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風(fēng)已經(jīng)暖了。芊萍院滿院的月季同時開花,紅的白的混色銀邊將整個院子圍在錦色之中。知書去院子裡折了幾支花香濃烈的插在瓷瓶子裡擱到顧以畫的桌子上,顧以畫深吸了口氣,想要將這滿屋的香氣吸進肺裡,“以前看慣了月季花開,去了吳國以後,發(fā)現(xiàn)吳國並不適合月季的生長,知書你當(dāng)時還讓人試了好多次,還是不行呢。”
知書低著頭給折來的花剪,“知書,芹兒的事兒,你準(zhǔn)備好了嗎?”顧以畫愣愣地看著那些花,覺得像被切斷了四肢的人兒,她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轉(zhuǎn)了個話題,有些緊張地看著顧以畫。
“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正是月初,想想也該是這幾天了。小姐,不如我們?nèi)ツ窃鹤友e轉(zhuǎn)轉(zhuǎn)?”
雲(yún)漪館的丫鬟們見著顧以畫帶著知書來的時候,嚇了一跳。跟上次知書在門外望見的一樣,她們正悠閒地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嘮著嗑,有人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大家齊聲大笑。
顧以智摔倒在了地上,也沒人將她扶起來。那傻愣的顧家六小姐對地上的石塊很有興趣,正撿了往自己的嘴裡放,芹兒看不下去,走過來將她嘴裡的石頭奪走隨手扔到了院牆之外,顧以智像發(fā)了瘋一樣站起來追上了芹兒,用力捶打著她。
她比芹兒矮不了多少,得了瘋病的人力氣總比一般人大些,芹兒吃痛尖叫,也不敢還手,知書看到她眼角的淚水,心中一嘆。別的丫鬟被打罵的聲音吸引,有人上前將顧以智和芹兒拉開,顧以智的嘴脣被她自己咬破,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面目猙獰,讓人難以想象這會是顧府的小姐,也幸好她生在了顧府,如果是生在平常百姓家,說不定早就被家裡拋棄了。
“啊,啊,啊”,顧以智還想朝著芹兒衝去,只是被丫鬟們抱住了腰,暫時無法動彈。那抱她腰的丫鬟不停地埋怨著,“就你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月初的時候發(fā)起瘋來可怕得緊,你還想去招惹她!你看……你!哎喲!”
丫鬟大驚失色,顧以智狠狠咬住了她的手腕,“不管了,姐妹們,還是按照老法子辦,將小姐給拴起來!”
就在有丫鬟四處走動想要去找繩索的時候,有人看到門外站著的知書和顧以畫兩人,那人當(dāng)即愣倒在原地,“四……四小姐。”
這聲四小姐讓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顧以智發(fā)出的含糊不清的聲音。顧以畫走在前面,一邊向顧以智走去,一邊用眼角掃著周圍的人。
這些丫鬟顯然沒料到冷清的雲(yún)漪館會有人進來,她們不知道兩人在外面聽見了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那抱著顧以智腰的丫鬟連忙用袖子將手上的咬痕遮住,顧以智還在奮力掙扎著,芹兒也在幫忙將她制住。
“若是我和四小姐沒聽錯,有人說想要將六小姐綁起來?”知書找到剛纔說這話的那人,徑直走向她的面前,“聽口氣,這種事情你們做過不止是一次,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丫鬟瑟瑟發(fā)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四小姐饒命,奴婢,奴婢們也是沒辦法啊。”芹兒心裡著急,這件事都是因爲(wèi)她而起,她和顧以畫從前是主僕,若是她不去說上幾句求顧以畫幫忙隱瞞的話,怕是院子裡所有的姐妹都會責(zé)罰,以後她可怎麼在這雲(yún)漪館過下去。
她來到顧以畫的面前跪下,眼圈早就紅了,大滴大滴的淚水流了下來。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惹惱了六小姐,可是她,她……”
那抱著顧以智腰的丫鬟沒了力氣,被她帶倒在地。顧以智見沒了人阻攔,向著顧以畫這邊撲來,知書見狀,一把將顧以畫拉開,讓她躲到自己身後。顧以智見自己的目標(biāo)移動,又轉(zhuǎn)身直奔向知書,知書躲避不急,被顧以智扯到了衣袖,撕拉一聲,那袖子應(yīng)聲而斷,露出雪白的胳膊。
顧以智血紅的雙眼如同那林中虎視眈眈的野獸,知書緊張得手心出汗。知書擔(dān)心顧以智會再次衝過來,然而顧以智將那袖子從地上撿起拿在手上玩弄著。跪下的丫鬟們見到眼前的場景,立馬慌了神,有膽子大的說了句,“還不快去把繩子拿來,傷了四小姐怎麼辦。”
丫鬟們站了起來,知書跟著她們一起把顧以智手腳綁了起來,帶到了屋子,有人又弄了卷繩索,將她牢牢實實地捆在牀邊上。
顧以智起先還張牙舞爪,嘴裡發(fā)出奇怪的聲音,等到丫鬟們將顧以智和知書帶出房間的時候,才慢慢安靜了下來。
叫人取繩子的丫鬟站在了顧以畫的身前,知書認(rèn)了出來,這人叫珍珠兒,就是上次來時問繡花樣那個。
“四小姐也看見了,我們也是沒辦法,六小姐發(fā)起病來誰也不認(rèn),就連您是她的親姐姐,她不也……”顧以畫看了眼知書,知書給她使了個眼色,珍珠看在眼裡只覺奇怪,怎麼看這樣子,倒像是四小姐在徵求這個丫鬟的意見?
“我從未聽人說過,六妹妹還有這病,今日若不是突然想來看望她,怕是一直都不會知道。”
珍珠嘆了口氣,“六小姐這病,大夫人吩咐了誰也不能說出去,所以除了雲(yún)漪館的丫鬟,沒有人知道。每月月初都是發(fā)作的時候,也是四小姐您運氣不好,給撞上了。”
顧以畫佯裝大怒,“就算是這病讓她六親不認(rèn),大夫人也沒給你們綁主子的權(quán)利吧!欺負六妹妹癡傻,把你們給慣壞了!”
珍珠兒一聽,鼻子上冒出了汗珠,她跪在顧以畫面前剛要開口,恰巧被安頓好顧以智出了臥房門的芹兒聽見,芹兒在珍珠兒旁邊跪了下來。
知書見到芹兒來了,輕輕咳了一聲,顧以畫聽到這聲響,臉色微動。“四小姐,都是奴婢的錯,都因爲(wèi)奴婢六小姐纔會發(fā)了瘋,四小姐責(zé)罰奴婢就是,不要牽連到其她姐妹身上啊。”芹兒連著磕了好幾個頭,額頭上碰觸在地面邦邦作響,知書心中不忍,她哪裡是想顧以智懲治人,她只是爲(wèi)了她的計劃而已。
“既然芹兒你說是自己的錯,那珍珠兒你退下,我要單獨跟她談?wù)劇!闭渲閮菏媪丝跉猓幌氲角蹆河窒萘诉M去,心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芹兒纔來沒多久,脾氣也好,就是太善良了些,今天又主動將這過錯承擔(dān)了下來,她們其她人還真該感激她。她一步一回頭,知書見狀,狠狠地將她盯了一眼,她嚇了一跳,連忙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