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她來負責
“沒有律師肯受理這起案件?”比起慌忙中殺出重圍的蘇子曾和常池等人,常玫看著要沉著很多。坐在了問訊室里的常玫帶著慣有的平靜,讓大多數人心煩意亂的問訊室,在她眼里卻很稀疏平常。
如果不是因為警察局里那杯難喝的劣質咖啡,蘇子曾真以為她此時還是和常玫坐在了蘇家的露臺上。
佩羅還在配合和警察錄制相應的證詞,而作為事故主要負責人的常玫的問訊復雜也麻煩許多。常玫深知這一點,所以在她的律師到來之前,她并沒有過多的談及案情。
事情比常玫想象的要棘手,雖然她也曾擔心過,考慮到社會輿論等因素,可能會沒有律師肯受理這起案子,但她想不到,連吃著蘇家飯幾十年的那些法律顧問,也不肯查收這起案件。
“我會想法子找個律師的,”蘇子曾保證道。
“媽,”常池還是不死心,“你就老實和警察說,這起案件根本就不管你的事,案件發生時,你根本已經停職了。”她并不相信,蘇子曾會真的那么好心會請律師來幫忙常玫打這起官司,更何況現在全莫城都沒有一個律師敢接這起案件。
“小池,”常玫看著面有憤色的蘇子曾,再看看常池,她苦笑著,“你要記得,沒有蘇氏,你干爹和我都活不成了。”
常池哼了一句,蘇氏就要垮了。她才不會讓母親和蘇氏綁在一起,當垂死的螞蚱,她待會就回去。將母親申請停職的報告遞給警方。蘇子曾是蘇慶長的直系親屬,這起事故,該是由她來承擔才是。
佩羅已經做好了口供,只不過他也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在問訊過程中,我聽警方說。政府是要嚴辦這起事故,甚至要查封蘇氏名下所有的礦區,”佩羅提醒著蘇子曾。不用說,這起事情也是費氏在內的那伙人搞的鬼。除了發生透水事故的礦區,蘇氏的所有礦區的安全設施都是達到了要求。現在是用煤旺季。如果一經停產,無疑是會給蘇氏的正常運營帶來無比巨大的損失。
“他們沒理由查封我們的礦區,”蘇子曾硬聲說道,“佩羅,你一定有法子,蘇氏的礦業不能就這樣被查封。”
佩羅站在了辦公室里,看著眼前眼神帶著懇色的蘇子曾,心里又亂又麻。現在蘇氏不僅要面對財產被封,還要面對巨額的賠償,再加上“黃金海岸”也面臨資金短缺。這一項項,隨時都會讓蘇氏跌入破產的深淵。
他確實可以幫忙蘇子曾。他可以建議溫氏暫緩撤資,他也可以代替蘇子曾站在了封建郎口上,他也可以在她隱隱欲泣時,給她一個溫柔的懷抱。只不過,這樣的話,他的努力全部都會白費,僅僅是讓蘇慶長毫無只覺地躺在了病床上,是還不夠的,僅僅是讓蘇子曾焦頭爛額,這也是不夠的。
“對不起,子曾,我沒有法子,”佩羅無奈地拒絕了。
蘇子曾的眼神黯了黯,她將視線調了過來,看著警察局里,閃亮的燈光,腦海中,還回放著今天在蘇氏里所經歷的種種。
全都亂了,她有種就要被壓垮了的感覺,可是,現在她不能垮下去。
“我們還是先找個律師,想法子把常秘書長弄出來,”佩羅撫著她的肩膀,在感覺到蘇子曾肩膀的僵硬時,他的心里微微一疼。
“是的,我們一樣一樣的處理,”蘇子曾強牽出了一個笑容。
“我們得先找個律師,”費勁了心思還是沒有找到律師的常池,只能是求助于商殷了。
“渾水是你母親自己要去淌的,你還是省些心思吧,”商殷對于現在蘇氏的混亂,并無過度的歡喜可言,更多的,他是以一種看戲者的身份在欣賞而已。他現在唯一感興趣的就是,佩羅最后要怎么處置蘇子曾。
在瀾蒼山的那一晚,失控的佩羅和最后那記警告的眼神,讓商殷發現了佩羅不為他所知的另外一面。
“商殷,我母親這輩子都是被喬初母女倆所蠱惑,現在她好不容易走出了蘇氏,卻還是被蘇子曾的可憐相迷惑了,她并不知道她現在要面對的是什么?”常池在咨詢了律師之后,被常池可能要面臨高達十五年的刑期所嚇到了,這也更堅定了她要救出常玫的決心。
“那你打算讓我怎么辦?”商殷看著眼前焦急不安地常池,女人就是女人,出了點小事就暈頭轉向了起來。
“你幫我請一個律師,”常池知道商殷已經被她說動了,心里又歡喜了幾分。
“律師,現在已經不是花錢請律師就能解決了的,這起案件,政府方面關注的很,更別說費氏一個勁地想靠著這起事情,讓整個蘇氏一蹶不振,”原本常玫是可以保釋的,但費父特意知會了警察局局長,讓他決不能姑息了常玫。蘇慶長昏迷不醒,說起來還是幸運的,如果是他進了警察局,只怕下場要更糟些。
“那怎么辦?我媽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會這么嚴重,她已經認了供,現在要退出來已經是不允許的了,”常池現在只想事情快點平息,到時候她就會和父親還有常玫好好過日子,決不去參合什么蘇氏的事情。
上一次讓商殷綁架了杭一邵后,她已經后悔死了,事后,再見到了杭一邵時,他竟然沒有責備她。相反大難不死的杭一邵更是開導她,放下過往的一切。放下,等到她好不容易決定放下的時候,蘇家還有母親又被卷入了這起事故中。
難道老天就真的不想讓她全身而退。
“或許,你可以將事情全都推到了...蘇子曾的身上,”商殷想到了個很好的主意,既然現在事情已經足夠亂了。那不如讓他將事情弄得更亂些。
“不行,蘇子曾是個不理事的主,她和這起事情沒有干系,”常池斷然拒絕道。
“蘇慶長不在了,蘇家總要出個人來負責這起事情。你又何必在意蘇子曾有沒有干系,”商殷在常池耳邊說著。
“真的沒有一個律師肯幫我們處理這起案子?”蘇子曾再次詢問了一遍,蘇氏進入了短暫停業整頓期。沒有法子之下,蘇子曾只能是窩在了煙酒行里。當年她小打小鬧辦得煙酒行,成了她現在最佳的避風港。
目標最明顯的蘇氏經歷了連番沖擊之后。已經由政府出面樹起了一條警戒線。除了嚴防他人擅入外,更是連一干員工都被禁止出入。蘇家則沒有這么幸運,政府的警力前來維護治安時,精致修繕的花園被踩踏一空,內部的值錢的古董也被人趁亂砸搶一空。言無徐也帶著孩子躲避在了“言母”處。蘇比拍賣行因為位于一區,受了政府辦公場所的庇護,暫時還算安全,但因為屬于蘇氏旗下的產業。營業大受影響,各類拍賣活動完全停止。
“已經聯系了國內大小的法律事務所,到現在沒有一位律師做出正式回應。”周大根在酒行的后頭臨時空出了間房間,給蘇子曾做暫時的落腳地。酒行的傳真機每天都對外發送大量的律師申請函。但是傳回來的都是廣告信件。
蘇氏的礦難就像是個無邊的法律黑洞,沒有哪位律師敢冒被輿論吞噬的風險。
才只有三天的功夫,蘇子曾就已經瘦了五斤,她一方面要避免被媒體跟蹤,每天都要早出晚歸的在醫院和警察局兩地走,另一方面,她又要解決那些陸續露出水面的麻煩。
佩羅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現在最大的問題,反倒不是律師的問題,而是關于礦業停業整頓的問題?”除了那一次外,蘇子曾再也沒有向他求助過,她不斷瘦削下去的肩膀,不知是怎么樣支持住那些壓力的。他很希望蘇子曾再征詢一次他的意見,只要她再問一次,他可能就會忍不住,去幫助她。
事實上,佩羅已經忍不住這么做了。對于撤資事件,原本就猶豫不決的溫家老太爺,在得知蘇慶長中風昏迷的事情后,暫時停止了撤資。原本措辭強硬的佩羅也并沒有再要求溫家立刻采取行動。現在的佩羅,蘇子曾和溫家就像是踩在了鋼絲上的小丑,各自都小心著,不要引起太大的波動。蘇家這根細鋼絲,隨時都有斷垮開的可能。
可是這些天,蘇子曾看上去除了來回奔波外,似乎沒有再采取什么行動。昨晚,她偷偷地從蘇氏抱了一大摞文件回來,聽周大根說,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在查看那些文件。
佩羅也看過那些文件,都是些過往蘇氏礦業的數據整合資料。晉西礦業已經成了個禁忌,難道蘇子曾還想在這上面做文章。佩羅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行不通的。
此時的蘇子曾,已經進入了和應對法語考試差不多的狀態,她的腦中,將蘇氏的事情,當成了一個個不停旋轉擴大的漩渦。她知道,她不能一心二用。首先,她現在身處在這些漩渦的正中,她先要想法子控制漩渦變大的趨勢,其次,她要讓漩渦停止旋轉,最后,她才可以逐一填平這些漩渦。
“我需要到市政府一趟,佩羅,麻煩你幫我聯系這位律師,”蘇子曾拿出了一本法律雜志,這是一本不起眼的律師雜志,街頭攤尾都可以買到的一本雜志。
蘇子曾所指的律師,并不是排在雜志扉頁位置的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師,而是一位在雜志上寫了篇不起眼的文章的不知名律師。
“好,”佩羅沒有詢問蘇子曾聯系這位名叫“陳家春”的律師的原因,“需要我陪你去一趟么?”
她去市政府,一定是想和市政府的官員討論礦區停業的事情。蘇子曾從沒在正式場合和政府官員打過交道,佩羅覺得他很有必要陪著她一同前去。而聯系這位名不經傳的陳律師,算不上是件大事。
“不用了,佩羅,你留下來,立刻幫我聯系這位叫做陳家春的律師,他雖然還沒有什么名氣,不過這個人出了名的脾氣大,難伺候。我對說服他沒有什么把握,交給你來處理,我才能放心,”蘇子曾也知道,現在國內無論大小法律公司,都不會接受蘇家的案子,但總是有些人,會劍走偏鋒,那位叫做陳家春的律師就是其中一位。
陳家春,巴蜀人,雖然是律師,卻喜歡不務正業,從業十余年后,依舊是個普通律師。他的出名,是因為五年后的一場官司,國內轟動的一起貪污案。一位兢兢業業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特級教師,教育家,在即將退休時,貪污了一筆三十多萬的公款,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在生他養他的故鄉,一個貧困的西北山區,修一所希望小學。當時拿起案件在全國都很轟動,就算是鮮少看報紙的蘇子曾也留意到了這起案件。
莫城的名流們也難得有了一次良心,在那位將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教壇的老教育家被判了輕刑之后,發起了一起慈善募捐,為那個西北小鎮建了一所小學。沒記錯的話,那一次募捐,是由溫麥雪發起的,陳家春律師代替身體不好的老教育家出席接受了贈款。
“可是,你一個人去市政府...”佩羅看著那篇出自陳家春之手的文章,看不出有什么過人之處,就不知道蘇子曾為什么認定了這個人會替她打這個官司。
“放心,我沒事,”僅憑著莫城的那些官僚,還嚇不倒她,蘇子曾顯得信心十足,就連前幾日被壓垮了的肩膀,也松弛了些。
臨走出煙酒行時,蘇子曾還不忘和周大根說了一句:“大根叔,記得準備一瓶好酒,等我回來慶祝。”
周大根和佩羅看著蘇子曾走了出去,心底想著,到了這會兒,還能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慶祝的。
蘇子曾坐進了車里,為了避免被媒體發現,她還特意去韓放那里換了輛不起眼的國產車,車停在了市政府大樓下時,蘇子曾將頭靠在了駕駛盤上,深呼了一口氣,拿起了那幾份準備好的資料,像市政大樓走去。()