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真環看上去容顏清秀,柔弱三分,而眉宇暗浮煞氣,忽地拽下頸上項鏈,但見靈光一閃轉瞬間幻化為一桿十字鎬。白岈凝眸射冽,見此搞暗黑,沉重鋒芒,從頭至尾刻著妙的咒語文字,其中一字仍乃“魔說撝呵”。
他將鐵鎬搭在肩頭,凜然道:“害我失職,今天誰也別想跑!”犀利的眼神似乎將沫猷等人也囊括其中,唯獨瞅見廖凡玉時輕嘆唏噓,流露出一種悲憤的眼神。他曾受命趕尸,送往墨仙湖,又受命將尸兵煉化為注血尸兵,親眼目睹廖凡玉、平易年、松劍南、嵐亦之等人由死復活的過程。
見廖凡玉一女子,縱死而不得身安,心頭不由得泛起一縷憐憫,不忍之下大有自責之心。可是軍令難為,不得不服從,故而請命來此掌管幺冥府求清閑。眼不見心不煩,也踏實了許多,可未料今日尸兵前來藏身,還眼見被白岈、訪仙兩人打傷,自然無法壓制心頭的憤怒和悲愴。
白岈見蓮真環站在拜月徒前,顯得略矮了許多,卻不失大將風度,而其柔弱俊俏之身偏用十字鎬這種勢大力沉的武器,不免覺得殊形怪狀。
訪仙冷笑道:“黑匣子里的亡者驍勇善戰,也貫使鐵鎬,用此兵刃還有一個極大的用途,那就是盜墓。看來你從亡者軍身上學到了不少本事呢!”
沫猷掏出黑匣子奸笑道:“這魔盒在我手中,納蘭燭憑它重創墨仙湖,我同樣可以拿他偷襲有朋島?!?
訪仙哼笑道:“恐怕你做不到吧,召喚亡者軍需要納蘭家的鮮血,現在納蘭家就省下納蘭燭一人,而且是個骷髏,你向哪里尋找納蘭家的鮮血?”
沫猷道:“納蘭燭可以召喚,就說明他藏有納蘭家的血瓶,我滴上一兩滴,你覺得會怎樣?”他得意忘形,從懷中掏出血瓶向魔盒上滴了一滴,繼而默念咒語。
魔盒本是黑色,飲血而紅,漸漸散發黑煙,縈紆不散,少許之后在沫猷身邊凝聚成形,一經落足于地后便生龍活虎,仰天數聲吶喊,巍然頓化為人。
白岈驚疑不信,道:“這寥寥數十人就能重創墨仙湖?”
訪仙道:“并非如此,魔盒中有三百怨靈,他召喚十人只是在賣弄而已。認為用不到,憑銀盔大刀的拜月徒足夠收拾我們了?!?
白岈哼聲道:“三百兵也無法重創墨仙湖,我們被牽著鼻子走了?!?
訪仙驚奇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白岈緊握神霄劍,冷若冰霜道:“換湯不換藥,墨仙湖仍舊在他們手里?!?
訪仙為之一振,駭然道:“你是說納蘭燭其實與墨媂一道?”
白岈點頭而應道:“沒錯。納蘭燭入獄根本就是個苦肉計。死亡的召喚師,根本就不是納蘭燭的名號,一定是墨媂?!?
訪仙似信非信,沉吟道:“何必大費周章?當時墨仙湖的陰謀尚未敗露?!?
白岈冷笑道:“意氣用事。墨媂見納蘭燭快敗于我,以神光庇護讓他贏我。”
訪仙道:“你決戰烏魈時,她也是意氣用事,目的是為了證明神的存在,神的威望。從這點來看,確實極有可能,但你又為何說是苦肉計?”
白岈道:“意氣用事,使得陰謀再次暴露,必須極力挽回。辦法就是保證納蘭燭不死,這這樣以來她就是贏家,可以放手一搏。想想看,納蘭燭死不承認,加由墨媂向云仲陽求情,納蘭燭只會入獄,不會被處死。假若自己有陰謀敗露的一天,也不必擔憂,因為納蘭燭會沉冤得雪,墨仙湖自然會落在納蘭燭手里?!?
訪仙凝眸微嗔,如果真如白岈所說,那可不得了。墨媂“意氣用事”犯了錯,而又能化為“苦肉計”及時挽回,憑此來看,她是十足的蓄謀心腸。
沫猷等人吃了一驚,流了滴冷汗,沫猷忙即陰笑道:“真是聰明,可你能拿納蘭燭怎么樣?”
不承認反而是承認,承認人了反而是否認。因為承認納蘭燭與自己一道,會讓人仙界的人以為是敵人的離間計,反而不會懷疑納蘭燭,只會猜忌白岈另有所圖。
白岈哼笑道:“墨媂沒死,就是最有力的的證據。我聽婼苒說過,納蘭燭曾經去勸說墨媂收斂,兩人因為言談不和而大打出手,從而導致墨狐逃竄,現在被煉化為‘不那芳華’。他們倆只是在演戲,納蘭燭其實已經被墨媂給反勸了跟她一伙。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來讓人覺得不和,二來暗遞里放走墨狐,再煉化為劍。從墨媂知道墨狐是黑洛所幻化,現在‘不那芳華’又在納蘭燭手里,就足以斷定他們坑瀣一氣?!?
訪仙怔怔出神,暗忖道:“納蘭燭勸說墨媂,結果反而被勸說;墨媂如今又服刑待命,看來背后有個了不起的妖道,或是申屠司夜,或是奈九姮娥,或是云仲陽,或是黑洛……但墨媂服刑待命也可能是障眼法,為的是讓人認定背后有妖道,互相猜忌,然實則并沒有。”一時疑竇叢生,茫然錯愕起來。
白岈與他亦師亦友,又從敵我爭斗中知根知底,曉得他心里所想,便說道:“我與烏魈、納蘭燭決戰時雖然都有神光投降,但有明顯區別,我敢斷定幕后還有推手?!?
沫猷笑道:“你知道又能怎樣,先活著出去再說吧。當然即便出去了,你們也拿鬼師沒轍。”話畢,一聲令下,紛紛殺將而去。
白岈運氣斬劍,招招凌厲莫測,“睟天式”一出,劍光似聞如見,勘合陰陽,或雷,或光,或風,或雪,真氣如彼變化而來,殺的敵人片甲不留。
沫猷膽顫驚恐,不敢應敵,于人群中畏首畏尾,蓮真環氣道:“貪生怕死,給我滾開!”近的身前,護著廖凡玉、松劍南兩人,那鐵鎬威猛橫掃,氣勢驚人。白岈凝眸一瞪,霎時一劍“沉天式”打出。此式為分身斬,講究虛實相應。一劍命中,分身頓起,緊接著一個一個分身各展劍術,如樹生長,造龍之像。
眨眼間敵人橫尸在地,蓮真環被分身亂劍斬得遍體鱗傷,宛如噩夢一般,渾然不知白岈劍法,如入刀山火海之中,被打的極為錯愕茫然。
酣斗之際,天空一聲傳來:“爹,我們來救你了!”訪仙舉首一看,見羽瀅、朱妤兩人領著丁若一家前來相救,心頭當下一喜,唯恐羽瀅受傷,大喊道:“不要過來!”羽瀅哪里聽得,縱身而下,連連出掌,呼嘯生風,打得如有神助,風云變幻。
訪仙驚訝不已,不知羽瀅從哪里學得神功,只見她內功沛然若海、滔滔不息,招式似掌若劍,剛柔相濟,竟然一時看呆了,忘了身在敵中,好在丁若雁及時出手相救,不然定被松劍南斬傷。
丁若灷大喊道:“快走!”面對數不盡的拜月徒,丁若灷強壓心中怒火,提醒他們不可戀戰。誰料朱妤不聽,舞劍深入敵中,綃月劍法打得疾風甚雨,處處針對廖凡玉、松劍南兩人,嘴中恨恨道:“死了就好好安息,被人操縱,何樂之有!”劍風詭異莫測,如鐮似劍的封喉而去。
蓮真環大驚失色,急來相助,白岈憤然道:“把你的心放在活人身上,憐憫他們,就給我滾一邊去!”蓮真環懼他劍法,不敢應戰,自弱了三分。只見白岈一劍迅然斬出,華光四射,利落的將蓮真環砍翻在地。
那廂朱妤舞蹈于人間,似秋風掃落葉,一路擊殺數人,逼得身前,三兩下翩躚,劍尖輕盈迅疾的劃破了廖凡玉、松劍南的喉嚨。
沫猷嚇得魂飛魄散,急往暗獄石門里鉆,訪仙最看不得貪生怕死之輩,被困暗獄期間最想殺的就是他。見他逃竄怎能不急,當下縱步疾馳,于敵人中穿云流水,左手一招“重九奪天刃”將他從暗獄中攝奪而來,當下狂獰笑道:“去死?!笔种衅談烊缌餍?,先一劍砍翻在地,又一劍挑起在空,霎時百華亂斬,砍為飛灰。
敵人群龍無首,并未慌張,奮勇廝殺如初,訪仙見勢不妙,急忙提縱而來,一手抓住羽瀅,一手揮劍殺敵,疾疾的逃遁而去。白岈心系朱妤安危,忙即會心姻緣合璧,定念施法,只見一具棺木破土而出,將朱妤掩合在內,隨之又沉入了地下。
丁若灷驚愕不已,思嘆道:“時代變了……都是什么武功……”又厲聲道:“快撤!”一躍在前,身子一轉,連出兩掌,分將丁若雁、白岈兩人退出了敵人的包圍,繼而有雙掌齊出,登時火龍席卷,呼嘯亂舞于天地之間。
白岈、丁若雁適才只顧殺敵,哪里料到被丁若灷拍了出來,身子尚未穩健,丁若灷又提縱而來,兩手各抓一人,矯健勇武的挾持兩人飛離了瑾瑜谷。
白岈暗暗稱奇,思道:“他武功老練純熟,一招一式竟然練得如此精細,實與他樣貌不符?!?
這一行人疲于奔命,累得大汗淋漓,但不敢稍歇,一路不停的返回了有朋島,驚魂未定地掩門唏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