為他見到了戴維、樂肥弟干死還有那個被他救出來的女孩子,以及他救出來的那個日籍華人——他轉了一個圈。而戴維也發現了他,拼命地向白墨招手。當白墨游蕩了這個空城以后,現在他再也沒有和戴維抬杠。
那個日籍華人醒了過來,正在哭訴著些什么。白墨停下單車以后發現了這一點,而戴維讓他過來的目的,明顯也是為了這個,戴維高聲叫道:“白,你快瞧瞧,你弄了一個什么東西回來?上帝啊,難道他是猶大嗎?為什么這種情況下他還不肯走?”
樂肥弟干死在邊上著急地說:“戴維,我說的是真的,我以我母親的墳起誓!是暴徒包圍我們的小分隊,暴徒殺死了我們的戰友和武裝分子還有這個小鎮里的所有人!除了我和她”他指著那個女孩說:“瞧在上帝的份上,你快帶我們離開吧,再也沒有人活著了,你不信可以問這位女孩,或是那位勇敢騎士,他居然一個人進去轉了一圈平安無事地出來!”
戴維不解地問:“那暴徒總還活著吧?暴徒也是人啊。”
樂肥弟干死痛苦地說:“不,他們大多不在這個小鎮了,他們和蝗蟲一樣,席卷了一切,然后全涌向那個城市去了,就是我們本來要撤僑的那個城市,戴維,這里這是那個城市的郊區,郊區小鎮而已!你不知道那些暴徒多么的瘋狂!他們的人數眾多,四面八方……”
戴維皺著眉沒有理會樂肥弟干死,但樂肥弟干死說著自己就陷入恐慌之中,也許他把自己帶回了回憶里,手舞足蹈地叫著一些沒什么意義地音節,這讓邊上的女孩也害怕起來,戴維只好一掌砍在樂肥弟干死的頸上把他打昏。然后他走到白墨身邊說:“男孩,也許你真的扛了一個猶大上來了。你聽聽樂肥弟說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留下。”
白墨并不太認同戴維的說法,但明明在他眼前不停嚎啕著的日籍華人,是陽光下最好的證據。
他哀號著在地上打滾,訴說自己多么的無辜,連那個女孩也忍不住在邊上勸他,保險公司會賠給他的錢,沒必要這么悲傷。但他卻又說為了節省開支,他沒有為他這座超市買保險。然后他又要白墨下去把他的保險柜搬上來,說里面有他全副家產。
白墨實在不忍再讓他在鬼佬面前丟華人的臉,只好問他說:“保險柜有多重?兩噸!你有毛病啊!我怎么給你扛上來?你把密碼和我說,我去幫你拿出里面的東西好了。”
那店主卻又說:“我怎么信得過你一個大陸人啊!”甚至他還用英語向戴維他們重復了一次。連戴維也看不下去了,一記掌刀砍在他頸邊把他打昏過去。苦笑著對白墨說:“這家伙真的是猶大。”
“我想是吧。”白墨不再嘻嘻哈哈了,他認真地對戴維說:“下面大約還有不下一百人,我當時還以為是各個店面的老板,現在按這家伙說的,應該全是暴徒!來來,弄醒他一下。”把店主弄醒以后,白墨就問他是不是真的確定下面沒有中國人了?
那店主說:“沒有了,本來還有個大陸人在那里賣玩具的,可以暴亂一開始,他們就把他殺死了……殺死了之后還把他的尸體肢解了,你、你別這么盯著我,我敢出來嗎?再說我又不是中國人,那些暴徒很可怕的……”
“啊!”白墨大怒斷喝一聲:“他們殺了我的同胞!血債血償!操!老子就是憤青!老子就是小白!別的沒有,我還有點血性!”
戴維拉住白墨,卻被他一把甩開,白墨指著他的臉道:“不要擋我!你們說誰有大規模殺傷武器,你們就去打人家,現在他們殺了我的同胞,我一定要去報仇!”
“他們有很多,暴動的人有很多人,他們殺白種人,也殺黃種人,殺美國人,也殺法國人也殺中國人,他們瘋了,一千人?一萬人?不,遠遠不止……”女孩在邊上突然夢囈般地喃喃自語起來,說著說著,她竟昏厥過去,也許回憶中的景象實在太過殘酷,戴維拉住要去喚醒她的白墨說:“讓她睡一下吧,這對她有好處。”
白墨把霰彈槍扔在樂肥弟身上,沖進超市操了根鐵管出來,對戴維吼道:“血債血償!你去不去?我跟我去,我們就是朋友!你聽這女孩說的,他們也殺美國人!”這讓戴維猶豫不決,白墨有點驚訝地望著他,他很奇怪身為一個軍人的戴維,似乎有點想撤退的感覺。
他當然不會明白信奉“別和比你勇敢的戰友躲在同一個散兵坑里”的美軍士兵,是不能用信奉“英勇戰斗,不怕犧牲”中國士兵標準來要求的。當然,這不是誰比誰堅強勇敢的問題,而是不可否認作為裝備領先、高度機械化、大多數時間里有制空權、有炮火支援、空中支援的美軍士兵,他的確有條件這么做。
但白墨他不是一個軍事研究員,甚至用戴維的話說,連軍人都不是,所以他等了十來秒見戴維還在猶豫,就指著他的鼻子大喊道:“你是個懦夫。如果你在中國服役,你一定會被被唾棄!你面對決堤的洪水,一定不敢跳下去用身軀堵缺口!”
“為什么要用身體去堵?”戴維不解地抬起頭說:“那關我什么事?這應該是水利部門才需要去頭痛的事情,并且堵住缺口也應該是機械裝備干的事……不,我絕對不會去干那蠢事!我只不過是一個軍人。”
白墨張口結舌地望著戴維,他一時間也不知從何反駁,過了半晌才給自己編了個理由道:“那是證明軍人勇敢的舉止!你不能否認,你就是不敢,你是個懦夫!”
現在的場面很明顯,這位美軍特種部隊的士兵應該比中國三流大學畢業的白墨,槍法會好上許多,軍事知識強上無數倍,甚至如果必要,他也許可以無聲無息干掉白墨一百次。但他說不過白墨,盡管白墨的英語很差勁,這也許該歸功于白墨大學期間“臥談會”的功效?也許吧。
總之,戴維被激怒了,他咆哮著對白墨吼道:“無謂的勇敢是會去送死!只會多兩具尸體!狗屎,不許再說我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