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踏櫻尋人
輕井澤并不像京都那樣,有專門的賞櫻園。沒有過分修剪的櫻枝,這里最吸引人的反倒是四處綻開的浪漫野櫻。
四月初,位于低地的櫻花已經滿枝頭地怒開著。綠芽避而不見,整層的白,整層的粉,鋪在人的頭頂上。視線及處,呼吸之間,就有陣陣的瓣雨飛下,脆弱的花瓣,讓人落腳時,都帶上了幾分謹慎。
“已經過去三天了,要不我們去新聞社登幅尋人啟事?”女留學生好脾氣的勸道,她們幾乎走遍了輕井澤,無論是座街,還是土特產店,她們都沒有打聽到那名收藏家的消息。
“不成,那名收藏家對外已經宣布破產了,我們這么一刊登,豈不是泄露了他的行蹤,”那名叫做山井一郎的日本人,就想是躲在了櫻花簇里綠葉,也不知何時才會探出頭來。
也就是考慮到那名落魄的收藏家出現在繁華地帶的幾率并不大,兩人就另辟蹊徑,開始往人煙稀少的山林一帶行去。
山林里,陽光從蜂擁而來的綠意里鉆出來,從石之教堂,再往下,山路越來越難走,蘇子曾走得有些氣喘,女留學生也累得夠嗆,但客人沒有發話,她也只能是咬牙跟上去了。這名客人也是有些古怪,到了輕井澤不看風景,卻只是為了找一個面貌和年齡都不詳的陌生人,但她說話彬彬有禮,出手也很闊綽,算得上是一個好主顧。
“山頂真的有一處賞櫻地?”蘇子曾爬到了半山腰,停了下來,出門時特地船上的薄羽絨逼出了些汗,山風一兜,汗立刻冰涼了,兩人都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說是有一處尼姑庵,旁邊種了一片櫻花樹。”女留學生跺了跺腳上沾上的泥土。山路難行,越往上走,不見陽光,霧氣層層環繞。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葉子爛成了腐殖質。讓前行的腳步沉重了不少。
一路上,綠意由濃變淺。但粉白兩色的櫻花卻少了蹤影,到了半山腰時,幾乎不見任何花色了。
入住的家庭旅店的老板娘說過,山上的櫻花和山底的不同,就算不是為了找人。光是上來賞櫻都是值得的。現在看來,應該是帶了些生意人的浮夸,如此的荒山上,還能指望見到什么勝景。
兩人“呼哧”著。又沿著山梯,一路往上,過了一個小時。前頭山梯上多了個灰色的身影。一個灰衣尼姑正在清掃山路,蘇子曾連忙示意女留學生打招呼,卻見她目瞪口呆地指著一旁的山隘。
紅艷艷的櫻花壓得樹枝都直不起來了,由低到高,越是往上。待開的花蕾和已開的成花,攢攢實實,由淺紅到怒紅,像是要一下子釋放全部的生命一樣的紅。和山下邊開邊變色的櫻花相比,山上的櫻花。就像是遠離俗塵的仙姝,輕舞梢頭。永遠不會墜落。
蘇子曾的喉嚨里還卡著那口因為攀爬而留下的疲倦之氣,這時一下子全都吐了出來,化作了山間霧氣的一部分。
這趟山間之旅,確實是成了賞櫻之旅,山隘進去,就是一間不大的尼姑庵。紅磚白瓦,保留了最本色的風味。
聽說了兩人的來意后,那名清掃山路的尼姑請出了尼姑庵里的主持。這間小小的尼姑庵,只有兩名尼姑,一人負責日常清理,一人負責理燈頌佛。
“是有那么一名客人的,”那名日本尼姑在女留學生的翻譯下,講著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名香客,來這里賞櫻。
“那現在人呢?”蘇子曾急急忙詢問著,想不到誤打誤撞還真是找到了。
“早幾日就下山去了,他是個基督徒,信得是外國人的玩意,到這里也不會住下。”尼姑邊說著邊指著外面的櫻花樹。
蘇子曾走到了櫻花樹下,地面上還留著幾瓣鮮艷的紅,棕黑色的樹干上,打了幾個鐵釘子,掛著最常用的祈福符。緊挨著樹干處,還留著個折疊好的畫架。
上面沒有留下水彩之類的痕跡,僅僅是沾了些削鉛筆留下來的刨花。
“您知道他往哪邊走的嗎?還有他平日在這里都做些什么?”蘇子曾看著那些刨花,腦中晃過了一個人影。
“就只是賞賞櫻,畫些畫,嘴里經常念念叨叨著,也不知說得是些什么?”蘇子曾拿出了那本字典,將上面的人像展示給了住持看。
“啊,就是那名客人畫的,”主持仔細看了看,然后再叫了那名清掃的小尼姑過來。那名客人在的時候,老是會胡亂畫上些畫,也不帶走,就隨手丟在了樹下。
小尼姑經常會掃掉一些,看得多了,一眼就認了出來,只不過平日客人畫要粗糙些,沒有像這名女客手上的那樣連貫和細致。
“那您們知道這畫是什么意思?還有這些數字?”蘇子曾催促著女留學生快些發問。可惜,那名客人性情很古怪,除了賞櫻作畫時一聲不吭外,平常來或者走時,更是連招呼都不打一句。每年,尼姑們都是根據那個畫架是否折疊好了,來確定他是否下山去了。
“如果是在山下,為什么我們詢問的旅店和酒店都沒有留下登記信息,”日本人的性格來說,應該是不會登下假名的。
“可是山上不可能住人,”在下山的路上,女留學生指著一旁山路上的一個告示牌:“有熊出末,請小心。”
“那只能是接續找了,”蘇子曾嘆了口氣,她這會兒心思不僅僅是在了黃之戀上,她更急要找到那名怪人,問清楚,他畫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山難,下山容易,兩人一路下來,很快就到了先前路過的石之教堂。正要走過去時,教堂里傳出了唱詩班唱歌的聲音,蘇子曾不由停下了腳來。
悠揚的歌聲,讓人的心靈得到了短暫的治愈。高大的十字架豎立著,不住在山間,也不在旅店,基督徒,難不成是住在了教堂里?蘇子曾看著這一切,腦中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