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話訖,一掌拍出,掌力威猛雄厚,使得蒼風勁打,白岈穩(wěn)住不身形,步子往後連連躓踣,竟被打進易經(jīng)陣中。鍾巫覡八汩櫳橋方圓三裡之內(nèi),登時異動沙沙作響而起。無何符篆飄搖而落,散如寒冬之血,悲似出喪冥紙,或一或一百,或千千而舞,幻化不息。
每一張符篆於落地時顯撒豆成兵之神,或於空中焚燒而作劍、作刀、作槍、作斧鉞鉤叉……
白岈深知“易經(jīng)陣法”之內(nèi)兇險萬分,不敢放鬆,何況這黑衣人武功出神入化,前番以昭月村“凌介散”逼供,今番難道是要把活活累死?或是想在我戰(zhàn)鬥中看出拳腳門路,窺測我氣脈運行,想觀而習之?天下哪有這等奇能異士,但凡用眼看,便能洞悉神功奧義之人?
但黑衣人對天下武學信手拈來,或許真有此術。
他不想如了這個奸佞之人的意願,便不使用“六合魂體”,“歸墟大法”甚至連“開雲(yún)氣訣”都不用,唯是用“華心劍法”的基本招,“耍單式”來擊殺符篆妖怪。
黑衣人見他一招招乾淨利落,大巧不工,質(zhì)樸簡訊,切實可行,當下稱奇不已。雖然符篆不能近身,但憑白岈的精力應該撐不了幾時。遂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能撐多久,識相的就快說出玄法口訣。”話畢,一個提縱下來,飛向了八汩櫳橋之巔,橫臥在上,甚是悠閒。
白岈累的呼呼大喘,不懂易經(jīng)陣變化,唯能挺劍橫掃,但兵來不止,哪裡殺得完。他將寶劍插在地上,盤膝而坐,輕喘了幾口氣,忙即一動不動。符篆妖怪是以陣中擅入者以及動靜之態(tài)來區(qū)別敵人,見白岈寸步不出,靜坐如鬆,也便停止了進攻。
四周樹木奇形怪狀,宛如圍牆一般圈攏這三裡方圓的場地,白岈要不就破陣而出,要不就累死,或是於陣中一動不動,僵臥而死。
黑衣人笑道:“我們看誰能耗死誰,只怕這會外面雙方爭鬥兇猛,不知道是恆璧湖一帶大小勢力獲勝,還是正道聯(lián)盟會獲勝,無論那派,這霞韞染恐怕是命不久矣。”
這句話說到了白岈心坎之上,他可以不管兩派打鬥,但是放不下綰晴、採金、霞韞染她們。可是自己對於陣法一竅不通,要如何逃出呢?前番由封肖若相救方免一死,這次恐怕沒有這麼好運。
正發(fā)愁時,見符篆妖怪裡有一隻可以動彈,像是活人一般,年約百八十歲。但是容貌奇醜,猙獰恐怖,嘴角掛血,身形十分暴戾恣睢。
老者輕聲冷笑道:“莫教崖高冷,我獨天上人。”白岈以爲是黑衣人操縱而來,也沒在意,在意的是他居然能夠隨意控制這裡的易經(jīng)陣法,想必對於陣法也多有深造。
不顧老者,兩眼掃視著地面,看鐘巫覡口中的枯井之哪。但見地面上一塊塊以易經(jīng)卦名爲名字的橢圓形石板之後,覺得又像是井蓋。莫非石板之下皆藏著東西?鍾巫覡口中的枯井,若非是在“乾卦”之下,是陣法的核心所在?
《易經(jīng)·彖傳》有云:“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雲(yún)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此卦如經(jīng)之妙,乃大道之源。
但若如此簡單,破陣豈不很容易,鍾巫覡何須研究三十年,才悟道五陣而已?
年紀此處,似信非信,剛站起身來,那老者卻道:“且慢,乾卦石板乃電光火石之快,會移動變化,若跟著去,只會被帶入十面埋伏之中。”
白岈僵持不動,宛如定格,那些符篆妖怪一動之後也跟著戛然而止。老者貌似非常奸猾,言談舉止往往配合著符篆妖怪的動靜瞞過了黑衣人的耳目。
白岈仍舊不信,這陣法中怎麼會有活人,但見他兩眼中浮現(xiàn)著一抹慘淡金輝,若隱若現(xiàn),一看便知,乃是符篆擬人之物,並非活人,不過他的活動卻不受陣法限制,而似被人操縱,一如提線木偶。
白岈冷冷一笑道:“少故弄玄虛,假裝幫我,好引誘我上當,我纔不吃這套。”
老者捋須笑道:“你很笨呢?想不想知道枯井在哪?”白岈乜斜一眼,也不搭理。老者笑道:“跟老來吧!”
白岈見其猖狂,真想把他一掌劈死了拉倒,但唯恐是黑衣人的誘敵之際,也不敢盲目出手。當下怒開魂體,星明閃爍之後,白煙蒸騰,周匝空氣猶如水沸,冷聲道:“我偏要去乾卦石板。”
那老者忽地又縱身攔截,白岈火魔三丈,未有拔出神霄劍,反而是徒手一掌,只見快如流星而又威猛絕倫,手掌真氣附著,吱吱作響,儼然是綠雷鋒芒。
這是他與綰晴切磋時,兩人藉由神霄劍而悟出的一套掌法,但目前必須有神霄劍才能施展,名曰“神霄掌”。
仗著寶劍在身也著實是一種絕學。此掌實打實,毫無虛招,罡風筋骨,凌厲鋒芒,講究力著一點,十分強悍。雖然不被人知,但一見其氣便知強悍根底,實難爭鋒。
而那老叟卻是一動不動,樣貌雖惡,但神情頹廢,眼中流淚。白岈眼見如此,於心不忍,但已經(jīng)來不及收掌,當下打在老叟的胸脯,只見一陣煙撲分散,老叟全無蹤影。
他惶惶不安,因爲並非是符篆,沒有看到,是個魔像而已。心中駭怪不已,見黑衣人盤膝坐在樓巔向這裡俯望,也沒放在心上。緊接著,見乾卦石板離自己很遠,不宜盲目前去,便就近翻開一塊石板,下面有一碗口大小的黑洞,乾涸無水,幽深漆黑。
白岈俯身觀看多時,背脊發(fā)毛,適才見老叟古怪,哪裡還有勇氣跳下。
這時裡面有青光浮現(xiàn),無何一道光線沖天而出,只見一個人影飛於白岈面前,他青衫飄飄,凌雲(yún)傲骨,年齡也只有二十七歲而已,但氣質(zhì)卻是飽經(jīng)滄桑下的幽沉,與前番所遇的老者氣質(zhì)相同,樣貌也十分相似。不過比之前番帥氣多了。
細審少許,見他身穿青色鶴氅,感知氣息卻是人,可是他的眼睛與常人不同,黑色的眼珠裡倒映著微弱的黃色光輝,飄飄渺渺,似乎是各有一張符篆。
白岈揉了揉眼睛,以爲被符篆搞暈,然而他的眼睛依舊浮現(xiàn)著黃符金縷,但無妖氣,驚駭?shù)溃骸斑@鐘巫覡畫的符篆也太逼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