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詩茵食指點在白岈臉上輕劃了幾下,冷笑道:“你說是不說?”
白岈吃軟不吃硬,扭頭哼了一聲,道:“說了還不是一死,你當我傻,我一句也不會說。”
薛詩茵笑道:“你應該感到榮幸,本門不收男弟子,多麼好呀。你學的‘六合魂體’有模有樣,著實讓人羨慕。你幫我們,比幫昭月村、攜秀山舫的好處多的多。”
白岈也不知怎地,突然說道:“你給正派抹黑!”
“九幽妖徒殺人時何曾手軟過?不知有多少正派弟子死在這種手段之下,那沫兮冷也是九幽妖徒,想想他的手段,想想聞人訪仙,想想羽瀅,想想霞韞染……就是因爲我們太仁慈,才使得他們一個一個肆無忌憚……難道不是嗎?”
“你的做法與他蛇鼠一窩。”
薛詩茵怒道:“好,那我就成全你的倔強!”
白岈冷笑道:“強柔不遜剛,剛健爲恆,我師父溫柔可親,一樣讓人畏懼……我纔不想死在你的手裡,下面的泥塑都比你好看。”話畢,氣力一運,兩腳跺在石壁上,一頭跳了下去。
薛詩茵失笑道:“居然有人主動跳下去,看來對我的做法成見挺深啊!你師父是誰……”
牆下的風沙席捲四處,泥塑顫顫巍巍,好似在嘶吼一般,剎那間藤蔓翻涌如浪,一如蛙舌狩獵。
白岈被縛其中,只覺力道剛猛,快被撕碎,心中悲苦不已:“沒想到我死的這麼窩囊。正道魔道,我居然死在偏激手裡。”
情急之下,思揣自身武功,唯獨六合魂體稱得上門面,可拿來一試。想罷,運氣衝脈,登時“咚咚”連響不盡,白光明滅之後,盡在蒸騰之中,熱氣冉冉,使得襲來的藤蔓統統被真氣化之煙滅。
白岈摔倒在地,見風沙沃野,辨不得牆上面貌,不禁竊喜了一番,說不定能逃脫生天。他拔出胸口的寶劍,投擲了出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它們連帶血的鐵劍也吃。
薛詩茵認爲天邪谷機關重重,以白岈的武藝無法脫身,也就安然地離開了。然而白岈求生之心甚強,見能活動自如,起身便跑。
風沙迷茫,四無所見,唯獨飛來藤蔓,和幾十股怪風。
白岈慌不擇路,加重集氣,蒸騰的氣息使得藤蔓一時不敢近身。他駭怪逾刻,急中生智,思道:“鐵劍你也吃,怎不吃黃沙?”念及此處,急忙鑽入黃沙之下,不敢呼吸,生怕被餓狼泥塑查知有異物騷動。
果不其然,泥塑吐出的藤蔓在貼於黃沙上逡巡了良久,也便無功而返。
白岈每一呼吸,霎時泥塑又開始肆虐吞吐,嚇得他喘喘停停,備受折磨,喃喃道:“整個郿山弟子爲何這般殘忍。”哀嘆半許,靈光一閃——“泥塑嗅到鮮血一定發狂,何不挖深點,留滴鮮血引誘它們?”
當下照辦不誤,刨起沙來。
無時,沙深丈許,讓傷口的鮮血流於坑窪之中,只聽上面一陣喧囂不已。此沙皆是泥塑吞吃,餘剩所至,並非郿山弟子所爲,故而有利必有弊,倒讓白岈有了可乘之機。他緊緊捂著傷口,急忙探出頭去,呼呼大喘。
有熊掌自不吃窩頭,泥塑果真中計,盲目扒扯黃沙。但是藤蔓吸水厭幹,倒是一副痛苦艱難之景。
白岈急速奔跑,一路不停,見泥塑遠在身後,已是一片沙漠空無之地,沒有泥塑。比之以前黃沙更高,儼然沙丘連環。
喘息少許,不敢滯留於此,遙望四周茫茫無邊,多是些零散的高冢,類如帳篷,方知“天邪谷”實爲圍成的一所機關重地,因若羣山之間,遂以“谷”字命名。
雖然暫時脫困,但情勢依舊不容樂觀,白岈仰天在丘,藉著風沙掩護,又發起了呆。
修真之路艱難倒也算了,誰曾想活命都難。
天邪谷中的泥塑想必也有符紙,那纔是命門所在,可惜自己不懂,難以對付。這次逃回,一定穩紮基礎,還怕這些獰惡之人?
苦思多時,面對重重敵人不知如何逃生,忽見沙丘雖是連環,但卻見一處,似若添平不久,不禁驚喜道:“費盡心機建個天邪谷只是爲了逼供招降,那也太濫用牛刀了,這裡一定有什麼密室地窖之類。你欺負我,我就燒你密洞,就算死也值了。”
念及此處,倒又憨傻了幾分,幾近垂涎之心,急忙挖起沙來,樂道:“若偷得解藥,送給綰晴,她會對我笑嗎?”
他樂呵一笑,隨即寒戾一番,感覺綰晴微笑,實在難以想象。還是下次給她買月餅,要一個犒賞更容易些。繼而,連挖帶刨,無何,見一塊黑青巖石,表面光滑可鑑,鑿刻八卦,並無一字。又分沙幾時,見巖石大約一缸,周匝黃沙厚不知幾何。
白岈嘆道:“看來要解開這八卦石門,以我的道行哪裡進的去!”
鬱悶了半響,苦無良策。飽覷斟酌之下,又見八卦顏色不一,排列凌亂,想是極爲複雜的捭闔術式。白岈撓頭思索,始終看不出眉目,無聊的拿手指砰砰敲了幾下。
突然裡面一聲鶯啼傳來:“誰呀。”
白岈嚇得魂不守舍,起身邊跑,正埋怨自己魯莽,突然巖石分開,一陣寒氣撲面而來,緊接著是陰風簌簌流入。白岈穩不住步子,直被吹了進去,一路磕磕碰碰,滾下了臺階,哪裡辨得清四周,只覺痛入骨髓,更不知何時到頭。
幸虧魂體凌介陰陽之間,雖是寥寥星耀魂體,但是足夠使他跌入萬丈懸崖不死。
待至洞底,遍體鱗傷,血流不止。白岈踉蹌起身,時聞香氣入鼻,定睛一看當下大吃一驚,嚇得背脊發毛!自己眼前那女子霧鬟雲髻,正是朱妤。
“怎麼會是你!”
朱妤笑道:“在這裡不是我,難道會是羽瀅嗎?你果真是夠頑強的,不過就是太笨、太天真了,居然又自投羅網。”
白岈叫苦不已,待欲跟她拼個你死我活,心想既然來了,當應尋機放火,硬拼肯定不是對手,遂哼聲而道:“我在活三個時辰,你肯定不是我的對手。”
朱妤詫異道:“此話怎講?”
“我比你聰明,就算是你研究不出的玄法,我一看就懂,只須三個時辰我就能打贏你。”
朱妤冷笑道:“你以爲我傻,會容你參悟秘術?上次若不是長孫什伯子救你,你早就被我吸乾。今天看來是關不住你,還是殺了直截了當,省得你氣我!”
白岈惶惶不安,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顫抖不已,環視四周,見書架琳瑯滿目,石壁地面皆刻有神功絕技,各派皆有,字跡娟秀優美,倒有幾分像女子手工。
他退了兩步,欲挑簡單易懂的習而學之。
朱妤看透了他的一舉一動,伸手一指,道:“不如你就學這個,看能不能反敗爲勝。”話畢,真氣一發,纖手微紅,乃是“浮光若夢”。
此功鬼神莫測,進退虛實凌厲自如,可縛神鎖妖,操縱實物如意變化,矯若遊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