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雲又走了一家店裡吃了一份剛剛沒好好吃完的牛肉麪, 又叫了一份雞湯,可惜他食慾高漲,胃口卻不如所預料的那般大開,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陸天雲先是將牛肉麪裡的湯喝個精光, 然後再把雞湯倒入面中接著喝湯, 喝到最後, 牛肉麪裡只剩面,雞湯鍋裡剩下一大半的雞,可他再也吃不下了, 酒囊飯飽以後,他訂了間房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覺。
蘇州是大城市, 客棧自然不會差到哪裡, 屋內暖洋洋的, 薰香薰的屋子帶著甜膩的香氣,他很不喜歡, 便打開了窗子,迎面撲來的冷風一瞬間將屋內的甜香給沖淡了些許,他就那麼大開著窗子,哪怕滴滴的細雨進了屋也不開門,嗅著冰涼涼的潮溼的水汽, 他躺在潔淨的被褥了昏昏欲睡。
他太累了, 不知道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忙於消滅邪魔, 白天是他的, 夜晚是屬於妖魔的, 在此前的幾百年他都孑然一身,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他從遙遠的星光中獲得慰藉,從魔鬼們噴射出的鮮血中得到快感,可如今多了一個晏飛雀,他不得不多一份小心謹慎。
睡著睡著,陸天雲竟做了個十分混亂的大噩夢,不是說夢裡的內容多麼可怕,只是他未想到自己的夢裡他竟然這般的鐵石心腸,他又夢見了長耀死的模樣,還是長耀的晏飛雀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袖,口中只嚷嚷著“你愛我吧”、“求求你”這種話,對方的眼睛黑亮,淌滿了淚水,像是緩緩流淌的星光,胸腔的流逝的鮮血帶走了長耀的生命,長耀非常孤獨,又非常害怕,面對死亡,即使是他也不例外,然而陸天雲心腸堅硬,甚至沒有一絲動搖,他就是不說,他十生十世,沒有一世真正對長耀付出所謂的愛情,於是他哪怕知道再過一會長耀就死了,陸天雲眼睜睜的看著長耀死在地上,他甚至沒有給他最後的擁抱,長耀就那麼睜著還留有眼淚的眼睛靜靜的看著陸天雲……
陸天雲忽然睜開眼睛,想到長耀死的時候最後的畫面,想到對方的眼淚,想到心臟想到這他又開始懊悔起來,爲什麼要跟晏飛雀一般見識呢,懊悔爲什麼連夢中也不肯對長耀說一句愛他的謊話,不知道晏飛雀怎麼樣了,現在焦慮的心情霸佔了他的心靈,他伸出雪白的手掌,掐指一算,登時臉色大變。
他急急忙忙的下牀穿戴好衣裳,再不快點,晏飛雀就要被吃了!
原來陸天雲走了,晏飛雀一改往常,他尚未去追尋陸天雲,他已經不要臉面了,可他偏偏擡不起頭再去纏著對方了,他獨自一個人遊蕩在冰冷的大街,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然後他就不知道被什麼邪魔給纏住了,身體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晏家廢舊的老宅,然後身體一沉,腦袋一昏,竟然暈了過去。
晏飛雀癱坐在牀沿邊上,半瞇著眼,嘴脣顫抖,似乎在求饒,晏飛雀此刻非常虛弱,面色清白,薄薄的嘴脣失去以往的紅潤,變得蒼白無力,破爛不堪的衣物被撕成碎片,隨意的丟在地上,晏飛雀全身赤條條的,他是砧板上新鮮肥美的魚肉,此刻正在被慢慢的吞噬,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奮力的跳動,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他身邊多出了一個陌生人,他想要掙扎,想要反抗,然而統統無效,反抗的結果便是他的精氣被吸走了一大半,。
這陌生人算不得人,而是一隻修爲還不到家只能靠吸取精氣爲生的公狐貍精,死在他手上的男人不知有多少,也不然老少與好壞,看上了就帶到這所荒廢的宅子裡吸取對方的精元,一直把對方吸成一個人幹才肯罷休,他在各個城市都作惡,因爲幾個大男人憑空消失足以引起恐慌,所以他從來不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生怕時間了會露陷。
今日公狐貍精已經吸了兩個大男人的精元了,加上現在的晏飛雀已經是第三個了,再吸下去恐怕他柔弱的身子支撐不住,吸取男人的精元本來就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情,多得是被有修爲的道士發現以至於千百年修爲毀於一旦還不算,甚至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所以他所能做的無非是謹慎謹慎再謹慎。
公狐貍精輕輕巧巧的做了個嬌笑的模樣,他嚇唬晏飛雀,“我今日飽了,明日再來殺你,等殺了你,我就把你吃了,做成酸溜肉片,或者蒸了吃,一定香噴噴的,好吃的很,對了,今天我看跟你來的臭道士怎麼不在你身邊。”
狐貍精明知故問,他在大街上也看見了兩人鬧翻了模樣,他不知曉陸天雲的修爲如何,但他知道晏飛雀是塊大肥肉,就是這樣他纔敢以身犯險,可他沒想到,這塊大肥肉吃的他撐得慌,這才一半的精元就足以抵十人。
大肥肉吃了一半,可他現在已經在琢磨著時不時該放了晏飛雀,那個道士看起來不是什麼好惹的傢伙,自己雖竭力讓大宅沒有一絲妖氣泄露,一般的修爲的道士和尚也絕尋不到這裡竟然藏著吃人□□的妖怪,可他還是猶豫了起來。
晏飛雀囁嚅著嘴脣,想要說話,卻全身無力,他不知曉這個妖怪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會這樣幹,他頭皮發麻,感到一絲絕望,心裡輕輕的吶喊道:“你在哪裡……”
可他心裡同時又無比清楚,陸天雲不要他了,拋棄他了,他感到無比恐懼,全身都是戰慄,或許明日他就成了這個妖怪嘴裡的美食,想到這裡,晏飛雀眼角悄然滑下一滴眼淚。
用餐完畢,公狐貍精下了閣樓,懷著愉悅的心情,將隔壁屋裡的一具屍體扛到肩膀上,他要將這個可憐的男人做成一道道美食,若是他吃不下,那就賞給這個活著的小羊羔吃吧,西伯侯都吃自己的孩兒,小羊羔爲什麼不能吃人羹呢?
公狐貍精想的很是美妙,他想把晏飛雀圈養起來,就像雞鴨魚一樣,每日只吸取他一點精氣,就一點精氣就行,然後男人的身體就會源源不斷的產生新的精氣供他吸取,直到他再也產生不了一絲精氣那麼再宰殺他也來得及,此刻他迫不及待的有些想離開蘇州城,帶著他的新的食物開啓在異地的新生活,然而他不急,他須知此事得從長計議,今日天色已晚,大晚上的出城不太安全,畢竟帶著一個大活人,他沒有能力能夠將晏飛雀變成一隻小小的可輕便攜帶的東西。
他路過一間屋子,屋裡的夾縫中若隱若現的散發一絲絲濃惡的腐臭味,裡面都是死掉的男人們的殘肢,他吃不下一整個人,就把多餘的斷肢塞進這個小屋子裡,不需很長的時日,就已經散發著臭味,並且越來越難以令人忍受了,此刻他微微蹙起了他秀氣的眉毛,這股死人的惡臭必須儘快處理,若是引起他人的注意力,他雖然有把握能逃出凡人的手掌心,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大搖大擺的將尚有一口氣的男人帶進廚房,拿著鋒利的上面佈滿斑斑血跡的菜刀對準已經失去精氣的男人的脖子一刀下去,男人剛剛還是活著的,勉強存著最後的一口氣死命掙扎,可現在,他不得不死了,血液噴濺在他的臉上,狐貍精感到快樂極了,他喜歡這個味道,看著鮮紅的肉和血液,他舔舐著上嘴脣,心中食慾大振,就是一口狠狠的咬下去,連皮帶肉生生的嚼咽,吃了幾口,整張臉都埋在血肉之中,擡起頭,鼻尖正在淌著血珠。
狐貍精嘻嘻發笑,這個死去的男人正值壯年,肉質雖然不入嬰孩那邊甜美細膩,可口感很像韌勁十足的小牛肉,好吃的很,他已經知道這個男人適合做成什麼樣的菜餚,男人的手臂做成粉蒸肉,大腿做成紅燒肉,背脊和胸腔就曬成肉乾好了,腹部的肉剁碎了拿來包餃子,血液做成毛血旺,內臟可以跟鮮辣椒一起爆炒,至於頭只能用來埋在院子裡的大槐樹下當肥料,他討厭吃頭,一整顆頭只有腦漿勉強可以算的是美味。
這邊幹著遭天譴之事,那邊的晏飛雀他奮力起身,一步又一步踉踉蹌蹌的想要逃出屋子,他走在樓梯上,雙腳扶著欄桿,好幾次,他軟綿綿的雙腳差點踩空要滾落下去。
幸好下樓梯比上樓梯不費力氣多了,他步履蹣跚但也總算安全無恙的下了樓,扶著牆,一路朝著大門走去。
然而那間藏屍的屋子散發的臭氣同樣也吸引了晏飛雀,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快走,也心中警鈴大作,他想到妖精剛剛說的吃人的言語,便腿腳發軟,痛苦不堪,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爲了能夠活命應該儘快逃跑才行,苦楚如同血液,在他全身流竄,晏飛雀手裡緊緊的握著拳頭,心中不斷的給予自己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