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真相的一步之遙
凱利里面,有一些從來沒變化過的地方,比方說校園墻壁上的薔薇花藤,聽說是兩百多年前,種下的。經歷了無數的風霜洗禮后,老藤斑駁裂開了,螞蟻爬滿了裂口處,但每年新芽長出事,沒有人會以為,那些花藤有了兩百多歲高齡。
圖書館的管理員正在打著瞌睡,才剛開學,和所有一般的大學相同,每年只有到了期末考試那陣,凱利女學里才會興起一陣圖書館熱。來自學的學生幾乎要踏破了門檻,溫習室里全部是學生的身影,那真是個美好的景象。
管理員邊瞌睡著,邊回想著,門被撞開了,已經快退休了的管理員抬了抬眼,沒有看到人,每年的這個時候,只有風才會來光顧。
“不對,曾經有對學生,最喜歡在上課時,偷偷溜到學校圖書館來睡大覺,靠南邊的窗戶位置,從花藤中漏進來的太陽光,照在身上,不會太燥。”管理員看了看南邊空了很久的兩個座位,那時候,那兩名關系很要好的女學生,一個會趴著睡覺,另一個,會在一旁,寫著日記。每個凱利女學的學生,都擁有的“玫瑰手札”。
如果喬初曾在這里求學,如果常池曾在這里求學,那她們一定都留下來了些蛛絲馬跡,或者,她還能找出關于照片上另外一名女學生的信息。這些就是蘇子曾中途離席的原因。
照片上的沒有了頭像的女學生,一定是喬初最好的朋友,她一定會知道,關于常池和喬初的事情,真相已經離自己不遠了。
蘇子曾站在了一排排的書架前,照了年序,一本本地翻開。很少有人回來翻閱“玫瑰手札。”所以室內很安靜,只留了股常年不通風的悶味。
蘇子曾并不知道,喬初和常池的具體入學日期,她只能約莫推算大概是距今二十年幾前左右。那時候的喬初和常池還有那名女學生,應該都還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齡。
從二十五年前開始。二十四年,再到二十三年,蘇子曾的眼睛因為幾百種不同的字跡逐漸模糊了。“玫瑰手札”的書寫,完全是按照不同的擁有者的喜好書寫的,有些人喜歡將署名寫在了扉頁上。有些人喜歡寫在末頁,有些人則是在了書頁里面胡亂添上一個名字,像是隨筆涂鴉。
眼睛越來越酸,手指也因為不停地翻頁。嘴唇開始發干。中午的下課鈴聲早就已經過去了,蘇子曾感覺到了眼眶里的干涸,長時間的緊盯。讓她的注意力開始渙散。
她揉了揉眼,想著是不是要吃過飯后,休息下再來,下午還有課,她不能在開學的第一堂課上。就缺席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蘇子曾了,在凱利女學的這幾年里,她得謹慎,無論是二十五歲還是三十五歲,都不是一個無止盡的期限。
“媽媽。如果你還在用‘紅之戀’保佑我的話,請你告訴我。你的‘玫瑰手札’在哪里,我需要它,我需要找到,你讓我重生的真正意義。”蘇子曾已經有些累了,無論是面對常氏母女的丑惡嘴臉,還是越來越疏遠的杭一邵,她都有些累了,如果重生只是為了一個相同的結局,她又何必重生,還不如...當時就去了。
手臂因為長久的懸空,開始發脹,手肘一個乏力,撞在了書架上,幾本厚重的手札掉了下來。
蘇子曾吃疼著,手慢了一拍,書角還是撞上了額頭,“什么破玩意兒,”蘇子曾有些不耐煩了,不甘愿地將幾本撿了起來。
擺在了書架最上方的幾本手札,蒙了層薄灰。她隨意地翻了開,扉頁上果然沒有署名,再是末頁,也沒有署名,耐心在一點點流失。
字跡...蘇子曾愣了愣,熟悉的字跡...常玫的字跡。她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她最希望找到的是喬初的日記,畢竟常玫這樣的性格,是不會將她做得壞事記了下來的,所以這本常玫的日記,應該沒有多少信息。
她在圖書館里看了一圈,然后坐在了南邊的窗戶處,由著正午的陽光,打在了身上,想鑒著陽光,驅除下疲勞。
果然沒有多少內容,和常玫的一板一眼的做事風格相同,常玫的手札上,沒有無謂的叫苦,全都是記者些公式化的記事。比如每天的課程,一天的收獲等等等,儼然是本流水賬。
一直翻過了大半,才看到了一句。“我討厭她,巴不得她去死。”緊接著是一陣的筆眼的猛戳痕跡。
全本手札,只有這么一句,是宣泄情緒的話,其余的,沒有任何訊息。
這個“她”又是誰,蘇子曾看著那一個個深印入了紙葉里的孔痕。如果那時常玫就對喬初恨入骨髓,那她又怎么會到蘇家幫傭。
筆孔上盛滿了陽光,蘇子曾的眼前白茫茫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午后兩點了,遠處嘈雜的上課鈴聲,在了耳邊徘徊著,蘇子曾一個箭步站了起來,再看看那本手札,還是安好地擺在了桌面上,她想了想,將手札揣進了懷里,溜出了圖書館。
她原本落座的南邊窗戶處,那一排排整齊的桌椅間,還多了件灰色的外套,等到蘇子曾走了后,從了最里側,走出了個人影,琉璃灰的領帶在了陽光里,閃著多重的色澤,佩羅手中,還捧著一本手札。手札的扉頁處,寫著端端正正的兩個字,秀氣而又帶了俏皮的字:“葉緹娜”。
窗戶外,蘇子曾越跑越遠,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了,她的長發在了風中凌亂了,裙擺像只青綠色的蝴蝶。
“葉緹娜最好的朋友喬初?”佩羅撿起了那件被人遺忘了的外套,將那本手札掩在了衣服下,自言自語著:“看來不能將你再擺在這里了,還是讓你和葉緹娜一樣,永遠消失在世人的眼里吧。”
言無徐見蘇子曾中途缺席后,就一直沒回宿舍,連下午第一堂課都遲了,看著模樣,只怕連午飯都還沒來得及吃。
“你整個中午下來,就只去偷了這本手札,”言無徐也翻看了那本手札,看了看那本手札,再想想自己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人的習慣和我真像,”說著,言無徐也翻出了自己的玫瑰手札,果然,上頭也記著些日程安排,還有些注意事項。
“這本手札是常玫的,”聽了蘇子曾的提醒,言無徐聽了這個名字,覺得很刺耳。
常玫?言無徐中午偷偷地聯系了蘇慶長,哪知道,蘇慶長前幾日給的電話號碼,居然已經換了機主,再打到蘇氏企業里,竟然說是蘇董事長已經出國考察去了,大概要一個月后才回來。
常玫,一手控制了蘇慶長的全部作息安排,她若是用心,別說是一個月,就是一年,都甭想讓言無徐再見到蘇慶長一面。事實上,常玫也確實是這么安排的,接下里的幾個月,她相繼給蘇慶長安排了大小會議幾十場,其中更有五六場是安排在國外的,目的就是讓蘇慶長將那個有副白鴿模樣的言無徐忘在了腦后。
這世上,最了解蘇慶長的,并不是他過世的妻子喬初,而是常玫。同是第六區出身的蘇慶長和常玫有著驚人的相似處,這也是為什么同樣剛強霸道的兩人經歷了無數次的碰撞和沖突后,最后都言歸于好了。蘇慶長一旦忙碌了起來,就會忘記周邊的人和事,唯有他親手打下的蘇氏,才是他最看重的東西。
言無徐不敢追問,蘇慶長究竟在哪里,她此時的心情,就跟被人套在了樹枝上的貓似的,只怕胡亂折騰著,就不小心勒死了自己,今天“玄學課”又加劇連她的不安全感。
“費清今天有來找過我,杭一邵陪著一起來的,”言無徐的語氣變了變。中午的時候,費清和杭一邵的出現,引起了陣不小的轟動。
“...”蘇子曾并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她還是低頭看著那本手札。
“費清有重修舊好的意思,我拒絕了,”言無徐也稍微掙扎了一下,但在經歷了菲林老師的課后,她已經確定了,她和費清永遠也回不去了。
分了手的男女,就像斷開了半圓,勉強合在了一起,也只會坑坑洼洼的。
“人是在餐廳時,遇見的,有好些人看著,我的回答,明顯讓他有些下不了臺。”言無徐看著蘇子曾的翻看著的手停了下來。
“杭一邵來做什么?”蘇子曾心中還是帶了些期盼的。
“有個女生像他要了電話號碼,”言無徐知道蘇子曾知道了這個消息會不開心,但還是選擇將事情說了出來。
“我該是安慰些的,至少,一個常池還滿足不了他的胃口,”蘇子曾苦笑著,半晌,才說了句:“或許你是對的,并非非杭一邵不可,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或許,放手,重新開始,才是我重新活過來的意義。”
蘇子曾的話,言無徐聽著不大懂,重新活過來...不過蘇子曾自己懂,如果嫁給杭一邵的是常池,那么以后的哭泣謾罵,都不再屬于她了。很難想象,一個人在經歷了一次痛之后,會再次走入了一個相同的痛區。
蘇子曾走進了衛生間,用了手指,推起了嘴角,拉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十九歲的蘇子曾,又要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她可以改變的是自己的人生,杭一邵的人生,她從來干涉不了,或許,換一個人,談一次不痛徹心扉的愛情,一切都會更好。
既然改變不了,那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